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人的曲子

殺人的曲子

但是慕容雪顯然已經顧不上他們這邊,她正全力以赴的與那疆域人拼着内力。

沒錯,這笛聲是用内力吹出的。

經了幾次與疆域人的交手,她已經學會了照着他們的方法,将自身内力通過吹奏樂器來傳出去,從而達到傷人的目地。

那疆域人吹的是什麽曲子她說不上名字,但卻聽得出是典型的印度蛇曲調子。

而她,則是幹脆将一曲《高山流水》化爲了傷人的利器,随着木笛悠揚而出。

兩人相對而視,彼此的目光幾乎都能夠噴出火來。

那疆域人的帽子早就掉了下來,一頭披散的長發,再加上異域人特有的深邃輪廓,讓他看起來更像是一個yao媚的女子。

他的眼睛似也能懾人心魄,就那麽直勾勾的盯着,像是要将面前女子的魂魄都吸到他的目光中。

但慕容雪也不示弱,她的催眠學得不及鳳素兒那樣好,卻也不算太弱。

至少不會在這疆域人的注視下敗下陣來。

兩人就這樣以笛聲拼着内力,也不知道持續了多久,漸漸地,那異域蛇曲的聲音開始小了起來。

漸漸地,那疆域人開始步步後撤,盡可能的保持在與慕容雪十步之遙的距離。

但是他退一步,她就追一步,卻也追不到太近。

高山流水的聲音越來越大,吹奏之人鐵了心要乘勝追擊,不停的加快,不停的讓聲音越來越響。

東方淩拼着全力擡頭去看她,卻瞧見她那執笛不斷按動的手指不知在何時竟流出了血來。

那血就随着她十指的翻動不停地湧出,已然染紅了一大片白衫。

他看得出,不但流着血,慕容雪十指的動作也開始僵硬、緩慢。

甚至她胸口的起伏也越來越大,頭上的發也有些淩亂了。

東方淩很想大喝一聲,叫她停下來!

他要告訴她不追了,不打了!

可他就是怎麽樣也發不出聲音,就像是有人掐住了他的脖子,氣息微薄,喉嚨也被封住。

東方淩這邊急,慕容雪那頭更急。

眼瞅着那疆域異人就要在兩人的比拼下敗下陣來,可她自己這時候也是強撐着才能繼續吹奏。

而且很明顯的,那疆域人也看出了她現在也撐不了太久。

于是步步後退,就與她打消耗戰。

可是再怎麽消耗,那疆域人還是照慕容雪弱上一點,沒挺得過多久,就見其突然怪叫一聲,手中的玉笛一下子碎裂開來,震得四處紛飛。

但見得那人突然以一隻手捂向胸口,迅速捶了一拳,而後狠狠地瞪向慕容雪。

隻瞪去一眼,就再不多留,轉身迅速逃離而去。

她很想追,但是雙腳剛向前竄去兩步卻又停下。

就在兩人的笛聲突止時,東方淩那被束縛的神經和身體也在第一時間得到了緩解。

隻是暗衛們還不行,還要在原地再緩上一會兒才能恢複意識。

他想也沒想,一見慕容雪要去追人的腳步頓了住,馬上就知道,出事了。

果然,就在他剛一起身就準備往她那處奔去時,站在前面的慕容雪突然将頭微向上仰起,而後身子前探,猛地一口血就噴腔而出!

那鮮血映上了當午的太陽,反射出來的光照得人幾乎無法正視。

東方淩說不出那是一種什麽感覺,他隻覺得就在那個女子吐口鮮血的時候,他的心都被那些血被一同提了起來。

再頓不得自己剛剛擺脫了束縛還有些僵硬的身子,他幾乎是撲着向前,總算是在她倒地之前的一瞬間将人給接在了懷裏。

可是慕容雪滿身是血,身上、臉上、手指上,沒有一處不染滿了血迹。

他甚至不知道該抱她哪裏,甚至不知道該抱住哪裏才能讓她不痛。

終于,女子閉住的眼睛微微地張開,看到的,卻是東方淩那正噙滿淚水的眼眶。

一時間,她有些時空般的錯覺。

有點兒不知道自己所面對的不是不是現實。

“……雪。”終于聽到他的聲音,是小心翼翼的,是帶着試探性的。

她努力将自己的手臂擡起,胡亂地抓住東方淩的衣襟,想要說些什麽,可是一張嘴,卻又是一股鮮血自喉嚨裏湧出。

東方淩一把将她的手反握住,急聲道:

“你别說話,别着急,咱們這就回營裏!這就回去!”

話畢,一咬牙将人從地上抱起。

而後回身,拼了全力地往炎赤大營的方向奔去!

一邊跑還一邊沖着已經趕來的方毅大聲喝道:

“傳醫官!快傳醫官!”

