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如果利用她,很有可能逼出隐逸。”東方淩實話實說,有隐遙在手,就算還不至于事伴功倍,可在危急之時還是可以擋上一擋。
“我們都善良一些吧!”慕容雪輕歎,“拿遙兒做人質,這樣的事我做不到。”
“可是如果她自己願意呢?”東方淩挑眉,“人質隻不過是一個說法,你待她好,那她就算是個名義上的人質,又能如何?還是受不到半分傷害。”
“但很有可能給她傷害的不是我們!”她再開口,卻已經在心裏将事情重新過濾了一遍,這才又道:“她跟隐逸很親,雖然不同母,但平時總是哥哥哥哥的叫着。如果真到了要面對面的那一天,隐逸……我怕他……”
“你怕他六親不認痛下殺手,就算隐遙平安,也會是一個極大的精神傷害!”
東方淩幫着她将話說完,而後不由得搖了搖頭。
看來哪裏都一樣,皇家無親情,不隻是炎赤!
“讓我再去找找唐楚吧!”這是最好的辦法,她不得出言相求。“東方淩,讓我去找找唐楚吧!把霜兒留下,如果遙兒願意,她也可以留下。”
“她若不願意呢?”東方淩根本沒将話的重點留在她要去見唐楚那一句上,隻是道:“如果隐遙執意回東盛,那今後怎麽辦?你要知道,到時候大軍壓境,真正的戰争一開始,很有可能她的親人都會死在我們的手上。亂軍之下,就連她自己的性命能不能保得住,都很難說。”
“我知道。”她淡淡地點頭,就好像這些事情早在其心中一樣。半晌,再道:“就算她保住了命,以後也會恨我。因爲我是屠殺了她全部親人的劊子手!”
言語中帶着苦se,深吸了一口氣,又再長歎。
“可是你說過,這就是帝王家的命!誰讓她生在帝王家!選擇不了自己的出身,便也沒有辦法選擇自己的生活,甚至死亡。算了!”她擺擺手,“先顧了霜兒再說。”
……
她去找唐楚時,對方正坐在延慶宮院子裏的一棵大樹上發呆。
慕容雪無奈地搖搖頭,伸手往上指去,道:
“喂!下來!”
唐楚很聽話,立即飄身而下,穩穩地落到了她的面前。
而後咧開嘴,展出兩排小白牙,笑嘻嘻地沖她擺擺手——
“嗨!雪雪!”
慕容雪下意識地就想要去揉自己的眼,唐楚的言行總是陽光得讓她就算站在樹蔭下,也會覺得是有萬縷嬌陽直射過來,那麽的燦爛。
兩人明明離得很近,唐楚這個招呼打得讓人看起來有些怪異。
她凝了凝神,總算是将别開的目光又重新投了回來。
而後一把擰上了他的胳膊,惡狠狠地道:
“裝的挺像哈?豬圈掉的挺爽哈?唐楚你裝可憐騙同情呢?堂堂一國太子,丢不丢人啊?”
唐楚誇張地咧起嘴捂着幫助,大叫着:
“疼啊!雪雪你怎麽越來越暴力!”
“别轉移話題!我問你爲什麽騙我!明明功夫好得很,就裝得一副傻樣兒!好玩嗎?”
唐楚點頭:
“好玩!”
她無語。
“好啦!”他又開始賴皮,“欺騙雪雪是我不對,我下回再也不敢了!”
見對方神色緩合了點兒,這才又拉着她去坐院子中間的石椅,而後再道:
“我知道你來找我幹什麽!不就是收留你的妹妹跟隐遙那丫頭麽!我答應就是!”
見慕容雪又要開口,他趕緊擡了擡手,再道:
“我知道我知道!我保證那個霜兒姑娘不會離開皇宮半步,我當主子把她供起來!你放心,我大順皇宮裏的人不會沒事兒亂嚼舌根子,我唐楚開了口的事,沒有人敢跟我作對!”
這樣說着的時候,他還用力拍了拍胸口。
那樣子,就像是一個小孩子在跟小夥伴做着最真誠的保證。
她知道,唐楚說了,就一定做得到。
她也知道,就算是做不到,隻要她開口,他也一定會努力去做。
“唐楚,謝謝你!”她由衷開口。
他卻搖頭,“不謝,說謝謝的話,就生份了!”
對于她的安排,慕容霜沒有任何意見。
她知道姐姐此去一路兇險,帶着她,就跟帶着一個累贅沒啥兩樣。
現在姐姐給她做了一個最好的安排,她除了感激,還能再說什麽呢?
