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啓第六章

第六章

是夜,她還真睡不好。所謂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吧,今晚她很确信她是做夢了。

她想記清楚她是怎麽找到的,沿路都用指甲印做了标記。她再次推開那些厚重的大門,一扇、又一扇。

你來了。這是一個熟悉的聲音,如上次一樣平靜而溫和。他坐在長長的琴凳上,那琴凳和鋼琴一樣長。

她像是見到了曾經的相識,連那鋼琴似乎也是認識的,她很自然地走過去,坐在他身邊,她扭着頭想看看他的樣子。

他半揚着頭,臉龐正好巧妙地隐藏在光與影裏:想聽什麽?

和以前一樣。

如水的旋律就流淌出來。她和他一起微笑。她幫他翻動琴譜,是個默契十足的助手。好些旋律她從未聽過,那風格又像是極古遠。看那琴譜,卻不知從何處早已開始,自然看不到叫什麽名,也不知到何處才能結束,感覺這應該是頌歌一類。

他站起來,她才發現,他如此高大:他拉着她走。

不知不覺竟又來到那條幽暗的地道,他們仍沿着彎曲的牆面緩緩地走着。她想起來她來過,每次她想說話都被他輕輕地制止。

相信我,有我在這兒。

她沿路走來,黑暗中像影子、像風一樣的,再次給她披上厚重的袍子,戴上沉甸甸的冠。隻是這次她不再覺得迷糊想睡,她好像很清醒,害怕仍舊是有的。

别怕,你看,我也穿着和你一樣的。他還輕輕地幫她理順零亂的珠串。路面依舊不平,她已經有點習慣了。

面前很快呈現那張高台。她甚至能看清上面每一處花紋,那些花紋是從未見過的圖案,倒像是蟲子痛苦的扭曲成的形狀,被鑲嵌了進去。

她緊縮着:我還想再走走,我不困。

他微笑着:走一圈就夠了,來,我抱你。

她後退了一步。他輕輕地來拉她:沒什麽好怕的,你看,我先上去,我和你一起。

他輕輕地躺下,拉着她的手卻沒有放:這裏涼涼的、硬硬的,可以全身舒展開來。他倒像是躺在自家的床上一樣輕松愉快。

我…我覺得這床上會長出刺一樣,會紮我。

你摸,這麽平怎麽會有刺。

我上次就被紮過。那疼現在還記得,我害怕。

她抽出手,要脫掉衣服給他看哪裏被紮過,也許那裏還留着針眼呢。夢裏的她好像并沒有忌諱男女有别。隻是單純的展示自己的傷口,他也坐起來,和她一起翻找。他的手指滑過她的肌膚,觸到哪裏,哪裏就像獲得了新生一樣:這裏疼嗎?

不疼。

這裏呢?

也不疼,不是這兒。我真的被紮過,很疼的。

我知道。已經過去啦。這次肯定不疼了,你試試。

他輕輕地抱起她,放到床上,自己也并肩躺下:放輕松,深呼吸,閉上眼,你頭頂有繁星滿天,你躺在星光下、湖畔邊…

海岸邊行不?更喜歡海一點。

行啊,那就海岸邊。周圍都是你喜歡的東西,你都喜歡些什麽?

她正要在夢裏認真思索一下自己喜歡什麽,四周那些低沉的吟唱又再次輕聲響起。他在身旁嗯啊地答應着,算是答應她要什麽都可以。

第二天,她在正常的時間醒來,這個夢并沒有很多過度的情緒,她已遺忘大半。白天大家依舊在大廳勞作,終于又到夜晚,困了的兄弟們已經睡去,想到昨晚的夢,元喜覺得自己肯定是思慮太多,她想讓自己睡前别太興奮,别去往那方面聯想那麽多,多把注意力想想無聊的工作、絕望的人生甚至渺茫的前程,應該就不會再夢到那些了,應該會夢到抑郁。

