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倫星上,她像重生一樣在夾雜着濕涼氣息的地面上醒來。晨光熹微,她并沒有在豪華的羽毛床上醒來後呢喃的狀态,她的大腦很清醒,她立刻知道自己的處境和目的。她要繼續前行。她邊走邊看着身邊的花草樹木,像是似曾相識又像從未認識,她放慢了腳步,仿佛要去聽植物的呼吸。她撥弄一片樹葉,大顆的露珠就滾下來。她用指尖接住,然後轉動手指,看着露珠在指尖滑動、再變小,直到最後完全消失,就像見證了一個生命的起末。
她迎着晨風跑起來,跑過樹林,躍上山坡,沖下山谷,跑過一片片陌生的大地。僅是濕滑的路面就讓她差點跌倒,由此可見她的基因組合并不擅長此項運動。相比其它一衆索倫星民,她并沒有這種與生俱來理所當然的優勢。鋒利的草葉滑破了她的小腿,瞬間就滲出細密的小血珠。她并未察覺,隻是毫無雜念地跑着。是的,毫無雜念,她心裏什麽也沒有想。直到日已高照,臉色發白她才坐在一棵樹下靠着喘氣。她并不認爲她那兩條費力的腿兒不好,她覺得是那頭發的問題。
這是一個多麽可笑的結論!索倫星人在孵化器裏即被賦予理性,而她承續的是宋以爲的元喜的部分意識,加上她一放歸大自然本就多了幾分常人以爲的瘋癫,也難怪她會這麽想。
即使是在絕美的索倫星上,那也是多麽讓人羨慕的一頭色澤豐潤的濃密秀發!她此刻卻在暴殄天物般想辦法毀掉它。她先是雙手奮力拉扯想拉斷它,那頭發像是強韌的蜘蛛絲一樣毫無斷裂的迹象。她又撿到一塊邊緣較薄的石塊,她把頭放在地上,然後用石塊去切割……她甚至抽出一縷縷的頭發在石塊上磨。
折騰了半天,倒是把她磨得像個滿頭炸的怪物了,隻是那頭發依舊那麽長,她覺得這深深阻礙了她自由的腳步。在文明社會裏,或者說在有神的社會裏,她隻要随手拿起個剪刀或者其它刀具,就能輕而易舉解決掉的問題,在這近于蠻荒的地方卻顯得這麽不易。不行,她絕不能回去,盡管那是目前解決問題的最簡單的方式,但是她出逃的本意就是爲了逃離那個神主宰的現代文明。她要在這蠻荒裏思索、悟,尋找生命和生活的本原。
她拒絕神給的一切。這是她恨恨地下的決心。她覺得沒有神給,她也能生存下去。
她不也使用了樹枝、石塊麽?要知道索倫星最初是一顆沒有生命的原始星球,并不存在生命。神話裏說得很清楚,神和一衆在宇宙間旅行,尋找造物主說的索倫星,他們隻是在此稍作停留,有人突然說這造物主太麻煩了,在哪兒不能創造生命,非要去那麽遠的地方找一顆叫索倫星的星球?不管她,她就是沒事兒閑得來折騰人的,就在這裏吧,把這顆星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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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名爲索倫星。
提出這個辦法的是先遣隊裏的肖醫生:以我對我病人的了解,可以。
你不是天文學家、生物學家,你不知道。要尋找一顆适合生命居住的星球後續的一切工作才好開展。星際旅行确實讓人無聊,宋雖然有些疲憊,但是就這麽指哪兒就命名哪兒的辦法,他覺得有點欠妥當。
元喜那都先有索倫星大使館了才來找索倫星。她自己也不來,相中哪個要哪個多好。我們這麽滿世界的這裏走走,那裏停停,檢測這個、檢測那個的,我看了她的要求,充分體現了一個道理——女人的東西不好選——這也太多了。
要是選出來的星球并不适合生命呢?
我看了檢測報告,這個還差不多。當然沒有百分之百符合她清單的,這裏改造一點,那裏改造一點,橫豎就差不多了,差不多……肖醫生想早日回去,于是拼命地遊說衆人:小魚兒,你意見如何?
