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皇上的狀态如何?”
“很不好!”他實話實說,“皇上當時是坐在床榻上的,可是看那樣子迷迷糊糊,雖然确實是他自己在話說,但就好像……就好像……”
他說不好,到底是個武将,那種太過細節的東西他實在是找不到合适的詞彙來把它給描述出來。
“就好像是他的神經已經被人控制,他不管說什麽、做什麽都是完全不經過大腦的。是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在操控着他,你們看不見,也摸不着,但是那股力量就是存在!”
慕容雪一口氣把薛齊心裏頭想說卻又說不出來的話全都給講了出來,薛齊一邊聽一邊連連點頭,她說的完全對,就是當初皇帝的樣子。
見他點頭,慕容雪輕輕地以手抵住心口,那種對于疆域的厭惡正狠狠地敲擊着她的心髒。
“公主。”見她半天不吱聲兒,薛齊有些害怕。但又止不住沖動,想要再往下說下去。
“說吧!”她輕歎,“是不是想告訴我現在jinwei軍的情況也是這樣?”
薛齊點頭,“對對對!就是這樣!現在所有禁軍将士都跟沒了魂兒似的,三殿下說什麽是什麽,甚至不讓他們回家也沒有人反對!三殿下在校場裏搭了帳子,把所有人都集中起來住,其實他就是想要控制大家。”
“他是怎麽控制的?”慕容雪皺了眉,再看向薛齊:“爲什麽你沒被控制住?”
“就是那個人!”他的手又指回暗室的門,眼裏迸射出極度的恨。
“他跟着三殿下一起到了禁軍營,那天我正在操練将士,所有人都在。那個人突然就吹了個什麽曲子,當時所有人都被那曲子給迷惑住了。”
薛齊說話的時候,目光自然而然的看向窗外,就好像是在回想那首曲子,卻怎麽樣也想不明白,滿眼盡是疑惑。
“他吹了沒多一會兒,所有人就都聽他的話了。本來我也是跟着大夥兒一樣,傻乎乎的,人家說什麽是什麽。可是我手裏當時正提着一把刀,我一走神兒,手下松了。刀掉到地上,正好紮進了我的腳背。”
薛齊說話的同時,也顧不上是不是在主子面前,就坐到地上把鞋襪一脫,一個很明顯的刀疤就在左腳背上。
而且很明顯的,那疤痕并沒有凝結。
再仔細看去,像是被人不停地撕開又愈合,然後再撕開,再愈合。
“公主你看!那刀直掉下來,正好紮在我的腳背上!我一疼,腦子一下就清醒了。我想叫身邊的人,可是大家都像是中了邪一樣往前湧着。我再往前瞅,原來是三殿下正指揮着大夥兒走到林子裏去。”
薛齊的目光中帶着恐懼,雖然已經不再受那曲子的控制,可是一想起來還是心有餘悸。
“後來我就裝着還是迷糊的樣子,就跟着大夥兒一起走。進了林子之後,校場那邊就開始搭帳子,然後将士們就睡在那裏了,沒有任何一個人提出疑議。我跟着住了幾日,并沒有别的事情發生。隻是那個怪人每天三遍的在帳子外頭吹曲子。我記了幾次,然後就算計着時間,每到他吹笛之前,我就把腳上的傷口給撕開,使勁兒的扯,讓它疼,這樣我就可以不受那笛聲的影響。”
薛齊的話還在繼續:
“後來我就想逃出去,想着去找找越齊。于是我就天天晚上出去挖地洞,因爲我知道,晚上的時候隻有兵将在把守,那個怪人都會去龍殿那邊去找三殿下。”
說着,有點不好意思地撓撓頭——
“可是不知道爲啥昨天晚上他回來了!幸好公主厲害,要不然……”
“他是不是那個跟着東方寒一起去見皇上的?”
慕容雪可沒他那麽好的脾氣,不管再怎麽氣,還是一口一個三殿下。
她對那東方寒沒什麽好印象,特别是見了越齊之後,她狠不能把那個人給吃喽!
叫他一聲東方寒已經算是客氣,沒直接給他冠上畜生這兩個字,算是她慕容雪心腸好。
“不是那個。”薛齊開始穿鞋襪,“一共有兩個奇怪人,最開始那個留在皇上那兒了。這是另外一個,專門負責給jinwei軍吹曲子。”
慕容雪點點頭,聽到這裏,基本上皇宮裏的事已經了解的差不多了。
說來說去,其實都沒有逃出她所想。
東方寒所借助的就是疆域的力量來控制了整座皇宮,還有武帝。
怪不得她一直都覺得武帝讓東方寒來理政這件事做得實在是有些奇怪,以她這麽多年來對武帝的觀察和理解,那個皇帝心裏什麽事兒都明白,怎麽也應該做出這般糊塗事。
明白了,可是明白了又能怎麽樣?
隻憑自己一人之力,能夠跟已經被疆域人控制了的整座皇宮抗衡嗎?