或者,更簡單一點,睡前來一杯,人腦子就是閑的,多用酒精毒害一下,保證睡得踏實。

她端着兩杯酒,夾着三本賬冊朝小魚兒走去。她指着那些竄來竄去的數字,從a到b,再到c、d,然後又回到a。雖然尚沒有證據,但是這足以引人入勝。倆人一個對視,心領神會,喝下一大口酒。

宋很快發現了他們,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遞過去,也不說話,隻是輕笑着看着他倆。他倆也樂得裝作不知道。元喜也給他倒了滿滿一杯酒端過去。

宋一飲而盡:唉,也不瞞你們,你們應該知道的。别讓别人知道就行了。有的事情,是公司之間的決策,就是甯老闆也默許的。

知道的啦,不過這不是明擺着那啥嘛?咱倆這種極度業餘的都發現了,專業的一來那還不等于是白芝麻裏的黑芝麻。元喜趕緊又給他倒上。

誰跟你咱倆啊?我沒發現,是她告訴我的。

宋再次一飲而盡:發現也正常。哪家公司都有黑白芝麻,播種的時候都是混合着下的,收的時候自然黑的白的一起收了。世界就這麽些大公司,大家各安排位,雖然競争仍然激烈,總算也是一種平衡。誰都想前進一名,這就意味着要擠掉一名前面的。前進一名有什麽意思?就說甯老闆,擁有thefifth或者tenth,對他本人有什麽影響嗎?不打針不吃藥,脫了衣服就一皺巴巴的幹癟老頭兒。可是底下人呢,得前進呀,得向上級表明我們在蓬勃發展呀,上頭随便說句歇後語,底下人就奉爲神谕,紛紛猜測這是什麽新的要求,有什麽含義。

你咋這麽損呢,你怎麽知道人脫了衣服什麽樣兒?人這麽有錢,全身打針,全身美容。人用自己的年輕科技還擔心錢麽?永遠年輕。這是小魚兒說的,他也趕緊給宋倒上。

我真看過。宋表情平靜如水,再一飲而盡。他看着小魚兒,微微壞笑:幹癟,相當幹癟。

想不到你們還有這愛好啊!元喜側目:真損,不過我喜歡。聽說總部的人親如一家,大家都是知根~~知底的,原來還真是知根的啊!元喜很自然地又給他倒滿。

宋再飲盡:知根容易知心難。人心畢竟是很複雜的,何況是如甯老闆這樣的人。

小魚兒不動聲色地給他倒上:那是,越是上面的人,在想些什麽越難猜測,高處不勝寒啊。

宋挨個和兩人碰了一下:高處是相當寒啊!畢竟不姓甯,沒那血統也沒心靈感應,誰知道誰想什麽。

杯空。

元喜和小魚兒也趕緊抿了一口,又給宋倒上。

不過你和甯老闆打交道多了,自然就知道。察言觀色細緻入微見微知著格物緻知,你絕對是人中龍鳳,你如果都感到吃力,我和小魚兒這樣的混雜就更比不上了。

宋再飲盡:龍鳳,沒有,我要龍鳳就不會在這兒了。

在這兒也沒什麽不好的嘛,對不對,開心就好。小魚兒又倒上。

對對對,開心就行。反正橫豎都是一輩子,或做個幹癟的老頭兒,或做個幹癟的青年。都是一樣的幹癟。宋又飲盡。

元喜眼睛望着宋,手又悄悄地倒上:老幹癟也是幹癟,少幹癟也是幹癟。喝得動酒,或許能把生活撐得飽滿起來。

出人意料的是宋又一飲而盡:敬這不幹癟的生活!

小魚兒猴兒一樣倒上酒:我們這底層的生活才幹癟,上層生活豐富多彩的。分公司才覺得處處受限,在總部那是風生水起啊!

