索倫星,她在她的山上。
她依舊披着長發,光溜着身體在山林間。渴飲山泉饑食野果,數着繁星入睡,迎着朝陽醒來。唯一的煩惱是頭上長長的發,那确實毫無用處還淨是麻煩。她在叢林間奔跑時總會刮着樹枝,跑出汗了也影響頭部散熱,而且那長發讓頭腦更加沉重。她終于做了一個決定。
她升起一堆火,用最原始的機械能轉化爲熱能的方式。很費勁,很快那雙未經磨練的雙手就起了一個雙一個水泡,但是她并沒有覺得疼,不懈于此終于成功了。空曠的山野裏飄起一縷青煙。那是她辛苦獲得的火種,她小心地看護着,直到燃起旺盛的火苗,她如一個野人一樣慶賀。
她先在泉水裏把頭皮浸潤,然後小心翼翼地把頭發末端放入火中,哧啦啦,頭發開始燃燒,她密切地注視着燃燒的速度,在最後關頭把旁邊的水一澆,頭發上的火滅了。
像個剛探險回來還驚魂未定的孩子,她一頭紮進泉水裏,再次确認頭上的火被完全熄滅。然後她撫摸着自己的頭,開心地臨水爲鏡,欣賞起自己的新發型:哈哈哈,不錯,不錯,雖然有點不齊但是确實短了,剛剛太危險了,差點就燒到皮膚了。這裏其實還可以再燒一秒,那就更完美了。不過也可以了,新形象、新生活、新的我!看着還在燃燒的火,她覺得那是自己偉大的發明一樣有成就感。
空氣裏還有着燒焦的頭發的味道,這味道刺激着她覺得餓了。爲了不辜負自己的偉大發明,那好不容易升起來的火,她決定無論如何要烤點東西來吃。可是烤點什麽呢?水裏有魚,她前幾天就發現了,隻是她根本撈不着。山間也有小動物,就她那柔嫩的胳膊腿兒,哪能抓得着?想想也就跑不動跳不高的植物能随便她欺負了。
反正得烤點什麽,說什麽也不能辜負了用最原始的技術取來的火。她摘了個野果也要往火堆上烤,不烤不知道,一烤聞着味道還不錯,沒了沉重的頭發,她更覺頭腦輕松心情愉悅。吃烤野果的時候她突然覺得自己開始步入文明時代啦,不應該再像個野蠻人。于是她把表皮烤焦、内裏烤熱的野果放在寬大的樹葉上,第一口食物應該奉獻給天地間真正的神明,感謝大自然,天地仁而萬物生。至于萬物,應該是平等的享有尊嚴,無需感謝。
她自創的祭祀儀式完畢,突然發現水裏遊來一條靈動的小魚,半透明的身體在清冽的水裏毫無防備地遊蕩。她弓步潛入,悄悄地靠近,等魚兒遊到手中才用手輕輕地捧起,那魚兒慢慢感覺水位下降才在她手裏掙紮。她把魚兒放在那片葉子上,笑吟吟地說,小家夥,你運道不好,給你個選擇吧,是在火上炙烤之後再祭天呢還是......
話音未落那魚兒竟然一個猛地打挺,眼看要落入旁邊的水中,她急忙撲上去,相比那魚,她巨大的身軀完全可以将它壓成肉泥,所以她整個身體躍起,卻隻能用兩隻手的大小去覆蓋那條魚。那魚兒像是知道危險來臨,竟然連續蹦起,她也撲了好幾次,才終于将它從泥水混合物裏捉起。
看不出來你還是條漢子啊!雖然努力了一番仍是白費,但是這奮鬥抗争的精神着實讓人敬佩,這樣吧,你也别說我站在生物鏈的上端欺負裏,你再蹦一下試試,再蹦一下我就不吃你。
那魚兒像是聽懂了她的話,真的就蹦了一下,爲了證明自己應該活下去還連續蹦了好幾下,即使是在元喜給它掘的小水坑裏。
這小性子,我喜歡!咱倆都離開了自己的舒适圈,要不咱倆拼拼,看看誰是生命的強者,能活得更久?