她相信,要不了多久,東盛那邊的勢力就會滲透到炎赤的都城來。
到那個時候,東方寒那王八蛋才會明白,什麽合作,什麽東盛隻要獨立。
以隐逸的野心,一定幫着東方寒将炎赤的政勢死死控制住,又怎麽會将自己把握在手的一個國家再拱手讓給他人!
東方寒說到底就是做了一把傀儡,甚至他這傀儡當得比武帝還屈。
武帝好歹是因爲被人控制這才辦了糊塗事,可他東方寒則是徹頭徹尾的上當受騙。
這就是被人賣了還在幫人數錢!
這邊正想着,忽然,暗室的門被人從裏面推了開。
幾人回望過去,見是珍珠從裏面探出了頭來。
小丫頭面帶急色——
“主子!”想要盡量壓低聲音,可是又掩不住心裏的恐慌。“主子您快進來瞧瞧,那個怪人出事了!”
她也将那疆域人稱爲怪人,幾人一聽也吓了一跳。
慕容雪第一反映就是——
“難道他醒了?”
薛齊第一反映是——
“他是不是又給你們吹曲子了?”
搖頭,沒明白他說的曲子是什麽意思,隻是上了前,拉着慕容雪就往暗室裏面走。
待幾人重新回到那處地方,再看向那個疆域人,縱是慕容雪也不由得爲眼前的情況驚得張大了嘴巴。
但見得那疆域人正倒在一攤血水中一動不動,血是從他身上流出來的,不是一個地方,而是周身上下全都在流血。
珍珠一邊指着他一邊顫顫地道:
“公主你瞧,見才他在地上躺得好好的,突然就有‘砰’地一聲響。咱們回頭去看,就發現這個人的身上鼓起了好多個包。那些包會炸開,一炸開就是一個洞,血就不停地流!”
正說着,那人的腿上又開始有了異動。
珍珠指着那處驚得說不出話來,慕容雪也急皺了眉,不顧下人的阻攔上前幾步。
而後蹲在地上,将那人的褲管往起一掀。
但見得那一處異動來自那人小腿處的大動脈。
在她看來,就像是有一顆珠子在那大動脈裏頭四處遊走。
那人的腿全都泛着青紫,那鼓起的地方每走到一處都會帶動周圍的脈絡跟着一起跳動。
突然,那珠子不動了。
她微愣,而後下意識地迅速往後退去。
剛剛退開,那鼓起的地方突然就像珍珠剛才所說的那樣,一下子炸了開。
隻是炸的不是空氣,而是鮮血。
那炸開的地方立即變成一個洞,滾滾的鮮血就從那洞口流出,霎時間就淌了一地。
薛齊上前往那人鼻息處探去,而後回過頭,沖着慕容雪道:
“公主,他死了。”
慕容雪看了一眼周正,對方馬上明白。
然後也上得前來,卻是翻了翻那疆域人的眼皮,再将手探向其胸口。
直過了好一會兒,這才又肯定地道:
“的确是死了。”
她緩緩起身,微閉了目。
半晌,将眼睜開,也沒說什麽,隻是走到了一張椅子旁邊坐下。
這疆域人死的奇怪,可是這種死亡的方式她卻并不陌生。
前世的蠍子曾在苗疆住過一陣,苗人擅使蠱,這一點世人皆知。
她那時候借住在一個二十歲出頭的女子家裏,兩人的相處不能說愉快,但也算是融洽。
因爲那女子平時話很少,就算是同樣并不喜歡與人交流的慕容雪主動開口,她也經常隻是點點頭或是搖搖頭。
她知道那女子養了蠱,也知道苗人的蠱奇妙到了無人說得清,也無人弄不明白。
就連那養蠱人自己也根本就不知道那蠱究竟是怎麽一回事,是什麽原理。
苗人隻是按着祖祖輩輩密傳下來的方法去做,從未失過手。
當然,苗人也不是個個兒都養蠱。
有一些人養,是因爲喜歡。
也有一些人養,是因爲身份特殊,必須要養。比如說族長,比如說族裏的祭祀。
還有一些人養蠱,則是因爲他本身有需要。
不過,這個蠱不管養不養,百分之八十的苗人都會。
至于跟她同住的那個女子,慕容雪也不知道是因爲她天生就不願與人親近所以才愛了養蠱,還是因爲她養了蠱,而不太方便與人親近。
不過也有可能是因爲慕容雪是外來人,苗人有些排外,所以自己可以得到禮遇,卻得不到太深的溝通與交流。
後來住得久了,她也聽說了一些關于那個女子的。
原來,那女子在一年之前愛上了一個外來人。
那個人隻在族裏住了不到十天,兩個人的感情發展卻很順利。
苗疆是一處很大的地方,雖說都是苗人,但也分爲很多種不同的部落。
而每個部落又都有他們自己的習俗。
她所住的那部落也有一個習俗,就是在女孩子剛一出生時,就會有祭祀在那女孩的右小臂上畫下一道紅線。
那紅線将一直伴随着女子的成長,直到她出嫁,或者更直接一點來說,直到那女子被人破了身子,紅線便會在手臂上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