宋抓起酒瓶,給他們倆都滿上:在哪裏都一樣啊!火車跑得快,但是火車有火車的時刻要趕,也有趕不上時刻的時候。

小魚兒和元喜抿了一口,一個的表情比一個更誇張,看那樣子,是兩個豪爽的俠士之人喝了一大口酒,辣得直害氣。這倆人這種時候倒是默契得像狼與狽、沆與瀣。

宋也喝掉了杯中的酒,繼續說到:總部人的煩惱,比這裏多多了。我來這裏雖然感覺自己是被踢開了,生活還真單純了。每天就和大家一起做點簡單的工作,既來之則安。

那不說有錢就是好啊!不在乎這點兒,就是不給你錢,你也花不完呀。所以,你這不算被踢開。

就算踢開那也是被總部機械人的生活踢開,把你踢到這市井一樣的基礎研究工作中來,看着沒那麽光鮮亮麗……元喜接不下去了:那是真沒那麽光鮮亮麗!咱多灰頭土臉的呀!元喜又給宋倒滿:這一杯,向昨天的光鮮亮麗告别,敬今天的灰頭土臉!

三人舉杯,宋一仰頭,盡數喝下。小魚兒和元喜齊喝一聲:好!二人也高高地仰起頭,看喉頭的動作,也是喝下了一大口。然後緊接着又是一大聲:害!

我給你們舉個例子啊,這總部的生活是什麽樣的呢,比如,甯老闆今天說了一句:給我找個會放電的人來!别的什麽背景信息也沒有,他是高興着講的還是夢裏說的,是一拍腦袋還是籌劃了很久,都不知道。就這麽一句,來考考你們,看你們适合去總部不?

這個問題可難倒我們啦!我們就一做基礎研究的,總部也不需要啊!小魚兒趕緊倒上酒。

那可不,你見過哪個指揮部還弄個車螺絲釘的車間?

那就假如你們不是做基礎研究的,假如是做其它的工作,就比如我,甯老闆的辦事員,你如何去給甯找一個會放電的人,如何去完成這件工作。

元喜端起酒杯:這是個發散思維的題目啊!喝口酒,發散一下!趁機碰了一下二人的杯子。

宋又一飲而盡,看得元魚二人滿是驚奇,小魚兒倒酒,元喜說話:我來好好發散一下啊,對了,甯老闆還行不行?

什麽行不行?

那啥…還行不行?就那啥。不知根,不知底,不好發散。

哦!就算半行吧。幫助一下,應該行。

那…完成這個任務,有什麽條件啊,經費、設備、關系那些。

要什麽有什麽,錢,人,就是要地球靜止一天都行。

那咱就好好吹牛了!按順序來啊,首先,人放電是普遍存在的。是個人就能放電。别的部位不說,腦子,絕對的放電大戶。元喜說得抑揚頓挫,适合下酒。

那才多微弱的電啊!

正常的生物電是微弱,那不是讓咱去找嘛。首推嚴重的癫痫患者,舉辦個環球癫痫大賽,評分标準就是測試顱内電信号,保證公平、公正、公開,決出個癫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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冠軍來給甯老闆。元喜碰了一下宋的杯子:後面的作爲候補,編入癫痫大軍,随時準備甯老闆召喚。

宋、魚哈哈大笑:讓你給總部辦事兒,你給總部拉一癫痫大軍!想想那畫面,甯老闆在全息會上隆重宣布,本年度的新星上台講話,結果上來一口眼歪斜、四肢僵硬、一頓抽搐的!

三人都被這想象逗得哈哈大笑。

這麽辦事兒,甯絕對砍你頭。宋說道:聽說過吧?甯老闆那手段,想白花他的錢不辦事,先讓你白紙黑字寫好,處理你有理有據......

那那那肯定是鬧着玩的,我認真找會放電的啊。這題目隻是說有放電這麽個能耐,也許一百年、一千年後才到放電周期,那時候是沒人能核實到我了。元喜仍不免狡猾。

宋魚陪飲:玩兒文字遊戲肯定不行,甯老闆一拍,這人的工資也一百年後再來領吧!這種沒法檢測的東西,老頭兒可不好糊弄。

好吧,要能檢測的是吧?大街上拉個魔術表演的,身上裝個電池,手指貼上電極片,滋~~~~~。easy!多簡單的事兒!元喜說到,她又碰了一下宋的杯。

行倒是行,隻是這麽簡單一個事兒,這不是浪費時間?你得做大、做強、做深遠!