也許生命真的有一些巧合,那些曾經在生活裏存在過的摯友,即使換一個時空、換一種形态、換一次宗教上的輪回,也許還會出現在我們生命的軌迹裏。當然,有的也許就此消失永不複現。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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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一魚,從此頑強地生活在這座不知名的山上。
先遣隊的飛船裏,小魚兒正在和宋商量着。他們在浩瀚宇宙中已經考察檢測了數以萬計的星球,要尋找一個理想的栖息地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他們也想家,也深知此次航行耗資巨大,雖然嘴上說着随便飄到哪裏就以哪裏爲家,理智仍然提醒他們茲事體大不容兒戲。
尤其是宋。那可是他的帝國一樣的星球,而且,如果不出意外,是永久的帝國。表面上他裝作是爲了元喜那苛刻的要求才不得不精挑細選,打心底裏仍是綜合考慮各種因素。他用獎勵、用金錢鼓舞着先遣隊中的每一個成員兢兢業業、務求盡善盡美。
真覺得随便點一個星球就能交差的隻有肖醫生。他是個從未遠行的人,本來以爲憧憬的旅行會如彩虹般美好,結果真實現了才發現和現實一樣荒涼。他把這種實現後的心理落差的不愉快統統都轉移到對元喜的讨好上——那個他覺得隻要她滿意了他就能回去了的人。選哪裏做爲新人類的生存之地這樣的大事本不是他的使命,也不由他說了算,未來......未來也不會有他。他就像是一個客人,看着主人一家子忙活,何必這麽費心呢?從心底裏他又對元喜存有幾分感激,這個相逢于偶然的病人給了他這莫大的榮耀的旅途。他很快給自己找了個寄托,那就是給元喜編造各種先遣隊裏的新鮮事。正如當初第一次遇到她就逗她一樣,他覺得自己如果去做演員,肯定是極具天賦的。
今天被你們宋老闆氣壞了,小魚兒也不幫我。我們現在找到的這顆星球和地球環境很相近,我還發現了一個小小的外星人,有我的手掌那麽大,通體綠色,一對小眼睛骨碌碌轉得很快,有三個小鼻孔,吃東西的時候會躲起來不讓人看見,我好想養一隻,細細地研究一下他們的生活習性,可是他們非不讓養。這麽可愛的小家夥比他們兩個老骨頭有意思多了。宋帶着船員都去采樣了,我又不想去,就讓我守着飛船。我和小外星人玩了一天,他們采樣采了一天。我悄悄揣了一隻在口袋裏,想着拿回來給你也看看,宋非說不能幹擾外星生物的文明進程。我就抓一隻怎麽就影響文明進程了?小魚兒竟然和他一夥,說存在生物污染不安全。我看他倆才是生物污染!兩個菜花咒送給他們。
我又聽見小魚兒說你壞話了,悄悄告訴你,他們說你大事兒上狂妄自大,小事兒上挑刺兒,穿衣服沒品味,對他們還很兇,基本一無是處。我覺得你還好啊。你沒吃垃圾食品吧?我給你制定的健康食譜和作息時間表怎麽樣?有沒有堅持執行?你去我家了嗎,别忘了給我的房間裏定期消消毒。都怪小魚兒和宋效率低,考察現在的這個星球已經快一個月了,問他行不行,不行趕緊換下一個。小魚兒像是得了阿爾茲海默症一樣,那說話速度能急死個人,一個字兒一個字兒往外出。醞釀了半天情緒,說了一大堆雖然,最後來了個但是。宋不用說了,我和他說話,他會說很多但是我最後竟然不知道他的意思是行還是不行。好像行吧,我們又得繼續找,好像不行吧,人家又沒明确說。通過對他的觀察,我總結了一下,他說正事的時候有一半是助詞,這些個助詞對實際來說助得甚事?