什麽意見?忽悠元喜,非常同意!早嫌她事兒多麻煩勁兒大的,回去吧,我也在這飛船裏呆得煩死了。大家統一口徑,我們已經到了宇宙的邊緣了,回頭綜合分析表明就這顆最合适。
宇宙的邊緣?這謊也太大了。宋一臉驚愕。
咱就明擺着扯謊了,照着她的要求我看我們回不去了。說是宇宙的邊緣她會信的可能性還大于說我們找到了她要求裏的索倫星。本來這索倫星的事兒就是先有概念再去按圖索骥的,我現在越來越感覺她是在打發我們走,遠離她,讓我們滾得遠遠兒的,她就沒人管了。怪不得當時讓她來她不來呢,我看她就是演戲的實力派。把我們一群老導演都給忽悠了。小魚兒越想越覺得像這麽一回事兒:想想她現在地球上多快活,宋,你給她權力太大了。想幹啥幹啥,甯老闆也翹辮子了,我看她說不定已經做了地球的女王。
元女王!這相當符合她的人格畫像。肖醫生也趕緊附和:她跟我說過,我就判斷出她那是想霸占地球!受不得一點壓迫!她覺得她幹啥都是頂呱呱,沒人比得過她。你知道不,她來找我看病,還指導我開什麽藥,什麽藥和什麽藥吃了會引起她腸胃反應。我當時就想說你是醫生還我是醫生,都聽你的我幹嘛。
她那哪是受不得壓迫。一說到這個宋相當有感觸:你想壓迫她?鞭子還沒亮出來她就叫喚了。都别說壓迫,隻能哄着。唉,我也是命苦,被甯老闆派來伺候這個祖宗。名義上我是她老闆,我使喚她是吧?實際上呢,小魚兒你最清楚,她這分明是使喚我啊。要說做事兒,沒見什麽成果,你還記得我拎着那條鳗魚不?我感覺我在她的指揮下倒是做了不少事兒,今天要這個明天要那個,要人,要設備,要錢,要房子,要地盤兒,今天要去挖棵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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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要去找隻蟲子。就是吃個東西,嘴上說着都行随便,上了桌子她哪次沒挑過——她怎麽說的來着?要是我來,就沒有點這個的道理。要我是廚子,就沒有這麽做的道理。
原來如此!肖醫生大叫。
原來什麽如此?小魚兒和宋一臉驚愕地望着他。
我就說她挑食,非說不,啥都吃。我就說成年人了怎麽還可能缺......
從我認識她那天起她就挑,吃飯挑,打賭賴,損人一套兒接一套兒。怎麽,她不敢跟醫生說她挑?肖醫生,咱認識晚了,早知道她找你看病,讓我來啊!打針,打最粗的針。我來打,飛镖一樣咻一針栽下去,嗚哇!那白嫩的小屁股,立馬腫老高......小魚兒怒目圓睜,說得苦大仇深的樣子。
我倒感覺她不挑,你沒見她吃東西的樣子,我現在還記得剛來分部的時候第一次看見她吃東西的樣子,就差拿雙手抱着生啃了......那樣子,差點以爲我是闖進原始人部落了,記憶猶新啊。
小魚兒低頭不語,肖醫生聽得饒有興緻:回去以後我可再不相信她了。還聽她指揮開什麽藥,這我作爲一個醫生該有的尊嚴就是我開處方她照辦,敢不聽話,捆起來強制醫療......就這樣吧,就這兒了,明天打道回地球。她要是敢說個不字兒,你們倆收拾她。
别,我可不敢。那可是女王,我就是隻小螞蟻。小魚兒趕緊推脫。
我......我頂多也就是隻小包工頭蟻......宋也立刻慫了。
你們怎麽就那麽怕她?她又沒有......肖醫生都覺得很困惑。
她就是殘暴的女王,我隻能匍匐在她腳下。我已經甘心接受她的統治了,推翻她的任務就留給你們吧,我可以當個永遠不暴露的間諜,絕對的地下工作者,小魚兒說。
我也不能暴露,我本就不是力量型的選手。你看我這身闆兒,弄個情報、通個風報個信才合适......宋不惜自黑也不願起義:成事不在人多,我這不中用的隻有拖你後腿的。這群隊伍裏隻有你最合适,而且你還有個我們都不具有的優勢。宋邊說邊朝小魚兒使眼色,小魚兒會意,兩人竟然異口同聲地說道:對,她喜歡你!
小魚兒拍拍肖醫生的肩膀:就算她發現了,女人嘛終究心腸軟,你抱着她說兩句好聽的,她不會對你怎麽樣的。我告訴你她就吃這一套,抱她大腿,隻管嚎叫,都不用哭出眼淚鼻涕,那反而壞事,她會覺得髒甩開你。
肖醫生感覺自己被架上去了,現在是不說也不好,他還隻能倔強地說:那那那,一群沒膽的,看爺們兒展示一下啥叫霸氣。
肖醫生朝通訊室飄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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