這……元喜和小魚兒面面相觑:這不是就找個人的事兒嘛?哪能做大啊?

他要是還行,我倒是覺得找個美女,用眼神來放電……那不是半行嘛!你跟他親,肯定是完全不行幫他加了分說出來的,所以美女放電,嗯,不行。

小魚兒對着宋壞壞地笑着,舉起酒杯:甯老闆一百多歲了吧,應該是舉得起來,也…不像我們似的……喝得下去了。二人暢快的将杯中一飲而盡。

元喜會意,趕緊給二位舉起來喝光掉的人滿上:趁年輕,多舉杯!省得老了想舉也舉不起來了。你們倆,快舉起來。宋魚二人又飲盡。

宋打了個嗝,他已經喝太多了。照體重、體表來算酒精濃度他已經遠高過元、魚二人。他眼神迷離,似是陶醉在酒色燈光裏:是啊,所以不必悲傷。一生很短,很快就老了。也許到時候才發現年輕時所有的追名逐利,最後都敗在時光裏。年輕時候想要得很多,老了除了死,别的都無所謂,什麽追求、新奇、刺激統統不敢奢求,隻求能活着。

三人再度陷入沉默,這是對生命有盡頭無力的歎息。

宋終于倒在沙發上無法動彈了,優雅頓失,與常人醉後無異,照樣張着嘴流口水。元喜給他倒上酒,塞他手裏,也用半醉的語氣說着:你們要活到老,行到老,生命之柱永不倒。

小魚兒握着他手替他拿穩酒杯,想把酒往他嘴裏灌:開玩笑,說到女的,我們男的啥時候說不行。隻要還能喝得動酒,就泡得動妞。

此時小魚兒也顧不得上下級尊卑、平日裏是否親近,他半抱起宋:放心吧,有兄弟呢,就是你不行,我也能讓你行。來,喝給她看,别讓娘們兒小瞧了。

哎哎哎,你别動他了,他好像真不行了。元喜說着,并不出手制止,眼見着小魚兒把酒杯放在宋嘴邊,宋是徹底失去知覺了,元喜才又說到:哎呀,好像他真不行了!完了完了,他真泡不動妞了,我估計這會兒來個超模他也醒不了。

你以爲人缺超模啊?啥身材、臉蛋兒,他那麽多錢,能少得了嗎,跟咱似的沒見過。

嘿嘿嘿,知道他不稀罕。看他這瘦猴兒樣兒,稀罕的是重量級的選手。我看要不去廚房叫下煮飯的阿姨來......元喜一臉壞笑。

好主意!你說這阿姨平時就照顧他飲食起居,現在喝醉了,應該會醒酒吧?

那必須會!有錢人家的保姆,十八般技術樣樣精通。沒個博士學位都不夠格。不過我看宋這酒量這麽差,那保姆夠得折騰了。要不咱幫她把衣服脫了,讓保姆直接抱他上去睡了得了。

好主意,我脫衣服,你解褲子。

我是女的,男女有别,我來脫衣服吧。你是男的,你給他脫褲子,就算把内褲一塊兒脫了,你就見過他光屁股的兄弟了。元喜故意拉低了聲音:以後他敢不給你升官兒!

宋毫無反應。完了,真醉了。

元喜拍了拍他的臉:宋,醒醒,我們給你脫衣服褲子了啊!

仍然毫無反應。

小魚兒狠狠地揮手,示意她重點兒、再重點兒。

元喜抱着極爲關心的語氣:宋~~你沒喝多吧?你難受不?你能聽到我們說話不?問一句就拍他一下,不斷地加重力氣和語氣反複确認:完了,他估計真喝多了。我叫不醒他,你來試試。好像男人對男人的聲音更敏感。

小魚兒壞笑着,本覺得不敢,轉念又想機會難得:不會真喝出什麽事兒來吧?你喝了多少啊?你跟我說說你哪兒難受不?

