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隻是以手拍了拍前額,然後沖其道:
“我知道你叫張達,來,繼續說下去!”
張達微怔,而後跺了跺腳,像是下了決心一樣,終于再開口道:
“王爺!公主受的是内傷,内傷最怕長途颠簸。就算是有藥材暫時控制住,怕也不是長久之計。現在公主整個兒人終日裏都是昏昏沉沉的,實在是……實在是不太好啊!”
他一臉的誠懇,東方淩當然明白,這張達說的,全都是實話。
“王爺!”他再道:“屬下知道王爺不太願意讓公主回大順去,因爲……因爲我家太子!可是王爺您不得不承認,大順的安甯最适合公主養傷,而大順的富饒也有這個條件讓公主用上最好的藥材。”
“嗯。”東方淩點頭,“這一點我相信。”
“那王爺就讓公主去吧!如果這一路不放心,就讓展放兄弟那邊的人跟着一些。屬下保證一定将公主安安全全的帶回順都城!”
東方淩目光幽深地向他望去,張達的誓言還響在耳際,這一臉的誠懇也絕對不是假裝出來。
他微歎,何嘗不知道對方說的都是事實,何嘗不明白如今隻有大順才是唯一的一個僻靜所在。
罷了!
他自搖搖頭。
東方淩不是優柔之人,也不似隐逸那般小肚雞腸。
他知道什麽是對慕容雪好,便也明白自己究竟應該怎麽去做。
見東方淩久久沒有答話,張達幾乎以爲他是要生氣了。
畢竟唐楚的心思誰都清楚,這時候把慕容雪送回大順,免不了要被人想歪了去。
可也正如他所說,除了送回大順,真的再沒有更好的辦法了。
正準備開口再說些什麽,東方淩卻沒給他這個機會。
“那就帶她去吧!”
他說:
“那就帶她去吧!”
張達愣了一會兒,像是沒想到東方淩居然這麽快就同意下來,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到是東方淩又主動開了口,卻是道:
“告訴你們太子,她過去隻是養傷,如果再生出别的事端來,本王馬上會親自過去把人再給帶回來!”
張達點頭,趕緊道:
“屬下明白!”
“我派展放和十名暗衛跟着,親兵你全都帶回去,替我跟唐楚說聲謝謝。”
張達沒再推辭,一來當初唐楚把親兵放出來,目的也是保護慕容雪。
二來眼下兵荒馬亂,想要偷偷的潛回大順基本不太可能。
就算進到了大順的國境也難保不會有危險發生!
所以多帶些人總是好的。
“她還在睡,明日一早你們就趕路吧!不管人醒沒醒,都走!動作要快!”
張達明白事态的嚴重,也知道讓東方淩下決心不容易,還是快點把人帶走的好。
說起來,一方面他也是真擔心慕容雪的傷,二來,張達還是有私心的。
誰不向着自家主子,這麽些時日的接觸,他早對慕容雪佩服得五體投地,隻想着如果有這樣一個女子嫁入大順皇家,那麽,不但唐楚高興了,就連整個兒大順都會跟着沾到不少好處。
他領命而去,自去集合親兵,将這一決定告訴衆人,并部署好明日一早就啓程。
此時的慕容雪還在睡着,東方淩有些後悔把碧晴留在了圖州,不然有碧晴跟着慕容雪去往大順,好歹也有個照應。
營帳門口,展放親自守着。
還帶了兩名暗衛一起立在守衛将士的旁邊,一點都不含糊。
東方淩想了想,招手叫了展放進到帥帳裏。
慕容雪歇息的床榻與桌案這邊僅隔了一道簾子,東方陽此時正坐在桌案上不停地看着東盛的地圖,兩道濃眉緊緊地揪着,雙拳也握得死死。
見東方淩帶着展放進來,很是點了點頭,而後朝慕容雪那邊指了指,輕語道:
“還沒醒,今兒睡了一整天了。”
東方淩輕歎,面上又覆了哀愁。
“展放。”一回身,沖着跟進來的展放道:“明日一早,你帶上十名暗衛,跟着張達一起護送公主去往大順!過了這個山頭一直往南走,就是大順地境了。”
“什麽?”
“什麽?”
展放和東方陽異口同聲,特别是東方陽,一個跨步繞過桌案,直站到東方淩的面前,急問道:
“二哥!你是說要把雪送到大順去?爲什麽?你不是說那大順太子……”
他話剛說一半就被東方淩擡手止住。
他話剛說一半就被東方淩擡手止住,而後再往慕容雪躺着的地方指了指,道:
“你們看她現在這樣子,如果再跟着我們一路奔波,還能活得下去麽?”他轉過身,上前去将那道布簾給挑開,看着慕容雪熟睡的面容,自語道:“不管怎麽樣,她總得先活着。不是嗎?”
身後兩人再不語,半晌後,展放道:
“抽了十名暗衛走,主子這邊人手夠麽?”
