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底微歎,卻也明白,眼下不是想這些兒女情長的時候。
之前她一直也不醒來,醫官們束手無策。
他知她受的是極重的内傷,卻不知道該怎麽樣施救。
内傷需要敬楊,如今人已醒來,他能做的,就是盡可能多的讓她休息。
可是……原本平平常常的一件事,如今看來卻很難。
不能再放心把她送回京都,可跟着自己又沒有辦法避免接下來的征戰。
東方淩從來也沒有像現在這樣無助過,他總是想要給慕容雪最好的,他想過她若願意享福,他就打下一片江山來讓她任意玩樂。
她若願意混迹在朝政巅峰,他不介意去做一個閑散皇帝,把整個國家都交到她的手上。
他甚至想過,如果她不要權勢,也不要地位,隻想要隐歸田園去過一份自在生活。那他就陪着她一起去浪迹鄉間,管它皇位由誰去坐。
這麽些年,他早就在與她的相處中一點點的改了心性。
慕容雪就像是一個有仙法的女子,她與他一樣冰冷,與他一樣不可一世。
可是他留了,看了,愛了,也就再也放不下了。
印象中,慕容雪受傷至此,這是第二次。
第一次是在碩王府被侵了春藥,她卻在明明知道的情況下又去救了霜兒回來。
我會一直守着你,一輩子!
那一晚,他不放心任何人去碰她,去照顧她。
他隻想自己來,哪怕是男女有别,哪怕是傷風敗俗,哪怕是在外人看來那絕對不應該是淩王所做!
……
床榻上的女子終于睡得越來越沉,他想要起身去帳外看看三軍将士。
可是人剛一動,卻發現自己的手正被她緊緊地握着。
哪怕是在睡夢中,他一動,她也下意識地跟着再将五指收攏了些。
慕容雪從來都是堅強的,可是再堅強,終究是一女子。
東方淩明白,她是累了,也怕了。
輕輕在她的臉上揉了幾下,他将聲音醞釀至最輕,而後開口道:
“放心,我不走!就一直守着你,一輩子。”
這承諾也不知她是不是聽得去,但是在他說了之的後,她就真的松開了手,再一次安心熟睡。
他笑她像個孩子,也笑自己是個傻子。
……
就這樣坐在床榻邊陪她一直到降了夜幕,營裏的事自有方毅去處理,受傷的将士由醫官調理過。
東盛這一次受到重創,一時半會複不了元氣,兩軍的僵持又再度展開。
其實東方淩是很想借此機會一舉攻下前面的那座城,可是一來慕容雪受了傷,二來,他的人手也确實不夠。
如果強行攻進東盛國境,前面那座城是沒有問題,但接下來怎麽辦呢?
他有兵攻,卻沒将來守,隻要東盛再派了兵馬來,好不容易攻下的城就得再拱手讓回。
正想着,但聽得營帳門口有方毅的聲音傳來。
不大,卻剛好讓他聽得見。
那方毅道——
“王爺!好消息!”
東方淩神經一震,雖還不知道他所指的好消息是什麽,但能讓方毅如此激動得聲音都打顫,就一定不會令人失望。
“進來!”他直接開了口,同時也下意識的将手攏到了慕容雪的耳邊。
雖然這樣做根本不可能擋住聲音的傳播,但這就是人的一種心理作用。
他愛這個女子,自然就想要護這個女子。
方毅一挑簾,快步跑了進來,于他面前站定,而後又急切又興奮地道:
“王爺!好消息!六殿下帶着大軍來助咱們了!人已經到了營前,就等着您去接呢!”
“什麽?”東方淩霍然起身,這個消息于他來說實在是令人振奮。
六殿下!
東方陽!
東方陽帶着大軍來了!
一想到這裏,他猛然扭過頭,看向睡在床榻上的女子。
一時間,有一種難以言表的情緒堵在心口,讓他不知道該以何種情緒來将它表露出來。
他明白,這一切全都是慕容雪的功勞。
早幾年前他們就有過約定,如果不是他開口,東方陽的大軍不論在任何情況下都不可以離開鋒台大營。
而現在他既然來了,那就一定是經了慕容雪的調遣。
這個女子不但自己帶着暗衛來助他,還調了鋒台營的将士來……
再想到這兒,東方淩的汗卻又漸了下來。
鋒台營的将士來了這裏,那京都怎麽辦?
他本來是想要鋒台營在關健時刻去護京都的。
如今暗衛和東方陽都到了這邊來,那京都怎麽辦?