如果此時宋有知覺他肯定會說:我臉上難受。

可惜他像一塊被切割下來的肉一樣,毫無力氣。

元魚二人一個眼神,擊掌爲賀,從眉眼到嘴角都是小奸得逞的得意。多年的默契淨體現在這些小事情上了,這不,基本沒用多少功力又放倒一個。

功成之後就剩空虛,二人剛才還沒喝到宋的三分之一,這會兒把宋放倒了,才把酒當享受喝起來。

這酒,味道真不錯。

喝不來,不如老白幹。

喝吧,現在就咱倆,誰不知道誰,剛才那就不拆穿你。

也是,看在錢的份上,咱也不能嫌棄。這一瓶估計頂三個月工資。

你咋這麽愛錢呢?掉錢眼兒裏了?

錢不好麽?沒錢,連夢都不敢做大了。

剛才不是讓你可勁兒了往大的去做嘛!去找個會放電的。你看你不也沒夢出個什麽樣。

嘿,你這...你别嗆我啊。我是那種沒眼力見兒的人麽?人宋剛才那不就是考我們思索半天仍然猜不透甯的心思、答不出來嘛?我要是真表現出來,給他無數個idea找放電的人,那是不是說宋還沒我合适在總部?把這私密辦事員的職位讓給我得了?

哦~~~你咋這麽賊啊?看不出來啊,你這溜須拍馬的功夫深藏不露啊!

這哪兒是溜須拍馬。這叫情景對話。

那你和我說說你上哪兒找會放電的,你夢能做多大了?

夢是理想,如果真讓我做夢,我可不會江湖術士一樣的滿世界去找異能人士。咱是幹嘛的,基礎研究工作者,我肯定給他造一個。

咋造?你能跟他生一個,但是也放不了電。

你咋這麽惡心,你才跟那...那幹癟...生一個呢,你還生一窩。咋造?也不是不可能的啦,不過要花很多很多錢、時間、還有...特權。

你說你說,人宋不是說了嘛,要啥給啥。

首先,放電的機制是什麽?有機生命體如何實現?從最簡單的仿生科技來改造人——首先,得讓我合法改造人吧。電鳗、電鲇、鳐、亞馬遜電蛇,很多動物都能放電。人也可以模仿動物放電的機制,改造人可以控制某種物質,這種物質引起細胞膜上的離子定向移動,再通過一個部位引出,bingo!

瞧你說的簡單。

原理真就這麽簡單,實現起來才不簡單。不過還真不是不可能。這還隻是思路之一。兄弟,要不要讓我給你改造改造,讓你成爲一個可以放電的人。以後看誰不爽,電他。

不要,我看誰不爽都直接上拳頭,費那勁。

嗯,你還年輕你有拳頭。那不是那甯、還有這位宋,不願意用拳頭,人就想讓自己會放電呢。

他們也不想要自己會放電。誰想把自己變成一個怪物。

這怎麽就是怪物了?多美好的事情啊,改變成爲更好的自己!thefifth最新的營銷廣告,你看你就沒認真參加全息例會。我從不拒絕改變,如果一成不變,那才是真正的死亡。

拉倒吧!一輩子就那麽百十年,有那功夫去費腦子放電,還不如多享受一下。

你這意思是說反正就幾十年,随便活活死了就是了,是吧?沒追求。那讓你不會死呢?假如給你無限的壽命,除非你想死了,否則自然生命永遠不會終止,你打算怎麽過?

那...沒想過。誰都會死啊,費那腦勁有什麽意義。

這是在思考生活的真谛,意義多了去。應該怎麽過,這是反複思考、不斷更新對生活的理解。有的人覺得生活的意義在于把每天當作最後的一天來度過,因此每天都要做那些最緊迫的、最想要做而又耗時最少的事。這是在做短平快的計劃。這樣的人生太匆匆。我倒覺得歲月如歌,生命如長河,何不做個長遠計劃,把生命當作無限的去活,多從容!