“不礙!”東方淩一揚手,“如今的目标就是直搗東盛皇宮,這麽多将士在,人手足夠。”
展放點了頭,再道:
“那屬下這就去挑十個人來。”
“去吧!”他揮手示意,卻在展放退了兩步之後又将人叫住,而後道:“去了就别急着回來,就算她要回,你也勸着點兒。把内傷徹底調理好了再說。最好是等我這邊徹底解決了東盛和炎赤那邊的紛亂,政局穩定之後再回。另外,大順皇宮裏有位霜兒姑娘,是公主的妹妹,你們回來的時候把她也一并帶着吧!”
“屬下領命!”
展放快速退出帥帳,東方陽還是有些不放心,湊上前來開了口——
“二哥,你不怕那大順太子使壞?”
他沒見接觸過唐楚,隻是聽說那也是一個對慕容雪情有獨鍾之人。
所以現在在東方陽看來,送受了重傷的慕容雪去大順,休養看病是一方面,而另一方面,無異于送羊入虎口。
可是東方淩不這樣想,他隻是牽了牽嘴角,再拍拍東方陽的肩,道:
“不怕!唐楚不是那樣的人,更何況——”他指了指慕容雪,“我相信她!”
他話說至此,東方陽也再沒了異議。
畢竟,送慕容雪去大順是最好的選擇。
炎赤與東盛之間的戰火已經讓周邊小國戒心十足,那些小國小境是不會在這種敏感時期與他們兩方任何一邊搭上關系。
而且那些隻爲自保的小境也沒辦法給她提供最好的休養條件,就隻有大順,國大業大,不畏戰火,稀世珍材要多少有多少,可以保證慕容雪最快的恢複健康。
“更何況還有事求人家唐楚。”東方淩無奈地聳聳肩,“就算她不受傷,我們也是要去一趟大順的。你忘了她與白先生商議的計劃?”
聽他這樣一說,東方陽這才想起來前陣子趕路的時候慕容雪就與他們詳細的講過要讓大順出面,去東方寒面前接替隐逸一事。
隻是東方陽一直擔心,怕是引狼入室,到時候适得其反。
一個小小的東盛就把炎赤攪成這樣,如果換是大順,他們真的沒有必勝的把握。
東方淩知他在想什麽,便隻能以言勸其慰心。
他明白,唐楚是君子,隐逸幹的那些事兒,打死他都做不出來。
……
次日,晨光初露,展放就與張達一起帶了各自的人馬站于營外。
慕容雪還是沒有醒,這一覺,她睡了十一個時辰了。
東方淩就坐在床榻邊,一夜無眠。
兩人握住的手輕輕地打着顫,那是東方淩在害怕。
這個冷面王爺二十來年從來沒怕過什麽,但他就怕慕容雪。
他不能想像如果生命中沒了這個女子會變成什麽樣,是不是就如同失去了靈魂?
一個人沒了錄魂,那活着,還有什麽意義?
“二哥!”東方陽輕步入帳内,提醒他:“該送她走了。”
東方淩點點頭,自站起身,将人從床榻上抱了起來。
衣服是半夜裏就幫她換好的,軍營裏沒有丫頭,這一切就都由他親力親爲。
男女授受不親?
笑話!
他早在她十歲那年就看過了她的身子,他們之間早就用不着顧及那些個虛禮。
“把那個包袱帶着!”他抱着她站起身,再用下巴呶了呶枕頭邊的一個布包,道:“裏面有些衣物,不多,給她路上換着穿。”
東方陽二話不說,提了那個包袱就跟着他們往帳外走。
展放早把那輛一路坐着的馬車準備好,裏面也鋪得又厚了兩層。
見東方淩抱人出來,趕緊就要上前去扶。
卻在這時,被抱起的人微動了一下,剛好有晨光照上她的眼,她甚至還擡起手去遮了一下。
東方淩知其醒了,趕緊快走了兩步上了那馬車,這才将人放到車廂裏的軟榻上。
剛睜開眼的人顯然沒反映過來身在何處,但見其揉了揉眼,四下裏看了看,再對上東方淩時這才道:
“哦,又開始趕路啦?”
東方淩一陣心酸,知再不能瞞她,于是主動道:
“是你要趕路,這一次,我不去。”
“嗯?”她沒明白,追問着:“什麽?你不去?爲什麽?”
“雪。”扶着她靠在了車廂後頭,再往她身上蓋了蓋毯子,這才又道:“雪,我讓展放送你去大順,你的傷不能再拖了,也不能再跟着我們一路行軍。懂嗎?”
她微怔,許久沒有出聲兒。
她想問問東方淩是不是在開玩笑,可是看着他鄭重的神情,再瞅了瞅在車外候着的暗衛和親兵,便明白他不是在說話。
剛睡醒的人意識還不是很清楚,再加上她本來就越來越迷糊,這本來隻是一轉念就能想明白的事,她卻在心裏想了很久才能轉得過這個彎來。
好在,她沒有強留,隻是輕按了按額頭,然後輕聲道:
“去一趟大順也好,還得找唐楚幫忙,不然白先生該等急了。”
他又泛起陣陣無奈,不由得撫上了她的頭,一邊幫她理着有些散亂的發,一邊輕語道:
“去找人幫忙是次要的,我主要是讓你去休傷。你不能再跟着我們這樣奔波下去了,會要命的!”
天下是我的,我是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