你說的沒錯,他們真的用那四個字來概括,蠢笨愚鈍,不然早找到索倫星了。這裏沒有外星人,我倒是發現了一種有意思的植物,一澆水就會以很快的速度向着水的方向生長。我常常偷宋的珍貴的水去引誘它向我生長。你知道麽,宋不和我們喝一樣的水,他喝的水都放在他的生命艙裏。這水莫非和我們的水不一樣嗎?這種植物真是奇迹啊,我隻要在身上澆上水然後保持不動,它們一天就可以長滿我身上。晚上我都不用回基地睡覺,就睡在這種植物的纏繞裏。你要是睡不着也可以試試拿個薄毯子把自己緊緊地裹起來,或者下次你來這裏,你弄一枚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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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去地球上種一棵來睡覺。小魚兒和宋非說生物污染不讓我帶東西回去,他們管得着我,肯定管不着你。對了,你最近睡眠情況如何?你要睡不好等着我回來,别的本事不好說,哄人睡覺我最擅長。其實這個星球挺不錯,就是水太稀有了,不然肯定生機盎然,不像現在滿眼荒涼。
元喜讀着滿眼溫情,肖醫生真是個暖和的小太陽。說來奇怪,經過這顆小太陽的照耀她真是睡得好多了,除了偶爾會頭痛幾乎沒什麽毛病,身體格外地棒。
從傳回來的數據來看,那片星海裏有幾顆确實都還不錯。元喜并沒有不滿意,真正不滿意的人是宋。誰也不知道宋在挑什麽。他們早晚回來元喜并不在意,雖然生活是寂寞了點。她最大的注意力在于發現自己身上發生的奇妙變化和各式怪異瑰麗的夢。夜幕下,她喜歡穿着睡裙遊走在索倫星大使館的每一個角落。這片世界是她的世界,是她的家,她在這裏享有無盡的特權,别人每天在這裏上下班,她可以住在這裏,這裏是她的家,就像......古時候的皇帝住在皇宮裏一樣。
她在使館裏走了一圈,來到那座長椅上,這裏足夠黑暗,她喜歡躺在長椅上思考人生和下一步實驗計劃,累了就正好在這裏眯一會兒。
時入深秋,天空下起了小雨,她難道睡着了?小助手遠遠地從實驗室看過去,她打算去叫醒這個宋讓她時刻留意的人,萬一她明天感冒了豈不是又耽誤工作?
元喜并沒有睡着,她早就覺得這個小助手像雙眼睛一樣盯着她,真煩!她的一舉一動都盡收眼底,比她奶奶都煩。元喜突然像隻兔子一樣從長椅上跳起來,她躲進厚厚的爬山虎叢裏,轉念又想不行,小助手剛剛看到她了,她肯定藏不住。
讓你愛盯着我,盯着我幹嘛,我又不是犯人,讓你以爲盯得住我。元喜得意得忘了形,她快速地脫下睡裙,擺成先前穿着睡在那裏的樣子放在長椅上,然後又迅速地躲進爬山虎裏。
果然,幾分鍾後小助手就走了過來,發現了長椅上的衣物。那衣物擺的形狀讓小助手心裏有種不詳的預感,宋老闆說過元喜狡猾得很,讓她不可掉以輕心,她終久還是大意了。如果說上一次讓她去總部的時候她錯過了元喜實驗輻射細胞是一個失誤——那個失誤或可原諒,這次就是不可原諒的了。
元老闆——元姐!小助手大喊了幾聲,然後細心聆聽,并沒有回應。這種不詳很快上升爲不安,她立刻叫來了更多的人,打開全部的燈,整個大使館瞬間燈火通明、亮如白晝,元老闆、元姐的聲音此起彼伏。
元喜本來是覺得好玩,她躲在爬山虎後面隻是打算捉弄一下這個無處不跟的小助手。現在的情況她必不會出去。她奇怪的是,她不就消失一小會兒,至于這麽緊張嗎?
成群的人開始密集搜索。她更緊張了。要是被他們找到,就說她睡着了沒聽見好了。好像行不通,她明明是站在那裏的,怎麽能說睡着。那就說......她實在想不出什麽體面的理由,讓一個成年人一絲不挂地站在厚實的爬山虎叢裏。她總不能裝作是在那裏上廁所吧?得,小魚兒回來能笑她一輩子:想不到啊,你能有這麽奇怪的嗜好!果奔,哎,你是不是覺得穿着衣服妨礙了你自由呼吸啊?來來來,回歸大自然的原始人,和我說說果奔的感覺呗?肖醫生肯定也會笑他,盡管他不會那麽嘴碎,但是仍然會讓她做個檢查,起碼要評估一下她的心理健康情況。她會不會被診斷爲心理變态?
這小助手也真煩人啊,找什麽找,還讓不讓人活了,這麽一天天地盯着,每一步實驗也盯着就算了,私生活時間裏也盯着。這個時候還不回去睡覺還要辛勤地盯着她,也是夠難爲的。還好她問題定期檢查她房間的每一個地方,沒有被安裝監視器。這個世界就滿是眼睛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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