從容是從容了,生命本來就有限,你這不假設都是錯誤的。也許人家都建功立業了,你還在那兒從容。

嗨,我又沒說生命無限就不珍惜時間。也不耽誤建功立業啊,隻是多了一種做長遠計劃的可能。夏蟲不可語冰、井蛙不可言海,困在有限的生命裏的是會限制很多奇妙的思想的。人活着不就是活出個自己的思想來嘛。

你敢說老子是井底之蛙?你就是這個思想。

哎,魚兒哥,沒有,沒有那個意思啦。哥,我叫你哥。哎喲,疼死了我,你這後娘的拳頭如雲裏的日頭。我咋能是這個思想,你在我眼裏那是活脫脫的三個一百八,标準男神。我的意思是别人如夏蟲,秋天就死了冬天就成灰了。你那怎麽不得是冬蟲夏草,精貴着呢。

你才冬蟲夏草。我就是一人,活生生的人。小魚兒對這個假裝的奉承仍然不滿意,擰着她胳膊成麻花:誰是冬蟲夏草?

我是,我,我,我!

你是什麽?完整清晰的回答。

我是冬蟲夏草,我冬天就貓土裏冬眠的蟲子,夏天就變成一棵草長出來,頭上還開朵花兒。

這還差不多,來開個花讓爺看看。小魚兒順手揪了一朵花插在元喜頭發上:敢不聽話小心我冬天把你挖出來泡酒。

哎喲,我可不敢。不過你說我要是真洗幹淨了拿個酒瓶子泡上,你敢喝嗎?泡我你肯定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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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題是你敢喝嗎?我肯定怒目橫眉,頭發張牙舞爪地盯着你:喝、喝、喝!喝不下,腎結石都給你吓得從尿道滾出來。

那我就泡泡,不喝了。這大活人泡酒有什麽好喝的,萬一再拉點屎尿屁。不過這脫光光了,泡酒裏看看倒是不錯。讓我歪歪一下,嗯,我已經結束了。

你歪歪啥了?還結束了......哦,你不會是那啥吧?啧啧啧,口味真重啊。對着标本也能來一發。人說男的色起來自己的手都不放過,何況一标本。

啥不放過?自己的手?

小魚兒還在疑惑,有人已經憋不住笑,笑出聲來。元魚二人一看,宋不知何時已醒,雖然仍舊醉着,但是看那強忍住笑的樣子就知道多半醒好一會兒了:你别掩飾了,我早看出來你對元喜有幻想。

哦!原來是這樣啊,兄弟,你早說嘛。快跟姐說說是啥時候的事兒?姐保證不笑話你。元喜瞬間化身熱情的做媒大姐,好像那姑娘不是自己一樣。

瞎扯!瞎扯!我沒那意思。

對對對,沒那意思,也不想那啥,就是想泡我對吧?

你...你是不是又想開花了?

沒沒沒,不敢不敢。你别動手,我自己脫,我怕疼,你别強迫我......元喜瞬間化身弱小女子:魚兒哥,你說咋配合你我都配合。宋元二人皆忍不住笑。

小魚兒正解釋不清,忽然一問:你啥時候裝醉的?挺像啊。喝酒不老實,趕緊過來喝,泡元喜兒這根冬蟲夏草的酒。

先前那是真醉,迷蒙了好一陣。後來聽見你們不是說什麽放電嘛,正好是提到工作中的關鍵詞,立馬醒了。我這臉上怎麽火辣辣的?宋摸着自己的臉。

元魚二人忙說你剛才喝不少,肯定是醉了,臉都燒紅了,能不火辣辣的?如此敬業啊,一提到工作就醒了。

那是,你不知道,我就是來給甯老闆找放電的人來的。

啥?不是玩笑啊?真找放電的?

真的。正好喝了酒,把這絕密信息透露給你們了,好兄弟、好妹,别給我弄癫痫的,認真給我找找。這正經事兒。

這...甯老闆讓你...改造人?

