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淩點頭,表示明白。
再放眼望去,新紮的營帳已經快延伸到圖州城腳下了。
如今他再打不起消耗戰,圖州的囤糧供得了原先那些人,卻絕對供不起這幾十萬大軍。
可是眼下慕容雪重傷,他又不得不考慮一但開戰她該怎麽辦。
一邊想着,一邊将目光落在就護在他周圍的幾名暗衛身上。
展放就站在離他最近的地方,這地兒就在慕容雪的帳外,他留在這裏,一方面是保護東方淩,一方面也方便同時保護慕容雪。
更何況,展放做爲暗衛頭領,他的第一任務就是貼身保護兩位主子。
剛剛東方淩與東方陽的對話他都聽在耳裏,現在看到東方淩正往自己這處看來,不由得一個激靈,而後趕緊主動開口,道:
“王爺!想把公主再送回去,那是不可能的!咱們這一路疾行會不會被人發現不說,六殿下的大軍一動,那京都那頭肯定早就得到了消息。現在再想送人回去,恐怕是比留在這裏還要危險。”
他說的都是實情,東方淩怎會不知。
不由得又是一聲長歎,再看看東方陽,兩人同時攤攤手,表示沒有辦法。
兩人現了一陣子的靜默,半晌,還是東方淩主動開口說話。
不管怎麽說,東方陽來了,他總得跟他講講圖州這邊的戰局。
于是,用了半個多時辰的時間,東方淩從頭到尾給他把事情快速講了一遍。
中間沒有任何打斷,東方陽明白自個兒二哥的習慣,在他說話的時候,他最不希望有被人打斷的情況發生。
不管對方聽不聽得進,也聽不聽得懂,都暫且聽他把話說完。
若有問題,待他收了音之後,再統一提問。
一直以來東方陽都覺得,這就是所謂的那種王者的霸氣。
父皇如此,二哥亦如此。
這麽多兄弟中,東方淩是跟武帝生得最像的一個。
不是容貌的像,而是性格和行事做風的像。
兩人都有一樣的狠,也有一樣的霸氣,更有一樣的心機。
甚至,東方淩比起武帝來,絕對有過之而無不及。
從小他就明白,對于這個哥哥,他唯有全心相伴相助,才能夠爲自己争取來平安,才能夠讓自己不至于在衆子奪嫡的血戰中因爲沒有陣角或是站錯了陣角而被錯殺。
皇位的争鬥不輸于一次狩獵,但凡參與争鬥的,失敗的下場隻有一個,那就是死!
好在他的選擇是對的,對于這個二哥,他東方陽也是真心實意地佩服與敬愛。
良久,東方淩話畢。
在他收了聲的同時,東方陽也開了口,道:
“二哥你是說東盛方面的将士,除了東盛的人,還有三哥手裏那部份爲赤大軍?”
“嗯。”東方淩點頭:“老三将他那部份兵馬派來協助隐逸,隐逸把他們全部都安排到了這一支先頭部隊中。混戰之中雖然我已經下令對這一部份人盡量生擒,但還是戰死不少。”
“那些将士是心甘情願爲東盛賣命的?”東方陽氣得牙癢癢,“這不是讓咱們自相殘殺麽!那些個糊塗兵還真聽話!”
“不聽能怎麽辦?”東方淩也咬牙,“老三是他們的主帥,主帥發話,下面的人若是不聽,那就是違背軍令,是要掉惱袋的!不過被生擒了的将士們還是都服了軟,說他們根本不願意爲東盛賣命,隻是苦于軍令難爲。更何況老三還控制着京都,說不準就是以後的皇上!”
“可以把兵都調回來!”東方陽眼一亮,忽然想到了什麽,一把抓住東方淩的手臂,急聲道:“二哥!現在有辦法把咱們炎赤的兵都調回來!隻要再跟東盛開戰,就可以讓那些人立即倒戈!”
東方淩面露疑問,還不等他開口,東方陽便又道:
“二哥!雪手裏有虎符,虎符一現,炎赤所有将士必須聽令于她!”
東方陽說出來的這個消息還不等讓東方淩震驚,便聽得帳子裏頭有方毅的聲音傳來。
很急切——
“公主!您還沒好呢!不能起來啊!”
這話說完,便又有一個稍顯虛弱的女音傳來——
“沒事!我聽着外頭好像有六殿下的聲音,是不是烽台營的大軍到了?”
方毅再答:
“是!是六殿下帶着大軍到了!兩位王爺正在帳外聊着,公主您就在裏頭坐着吧!屬下這就去跟王爺說!”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可是方毅顯然是沒攔得住想要出來的慕容雪,隻聽得帳子裏腳步聲越來越近,東方淩趕緊上前兩步,伸手一挑,正好她走到了面前。
“怎麽起來了?”他撐住她肩,盡量爲其承擔了一部份重量。“好些沒有?”