他不知道慕容雪做了什麽樣的安排,她剛一來就受了重傷,人雖然是醒了,可還是疲憊得沉睡不起。
但再想想,慕容雪做事不會有錯,她既然能把鋒台營将士和暗衛都帶到這邊來,那京都那邊應該也是有了萬全的準備。
方毅在旁看着他一直站着未動,一直看着床榻上的人。
于是上前一步,小聲道:
“王爺!您還是先去見六殿下吧!這裏屬下派人守着,一定保證公主安全。”
“嗯。”他點了點頭,而後再低下身去,于女子耳邊道:“六弟來了,我得出去看看。雪,謝謝你爲我做的一切,等着,我馬上回來。”
話閉,再不兒女情長,一扭身步出帳外。
帳簾挑起的那一刻,又是一臉的冷毅。
任誰也想不到這個素以冷面著稱的王爺就在一簾之隔的剛剛,還正溢着一臉的柔情守護着自己心愛的女子。
“二哥!”見東方淩從帳子裏出來,剛帶着大軍趕到的六皇子東方陽扯開嗓子就喊了起來。
兩兄弟幾經分離,再次于置身混戰的軍營裏相聚,相惜之情更是突顯。
東方淩快跑了兩步上得前去,同時展開雙臂,與同樣快步奔來的東方陽緊緊擁在一起。
兩人互相捶打着彼此的背,以此來表達兄弟之間的感情。
“二哥!”東方陽的嗓子有些緊,聲音也帶了哽咽。“二哥!兄弟來晚了!”
“不晚!”他狠狠地拍着東方陽的肩膀,“不晚!來了就好!你來了,二哥也就松了口氣!”
“二哥!”東方陽有點兒委屈地道:“不是我不早來啊!我那不是一直都在烽台大營等着你們的消息麽!這不,二嫂剛下了命令,兄弟我可是一刻都沒耽誤,馬上就來了!”
“嗯!”東方淩重重地點頭,而後卻又道:“你們怎麽是分着走的?沒一起來?”
一句話,問得東方陽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
“什麽分着走的?我跟誰一起來?”
“跟那丫頭啊!”東方淩随口就答,而後卻又一跺腳,道:“你們不是在一起的!”
東方陽總算是明白一點他這話的意思,于是緊着問:
“怎麽?雪來了?”
他們三人極熟絡,東方陽沒事的時候會調侃似地叫慕容雪二嫂。而在有正經事的時候,也會跟東方淩一樣,直接跟她叫:雪。
東方淩點了點頭,指着自己的帥帳,道:
“在裏面躺着呢!今兒晌午到的,正趕上我這邊跟東盛交戰,受了内傷。”
“什麽?”聽說慕容雪受傷,東方陽大驚。
在他的印象裏,慕容雪幾乎就是神一般的存在。
若不是她與東方淩有情愫擺在那裏,他幾乎要以爲那個女子根本就是不食人間煙火的天仙下得了凡塵。
如今聽說她受傷了,東方陽有一瞬間的呆愣,要他二哥拉了一把才能回過神來。
兩人一邊往帥帳處走着,東方陽一邊追問:
“她怎麽會受傷?什麽人能傷得了她?”
直到東方淩将他帶到熟睡的慕容雪近前時,東方陽還是一臉的難以置信。
與方毅打了個手勢,東方淩示意其繼續守在帳内,這才又扯了剛到的六哥又走了出去。
“哎呀二哥!”剛一出了帳子,東方陽趕緊甩開手臂,急得直跺腳:“二哥這到底是怎麽回事?你到是跟我說說呀!”
再指向帳外正由副将們帶爲安置的鋒台營将士,又道:
“她去營裏找我,讓我馬上帶着大軍前來助你!我當時還真問了她要不要跟着一起來,可是她明明說京都那邊走不開的。爲啥一轉眼的工夫,她人卻先我一步到了?”
東方淩也頗爲無奈,自想了想,而後道:
“她應該是比你後啓程的,甚至會晚上兩三天。你是行軍,帶了三十多萬人,就算是趕得再急,就算是先出發幾天,也快不過隻帶了八十多人的她。”
說話的人輕歎,已經有人搬了椅凳給他二人來坐,也有将士在他們面前生起了火堆。
坐下之後,東方淩這才又道:
“她來的時候,炎赤的大軍正被東盛那邊的幾個疆域人折磨得凄慘,我連我都動彈不得。她來了,打亂了對方的陣角,我拿下了其中三人,可明顯是那些異人首領的一個卻跟雪對上了内力。雪将之重創,對方逃,她卻也被内力震傷,怕是……怕是傷了心肺。”
東方陽一直提着口氣,到最後也沒能放了下來。
東方淩的話就像是在說故事一樣,他可以憑着他的叙述将那一場大仗再現于腦中,但卻沒辦法想像他所說的被人折磨到動彈不得是什麽樣一種況狀。
不過疆域人他到是聽說過,京都那邊的事一直都有烽台營的将士不停打探回報。
雖說不及慕容雪了解得那麽多,但是大體的情況還是知道一些。
也知道控制住京都的,除了三皇子東方寒的人之外,還有他從東盛請來的救兵,和一批從那個神秘部落疆域趕來的人。
終于,深吸了一口氣,算是接受了慕容雪受傷的事實。
再頓了頓,又道:
“那現在怎麽辦?”他呶呶下巴,指向正在安營紮寨的将士。“幾十萬大軍,多呆一天,就要多供應一天的糧草。若能速戰速決自然是最好,如果不能,就得趕快想辦法解決糧草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