他倒沒說改造人。不過,你這個想法很好,不管甯老闆要不要,我很感興趣。我給你錢,你來做,不過别幹吹牛,最後沒法兒實現就成空談了。

理論上是可行的,有生物基礎。不過他想幹啥啊?人電鳗、電蛇那是爲了生存、捕食,可不是放着電來玩兒的。

宋悠悠地摸着瘦削的臉,甯老闆肯定不是爲了捕食,他一老頭兒了,用不着費那勁。

那這可不...這是一項大工程啊,你問問清楚,别他到時候就是做了個夢,夢見自己手指上帶電,多酷啊!就讓我們來搗鼓。過兩天他不覺得酷了,早忘八百裏外。我們窮盡一生的熱情,人隻不過那麽随口一說。白費那熱情。

工作中這種事兒少麽?上頭一個腦門兒發熱,底下人就前仆後繼。管他要不要,反正我是挺感興趣的。改造人,想想都覺得帶勁呀!不過,你能行麽?别是大忽悠,江湖騙子樣的深度癫痫。

放心吧,隻要你給錢,别管我怎麽花,咱試試總行吧?不讓你失望。不過,這可不是一筆小錢、也不是短時間,那你要放電的人來幹嘛?打架的時候酷一點?元喜張着十指,模仿着放電殺人的樣子:die,die,godieyouall!

作爲武器也行,适時我這種沒有力量的人。宋好像确實也想不出來會放電的人有什麽用。

元喜想像不出那雙雞爪子面對肌肉暴力男時,會如何反抗,要真能放電,倒真能吓唬一下:這可得調研清楚了先,充分了解客戶的真實需求。電鳗是生活在髒水裏,那水導電,發出的電流自然能擊暈獵物。人畢竟生活在空氣中,空氣幾乎是絕緣體,那得多少伏才有殺傷力啊?空氣比人體的絕緣性還好,到時候敵人沒傷着,先把自己電個外焦裏嫩,不可行,比癫痫還不可行。

你這不會是造不出來,所以...

能,肯定能,我以一個基礎科技工作者的信譽爲擔保,隻是你别浪費科技不是?最後造出來你就是當個電棍武器,還是在正常條件下發揮不出威力的武器,那有什麽用,白浪費你錢。

宋魚語塞。

不過,既然都是改造人了,也許人可以改變生存環境,水生人,越髒越好,加點鹽更好。元喜擠眉弄眼。

哎,說了半天,還是不行呗!淨瞎扯,浪費腦子想。小魚兒伸了伸胳膊:困了困了,睡覺睡覺。

宋拉着他躺在寬大的沙發上,這邊又拉着元喜也躺下:陪我睡吧,喝了酒最怕一個人睡。萬一不醒了怎麽辦?

你還年輕,咱都還年輕,這是甯長老才擔心的問題吧。

傻子,我們當然不怕了,不醒正好信用卡不用還了,班也不用上了。

是啊,我還有那麽多錢,多得我都不知道有多少。怎麽花啊,還沒怎麽花就過去了,你說虧不虧。

你...元魚二人算是傾聽到富人的煩惱心聲了:我們可以幫你解決這個煩惱。現在可勁兒花呀!想怎麽造怎麽造。

我已經想怎麽造怎麽造了,就是造不完啊,越造越多。

小魚兒不敢掐宋,他越過小魚兒的頭,掐了元喜一把:我想弄死他,你有意見麽?

有,意見多了去了,枕頭悶死還是直接用刀?你動手還是我動手?

有你們真好。想想認識你們之前,我還真沒有這麽快樂過。從小就像一個機器人一樣被教導、訓練成标準模範。多想當個普通人啊,這是我第一次喝醉了還這麽開心的。

拉倒吧!普通人的煩惱你是沒見着。

你想當的不是普通人,隻是局部的普通人。那部分你以爲好的。新鮮勁兒過去了還是覺得回歸你有錢人的本質更舒服。

這是你們第一次聯合起來,沒奉承我......

