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套寒暄迅速完畢,宋直奔底層實驗室。這倒像是個幹實事的人。
元喜正在不急不慢地處理那些堆積的實驗,基礎研究就得有條不紊,還得邊做邊想,急不來的。畢竟這可不是拿兩根兒黃瓜打碎,離心沉澱過濾取上清液,再加到化妝品裏,就宣傳是某某成果。弄兩個明星做廣告,是能賺錢,但是和基礎研究完全不是一回事兒。
小魚兒領着宋和一幹人等進來:行程上沒安排說要來參觀底層的實驗間,加上我們一直的實驗都比較多,所以有點亂。您來這邊看看,我們的日常實驗工作就是這些。
元喜停下手中的活兒,趁機瞻仰一下這位閃耀的宋。
大家好!我叫宋,今後将和大家一起工作,請多多指教!宋倒是很謙虛,眉眼比例、皮膚飽滿,全身骨架果然如全息影像所見,幾乎撐不起衣服。
我還什麽都不會,但是我有信心和大家一起努力,把我們的基礎研究做起來,爲thefifth更好的明天而奮鬥。對一個人的讨厭,從他說話的語氣開始。宋用的是元喜最不喜歡的那種雞血語氣。這種語氣如同在說沖啊,跟着我沖啊,隻要沖什麽問題都能解決。
别,我們喪得很。您沖吧,看看我這兒這麽多活兒,您給我沖沒了我就信您。這話當然不能說出口,隻能在心裏說說。元喜轉身坐下繼續實驗工作。
小魚兒送走宋,還回到實驗室來:好消息好消息啊,兄弟們今晚上新星請吃飯,跟大家好好兒認識一下,全體都有啊。他厚實的手掌啪地拍在元喜身上:怎麽樣,這新老闆印象如何?
哈哈,印象?這就好像是你和别人dou地主,上家出了一個a,你沒有王也沒有炸,你要管上就隻能出……
一個二!哈哈哈,咱倆想法一樣!哎,以前隻在全息屏上看到過這種二,現在是身臨其境了,那是真二啊!小魚兒一改剛才畢恭畢敬的樣子。
哎喲,這可不像您剛才會說的話啊!我看你挺滿意啊,給人家介紹得多細緻入微啊。你還别說,咱倆認識這麽久了,你都沒給我來個那個請的手勢。你那粗糙的手掌平時都像後娘的巴掌一樣打在我身上,到了今天竟然也像隔壁小翠兒的手一樣了呢。元喜打趣他。
我哪裏像……,來啊,叫你後娘啊,娘哺育了你這麽久還沒聽你叫過。你牛氣你剛才咋不沖他嚷嚷去,我看你也挺乖的嘛。小魚兒并不在意,他們相識許久,知道這隻是玩笑。
我這不是搭不上話嘛,新星,這麽重要的人物來,我何德何能,能跟人說上話。我還沒有那資格呢。
來來來,我賦予你資格,你放心,以後我就安排你做他的專屬助理,别的事你啥也不用做,負責伺候好他就行了。
幹不了幹不了,新星光芒萬丈,刺眼。像我這樣最底層的人,就該在泥土裏苟活。還是你來吧,這些實驗我全包了,毫無怨言,高質高效地包圓兒了。
拈輕怕重,工作不積極不主動啊,這不是我說你。小魚兒笑了:實驗做了幾個了?
嗨,你這活兒沒三天三夜的兢兢業業勤勤懇懇任勞任怨無怨無悔幹不完,老實說你攢了多久了?
沒多久,也就個多星期……吧。
這活兒,是誰給你的?