慕容雪好像是做了一個夢,在夢裏,她又回到了十歲以前的當初。

那時候的她最喜歡纏着滿頭白發的爺爺教她練功夫。

練武很辛苦,但是她不怕。

最開始的時候到不是因爲她喜歡,隻是覺得那樣的爺爺很像是故事裏說的神仙。

以至于後來,她再也不敢坐到爺爺的膝蓋上去揪他的白胡子,她認爲那樣是對神仙的亵渎。

于她來說,那是人生當中最最美好的一段時光。

所以那段日子在夢裏會常常出現。

可也隻是一瞬,這夢再做下去,就是那一場浩劫般的大爆炸。

所有的人都死了,就隻有她還活着。

可是那樣的活跟死了又有什麽區别?

她的夢在繼續,就好像是在演一個人的回憶錄一樣,一點一點的将她的生活向前推進。

接下來就是長官,她看到了長官,再跟着他走進了國安局的大院兒。

最開始她不肯,可是長官也不知道用了什麽辦法,将她那被炸飛的一個家族的屍體全都重新拼了起來,又給了慕容世家一個極其隆重的葬禮。

她就在那葬禮上大哭一場,而後,就好像是自己一下子長大了幾十歲一般,再也沒有了孩童那純真的笑容。

于是,她被長官牽着手,領進了國安局大院兒。

于是,從那以後,她開始走上了一條與以往完全不同的道路。

終于,她夢到了那最後的一次任務。

她跟幾個同伴在飛機上發現了炸藥,大家選擇跳傘,卻剛好少一個傘包。

她對大家說:你們快跳,不要管我。

然後沒多久,那飛機就炸掉了。

那次死亡沒有一點痛感,直到她再醒來,甚至以爲自己隻是睡了一覺而已。

這個夢很長,長到了還能将她與東方淩的初次見面重新演繹一遍。

他收留她,爲她擺平太子一案。

他讓她殺人,她爲他去太子宮裏把假龍袍又塞回去。

她跪在雪地裏,他拉她起來,碧晴爲她掃去沾在膝蓋上面的積雪。

那是第一次有人如此待她好,這些,她都記得。

還有她在暗室裏審人犯,他卻在看過那人犯的凄慘之後對她說:以後這樣的事還是少讓你做。

東方淩的心,就是在那一刻軟了下來,也動了感情。

還有唐楚,她夢見他的笑,夢見他的好,夢見他拉着她的手不停地叫着:雪雪!雪雪!

一怔間,她一下子就醒了。

再聽到的,就是有人正在她的身邊不停地喊着:

“我不管你們用什麽方法,也不管用多麽珍奇的藥材,總之我要她活着!聽到沒有!本王隻要她活着!”

這是東方淩的聲音,記憶中,東方淩從來也沒有這般急切過。

他是冷靜的,冷靜得讓很多人都說隻遠遠望向他都會覺得膽顫。

可是她一直都不曾怕過他,甚至每到失意或是落魄時,最先想到的全都是他。

東方淩于她來說像是一股力量,有他在身邊,她就什麽都不怕。

眼還沒有睜開,躺在床榻上的人就先擡起臂,直往那聲音發出的方向尋去。

她的手剛一伸出,東方淩的聲音就一下子頓住。

像是沒有想到她會在這種醫官們都沒有辦法的情況下她居然會自己醒來。

正喊出一半的話頓在喉間,再将伸過來的小手給握住,一時間,竟不知再如何開口。

“東方淩……”到底還是她先說得話來,聲音雖微弱,但卻很清晰。

他一步上前坐于榻邊,一邊握着她的手,一邊不住地去撫她的額頭。

“雪!”東方淩深吸了一口氣,總算是可以将那份從末有過的急燥給壓回心底。“你怎麽樣?有沒有事?”

她微微搖頭,又頓了頓,半晌,總算是将眼睜開。

定了定神,卻見東方淩眼底正泛着一層血絲,握着她的手也在輕輕地顫抖着。

她硬擠了一個笑來,道:

“怕什麽!這可不像你了!”

“傻子!”他猛地俯下身,将榻上的女子緊緊抱住。

本還聚在營帳裏的軍醫和幾員副将一看這場面,趕緊的都退了出來。

有醫官暗裏抹汗,隻道還好那落雪公主醒了來,她若有事,他們幾個的腦袋怕是也保不住了。

東方淩抱得太緊,以至于被他擁住的慕容雪都有些喘不過氣來。

但她卻不忍心去提醒,因爲這個擁抱她也曾奢望了好久。

就在她還在京都時,就在她疲于奔波幾天幾夜都不曾合眼時,不知道有多少次,她隻要一靜下來,就會想要握住他的手。

實在是太累了,她不得不承認,自己實在是太累了……

似懂得她的心思,東方淩将懷中之人輕輕松開,而後撫了撫她垂下的發,輕聲道:

“累了就睡一下,這裏有我,不怕!”

他的“不怕”二字剛一出口,幾乎是在同一時間,面前的女子竟就沉沉睡去。

那張絕美的容顔再度複了平靜,那種安心的淡笑狠狠地刺進他的心髒,生生地疼。

他究竟是做了什麽啊?

有那麽一瞬間,東方淩真就想好好地問問自己,他究竟是做了些什麽?

這個女子是這般美好,他卻一次又一次地将她帶入戰火紛飛的殺場,一次又一次地讓她身陷險境。

他說要給她征服,可是現在,他真的是有些猶豫了。

征服,她想要的,真的是征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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