三人皆沉默,都有些醉了。

你要是願意,我們以後多聯合。别扣我們工資就行。

總部沒有真實,這裏真實多了。宋左手拉着一個,右手拉着一個:奉承也好,損也好,起碼知道是真的。假的東西,即使再漂亮,有什麽用呢?人活一世,兩個酒肉朋友也難得。

你知道啥是酒肉朋友嗎?我可不當酒肉朋友,我給你兩肋插刀。元喜拉着他拽着的手,戳着他的肋骨:算了,你這點小身闆兒,估計禁不住插。

兩肋插刀...是插在我身上啊?

小魚兒摸了一把宋嬌小的身軀,又摸了元喜一把:小喜兒,你可比他壯實多了!他禁不住插。

宋也摸了二人一把:你倆怎麽這麽壯實?

那可不,天生的,純天然強壯的骨架,大自然進化史上的強者。這要不是現代文明不允許打家劫舍,我們倆早跑去剪徑了。

我...我生來就比一般人體格弱。

那你削骨了沒?沒削怎麽也不能這麽小吧?

沒太削......這不是有錢嘛,不知道怎麽造。

害,這萬惡的金錢!你真要用纖維替換掉身上的骨頭啊?

看多少錢吧,錢少了不造。

元喜半天沒吱聲:你剛才摸了我一把,今晚上我和小魚兒又跟你睡了,要不要幫你造點兒?

行啊,要不要來套thefifth的貴賓級美體?把全身骨骼削掉一圈,然後該隆起的隆起,該減掉的減掉,立刻美美的。費用我出了。

我不要。元喜想都沒想就拒絕。

爲什麽?變美還不願意啊?

我現在就挺美啊。

喲喲喲,大言不慚啊!那是你覺得,你可不符合主流的時代審美。小魚兒直言。

我美不美當然是我說了算啊,我又沒讓大家來評判,然後讓大家爲我拉外貌買單。

那你是怕疼?我給你全頂級的享受,睡一個長覺,全麻,醒來就是另一付身軀。一點不疼。宋保證。

身體上的疼,我想我應該能承受。心理上的疼是接受不了啊。我天生就長這樣,時代認爲我不美我就得改啊?我不吃美這碗飯不就得了。好比長了個六指兒的人非要剁掉六指兒才能登台唱戲,得,這舞台您搭的,您說了六指兒不能上台,不讓我上我就不上。我留着我的六指兒當個跑堂兒的不行嗎?您再說跑堂也不要六指兒,那我坐在台下看您粉墨登場、霸王别姬。

這時代的審美是有些嚴苛。人類還沒進化到那個程度,每個時代都有每個時代的審美,強迫一些特征的人改掉。宋想起自己削掉的那些骨頭,不禁有感而發。

其實這是個人選擇吧。有的人願意剁了六指兒上台去表演,有的人不願意。可以讓人保留選擇權就行。元喜覺得自己說的有點讓宋難受了,又趕緊補充道:我這是先天就長得太不符合了,非要強迫自己塞進時代的前凸後翹裏,難啊。如果我是長頭發,時代說短頭發才能上台,那我肯定也剪剪頭發,上台高歌一曲了。你本來就長得瘦小,改變起來容易。你看我這五大三粗的,那非得削掉半個我。那我就不是我啦!

也沒那麽誇張。不過你們都比我壯實。也許早一點認識你,我也不會削。唉,睡吧,跟我睡了明天起來你們就都是我的人了。

她是你的女人,我是你的男人。小魚兒趕緊說到。

我也可以當你的男人。元喜嘴巴上并不吃虧。

三人困乏之極,逐漸睡去。元喜終于沒有再夢到那些高大的門和那個奇怪的人,但她終久睡不好,睡過短暫的困意就再也睡不着了,加上兩個男人的鼾聲此起彼伏,此消彼長,常漲常消常消常漲,像極了海浪,一浪高過一浪。别看宋平日裏那麽體面,睡着了也跟粗魯漢子一樣呼吸道不通暢。

她本想輕輕地叫醒小魚兒,奈何宋的手臂搭在他手上,透過微微晨光,這畫面倒是像極了一副春光圖。

她欣賞了一陣,心裏暗暗嘲弄了一會兒,拍了兩張照片就爬下沙發走了。

她回到房間睡了一覺,此番無夢。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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