她點頭,卻還是有些無力。
要不是因爲忽然聽到東方陽的聲音,她怕是還要再多睡一會兒。
但是東方陽來了,她不得不掙紮着從床榻上爬起。
現在是特殊時期,她不可以任性地一直一直睡下去,哪怕她真的很累,哪怕每一下呼吸都會讓她的胸腔産生一種鑽心的疼。
慕容雪在心裏對自己說,忍一下,忍一下就好。
東方陽來了,就是大軍也來了。
大軍一到,就必須得在第一時間展開行動。
多等一日,對于軍中的糧草消耗來說,都是要命的。
當然,更要命的是她的内傷。
慕容雪其實現在很希望是自己的一條手臂斷了,也好過現在全身無力的感覺。
起床的時候試着提了一口内力,可惜,剛提一半,就猛地一下咳。
内傷就是這樣麻煩。
“六殿下來了!”她的目光自東方淩的身側順了過去,直到到東方陽的身上,再道:“算是快的!”
東方陽高舉雙手,道:
“二嫂!我可是日夜兼程!可是你怎麽說話不算,明明我問過你要不要一起來圖州,你說過不來的。”
慕容雪疲憊地擺擺手——
“此一時彼一時!京都那邊我交給了白先生,應該沒有問題。現在重要的是這裏!”
東方淩扶着她到了火堆前,方毅早從帳子裏擺了一張軟椅出來給她坐下。
慕容雪剛一着了椅,馬上就将自己跟白莫生的打算與他們二人說了一氣,然後再問道:
“隐逸呢?可是在這邊?”
東方淩搖頭,一邊忙着幫她扯了扯從肩頭滑落的披風,一邊答她:
“隐逸不在這邊,一直都沒有出現。現在暗衛來得多,正好可以抽調出去。”
這邊說着,一直跟在左右的展放趕緊上前一步,道:
“主子!屬下已經差人去往東盛的皇宮打探消息,再等幾日就該有回話來。”
東方淩點頭,同時也跟着松了一口氣。
果然,暗衛都來相助,他着實輕松了不少。
“不等了!”慕容雪皺着眉想了一陣子,而後果斷地道:“夜長夢多,戰事再拖下去對咱們不利。更何況……”她看向東方淩:“解決東盛這邊的事情之後,我還想去一趟疆域。一來是爲了皇上的蠱,二來……我總覺着疆域就算會援東盛,也不會拼上自己的血本。一旦對方發現情況不再受隐逸的控制,八成兒就會撤回他們的人。”
她一邊說一邊思考着,虛弱的身體就半靠在東方淩的身上,看上去有一種很凄然的美。
“疆域始終是一個隐患,雖然他們多少年來一直都試圖将自己隐藏起來。但是這次通過東盛的事,已經算是公開的跟炎赤叫了闆。更何況……”
她再頓了頓,努力地調整一下因說話太多而喘息不均的呼吸,随後再道:
“更何況有件事放在我心裏,一直想要去尋個究竟。”
她這樣說着的時候,自然而然的看向東方淩。
兩人相處多年,不說早已心意相通,卻也有着旁人無法可及的默契。
以至于他馬上就猜到了她心中所想,于是開口道:
“霜兒?”
“嗯。”慕容雪點點頭,再看向在一旁糊塗着的東方陽,主動解釋道:“我有一個多年前走散了的妹妹,在我們出訪大順的時候找到了。可是很奇怪,當年救了她的是一個疆域人,那個疆域人教她唱歌跳舞,可是在她學成之後,卻又把她賣到了順都城内的天歌舞坊。”
說這事的時候,慕容雪的神情是哀傷的。
對于霜兒那個可憐的孩子,她的心中一直都充滿了愧疚與憐惜。
“那地方說得好聽些是叫舞坊。”東方淩不忍讓她再說下去,主動把話接了過來——“說白了,根本就是妓院。霜兒那孩子在那裏遭了不少罪,可是直到現在咱們也不明白,爲什麽當年那疆域人要救她。而且救了她之後,爲什麽又要害她。”
“霜兒姑娘自己知道嗎?”東方陽發問。
慕容雪搖了搖頭,“我問過,她也不知道。所以——”再看向東方淩,“我真的想要去疆域看看。那地方被人說得那般神秘,究竟是故弄玄虛還是真有什麽獨到之處,咱們總得真的去了才能知道。”
東方淩點頭,“好!”他說:“等東盛這邊的事情都解決完,朝中也穩定下來,我陪你一起去。”
“嗯!”這一次她沒有推卻。
有些事是她可以獨自完成的,而有些根本還确定不了的事,她也需要身邊有一個幫手。
而無論從個人能力還是從私人感情來講,她都希望陪在自己身邊的人能是東方淩。
“其實趕路的時候我也想到了一些事。”慕容雪輕皺了眉,再道:“疆域爲什麽要幫東盛?也許有一個人是一個至關重要的所在。”
幾人同時一怔,東方淩卻很快反映過來,幾乎是同一時間跟慕容雪一齊發出了聲音。
他們道——
“西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