還能有誰,不就是那誰嘛。
哦~~~,老客戶,我明白了。他的事兒好辦,您就請好吧,包在我身上。元喜頓時輕松,這套産品從始至終全部程序都是她制訂的,沒人比她更清楚:你走吧,别在這兒說話耽誤我幹活,這是一個艱巨的任務,今晚要通宵了。元表情凝重,像是老地主知道土匪要來了,要趕緊挖地窖,把糧食藏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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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一樣。
哎,我就說你繞這麽大一圈,原來……沒事兒,這個實驗可以放放,往後順延。今晚上是新星動員大會,鼓舞大家士氣的,這個事最緊要。
飯可以不吃,實驗必須要做,交到我手裏的事兒可不能像你一樣能拖個多星期。我是急性子,今日事今日畢。基礎科學是科技的先導,等不得。一個飯,爲了科學,我那是衣帶漸寬終不悔,廢寝忘食無所謂。
你……小魚兒想掐死她那一本正經胡說八道的樣子,他實在忍不住了,掐着她脖子威脅:啥時候看你這麽認真工作過啊?永遠隻做自己想做的,不願意做的事就各種推脫,老子今天就要治治你。
來人啊,吃人了,小魚兒要生吃大活人了!元喜大叫,小魚兒并沒有絲毫松開,兩隻大手仍如鐵鉗一樣緊緊地卡着:你去不去!不去就是反賊。
老子……我……你讓我想想,透不過氣來了……哎疼疼疼…我去!
小魚兒終于松開了她:哈哈哈,這才像話嘛,早知道都要去的,一開始就說多好。
我勒個去,我剛才說的是我勒個去,你掐着我脖子漏氣了,所以中間漏了兩個字。元喜絕對是甯死不屈的那種人:好了好了,我喘了口氣了,咱剛才到哪兒了,你接着掐着。
你……小魚兒被氣得無語:沒意思,不夠意思,一點兒義氣沒有,枉費老子平日對你的朝思暮想,眼看着這種時候誰能陪我一起渡過難關啊?小兄弟們還沒成長起來,是靠不住的。一起風風雨雨走過來的人,在老子最需要的時候竟然也……
不是,你看看你說的,你知道的,我不喜歡和陌生人吃飯。
誰喜歡啊?這是一頓飯嗎?這就是班後換種形式工作。中心思想那不是新官到任,官民融洽嘛!你能說,到時候你就負責挑他喜歡的嘩嘩跟他吹,裝着服從他統治不就行了,這點是你強項啊!我沒你聰明,我一說就被他發現了,弄巧成拙。小魚兒這思想工作做得好啊。
嘿,你這是損我呢還是變着法兒損我呢?哦~~~是合二爲一,既有直接損的還有間接損的,老子不去,哼,爲了我高尚的情操和道德品質。
哎,别别别,我錯了,我再也不說了。你終于明白了吧?我爲什麽想要你去,這不是爲了在那樣的環境下還能有個心相照應的人嘛,喝酒咱也有個碰杯的不是?說話咱也有個搭腔的不是?你高尚呢,咱倆一起高尚啊!
哎,這聯絡人當得也真不容易啊!我隻是奉命把大家都集在一處,敬個禮表個态,以後一定指哪兒打哪兒,聽從指揮。可是這偏偏就有那麽些人不聽召喚,唉,不好當不好當。小魚兒這些話當然不會當着面說出來。因爲他也知道,元喜那張嘴兒,叭叭叭的,可不饒人,講起道理來由淺入深,由深拔高,拔高了還要升華、提練、總結。理論上,你能錯得體無完膚,她能對得理所當然;語言風格上,如果批評家是一針見血,她那可是見血封喉,針針捅到動脈,不拔呢如鲠在喉;一拔呢,四面噴血,諷刺時事、揭露醜惡、識破陰謀詭計那是如食人鲨要長三層利齒、吃人的鳄魚咬住獵物後就用全身的力量發動緻命翻轉……這種人不敢惹,隻能哄着。從内心裏講,小魚兒是怕元喜的,對一個比你更聰明、更全面、更深刻的靈魂理當敬畏,可是人是很難敬畏身邊人的。
第一餐很豪華,至少對元喜他們這幫底層的窮苦大衆來說很豪華。那種優雅、高貴的一舉一動、文雅别緻的酒辭像是新星與生俱來的……就像遺傳特性一樣。他骨骼被削得極爲瘦小,如果你有幸捏一下就會發現,那已經快不是人類本有的有機質、磷酸鈣骨骼,而是順應時代審美要求和不需要從事體力勞動而變得細小、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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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縮、富于彈性。兄弟們望着新星柔美的臉龐,聽着那聖母般溫情的語調,一時之間忘記怎麽吃飯了。
大家都随意,不要太拘束。今後都是朋友,不要客氣。這句話已經是第四次了。
兄弟們仍然很拘束,主要是新星太溫柔敦厚了,兄弟們平時吃飯又很豪放,現在剛剛吃完新星講的話,如醍醐灌頂,被酥油蒙了心——不對,說錯了,被酥油澆了腦子,飽了,不餓。
酒已經喝過三次,菜卻無人動。眼瞅着這餐飯要變成一言堂的講話會議,小魚兒隻能笑着和元喜對個眼神兒:兄弟們平時比較粗魯慣了……
元喜倒是明白小魚兒的意思:餓是很餓了,隻是這些東西平時都沒吃過,不知道怎麽吃。既然都是自己人了,那我們就不管那麽多禮節了,大家開動吧!我直接上手了啊,都是自己人,都是朋友,大家就照平時怎麽吃就怎麽來吧。她自己先抓了個燒烤的棒骨:俺們鄉下人不習慣用筷子,這吃骨頭吧還是直接上手吃起來得勁兒。魚兒哥,你說是不是?
小魚兒覺得這也太不客氣了點兒,但是好像也沒毛病,他也伸手抓了一隻:對,直接上手來吧,開動。
兄弟們這才放開來,紛紛照做,一時之間高級餐桌變成了喧鬧的市場,筷子橫飛,碗盤碰撞,紛紛交流:這個好吃,那個是啥,這個圓不溜筷子夾不起來,那個好像是生的,吃了怕是會拉肚子,吐出來吧!一個小兄弟甚至還嫌自動轉盤慢,揚言要服務員來把速度調快一點。新星顯然是沒見過這種下等人吃飯的場面,坐在那裏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元喜看在眼裏,喜在心裏:宋您也吃啊,這個可好吃了,你夠不着,我趕緊給你夾一個,不然一會兒沒了。說畢趕緊狗腿子一樣地給新星夾了一口菜放他碗裏:小魚兒我要吃那個面皮子卷的,你給我弄一個,多放點兒肉,不要蔥絲兒不要醬。
哎呀,不要醬怎麽吃?這肉和蔥人家也是配好的。這不叫面皮子,這叫卷餅。小魚兒旁邊的一個小兄弟糾正她:這個吃起來麻煩,還得自己動手卷,我來給大家服務吧。說畢就舔了舔手指上的油,站起來就動手。
新星看得大吃一驚。爲表敬意,小兄弟把這第一個卷餅豪邁地遞給新星:宋領導,我們也不會說話,感謝你今天請我們吃飯。
宋隻能好好地用盤子接過來,放在桌上。尴尬地飲了一口酒。
元喜也幹脆放下筷子,用手拿着吃,她嘴并不大,此時卻樂得張開了大嘴,剛咬下一塊肉在嘴裏,就朝着大家展示:哎呀,這肉好吃,入口即化,料汁豐富,我還沒咬呢,你看就成肉糜了,讓我仔細品品都有些啥調料:花椒、胡椒、肉桂、雞汁兒、還加了雞蛋和澱粉來炸……我感覺我會做了。
拉倒吧你,你要能吃吃就知道有哪些調料了,還會做了,那人這飯店還開什麽。
我可以問問菜名啊,回頭菜譜一查,還有啥不會的。配方的東西,用那誰的話不是加加減減嘛,有什麽難的。
哈哈哈,兄弟們發出一聲意味深長的會心一笑:沒個三五年的智障經驗說不出那話來。三五是十五啊,差不多差不多,專業智障十五年!
當晚不醉不歸,剛才的客氣一掃而光,兄弟們喝點酒紛紛原形畢露,瞪圓了眼睛掄起胳膊來對付那些美味佳肴。小魚兒覺得尴尬,又不好說什麽,他坐在新星的旁邊,隻能不斷地和他喝酒,說點忠心的話。倒是元喜,歡騰得很,平時也不那樣啊,今天是徹底和兄弟們打成一片了,别人吃什麽她也要吃什麽,嘴裏塞滿了食物,還慫恿大家喝酒,一副不喝倒兩個就不算成功的樣子。好在氣氛還是挺熱烈。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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