大順皇宮是一個特别美好的地方,主子合善,下人也合善。
她相信住在這裏不會有人欺負她,也不會再發生任何危險。
隻要她不走出宮門,就再也沒有人能把她傷害。
但是與之相反的,隐遙卻并不接受這個安排。
當着東方淩、慕容雪和唐楚的面,她鄭重地搖了頭——
“我不能留下!”
慕容雪很想要告訴她其實留在大順才是最安全的,可卻被東方淩按住,而後小聲道:
“别急,聽聽人家怎麽說。”
隐遙聽到了,很是感激地看了東方淩一眼,再道:
“雪,我知道你是爲我好,我也知道留在大順是最安全的。可是東盛到底是我的家啊!那裏還有我的父皇和母妃,我哥弄出了這樣的事來,如果我不伴在他們身邊,遙兒會很不安心很不安心。”
說話間,她上前兩步,拉住了慕容雪的手,再湊近她耳邊,将聲音壓到最輕,而後道:
“雪,離開他,我才能忘記他。你不是說過,不能害我不幸福麽!所以,我必須得回去。”
“可是!”慕容雪下意識地皺了眉,她很想要說可是現在唐楚與錢燦兒的婚事已成了過眼雲煙,如果真的放不下,就再去争争看。
她早晚是要嫁給東方淩的,也總會有一天,唐楚可以将這段感情放下。
總會有一天,她與他之間,會成爲真正的親人。
保護唐楚,其實就是保護自己心中的一片光亮
“别說了!”她的話卻被隐遙攔住,沒有機會再說出口。“雪,大順是個多好的地方,我怎麽忍心把這個國家拖入戰亂。讓我回家吧!我甯願粉身碎骨,也不想讓唐楚的臉上失去笑容。”
她說話的聲音很輕,除了慕容雪,沒有人聽得到她在說些什麽。
可是這些話卻差一點把慕容雪的眼淚都勾了出來。
不想讓唐楚的臉上失去笑容,對,就是這句話。
曾幾何時,她也這樣告訴過自己。
她這樣的人,遠離唐楚,才是對那個男子最好的愛護。
她甯願唐楚永遠笑嘻嘻地把那一身絕世武功深藏不露,也不願有一天那紛亂的站場上出現他白衣勝雪的身影。
這個世界已經太過肮髒,唯有一個大順是這般美好,唯有一個唐楚是這般燦爛。
于是,不管是慕容雪還是隐遙,甚至是東方淩,都在有意無意地将這一方土地保護。
就像隐遙,甯願放棄自己的愛,也要讓自己盡量遠離。
保護大順,保護唐楚,其實就是在保護他們心中的一方光亮。
很有可能,那是唯一的一點光!
“戰火就算要燒起,也讓它在東盛與炎赤之間燃燒吧!何苦再拖一個大順下水!”
隐遙的聲音揚了揚,最後一句,在場衆人都聽在了耳裏。
唐楚眨了眨眼,想要說其實大順不怕戰火,其實大順祥合的背後,也有着自己強大的軍事實力。
可他終究是沒有說得出口。
他是太子,總要爲一方黎民負責。
不管國家有多強,隻要戰亂,勢必就會傷及無辜百姓。
在他看來,人沒有貴賤之分。
就算他是太子,就算他是一國之君,也沒有權利随随便便就把戰亂帶給在自己羽翼下賴以生存的百姓。
隐遙,他知她心思。
别說心中本無情,就算是有,娶她,也是不太可能的事情。
大順從不與人爲武,更不與人相和。
可這個平衡總會有被打破的一天。
而一旦打破,他所選擇的同盟,也隻會是炎赤,絕對不會是東盛。
……
隐遙在當天下午就離了大順皇宮,是打着東盛公主的儀仗走的。
唐楚說了,與其派精兵保護,到不如大搖大擺來得安全。
反正東盛人不會傷自己家公主,而炎赤的三皇子正與隐逸暗裏勾結,如今大事未成,自然也不會爲難人家妹妹。
他想得很是周道,就連東方淩都不得不贊這實在是一個最好的辦法。
慕容雪一直将人送到宮門口,直到再不能向前,這才停住腳步。
那着了盛裝坐在儀仗裏的女子揚着一臉的委屈與不舍。
她見了,隐隐泛着心酸。
“雪!”隐遙還是開了口,“你放心,不管發生什麽,我不會恨你。這都是命,誰讓我是姓隐的。隻是,雪!如果可能,能不能放我母妃一條生路?她是我母親,我沒辦法……”
“遙兒放心!”她點頭,鄭重地跟其承諾:“我與東方淩麾下将士,絕對不會對東盛大肆相屠。我們隻要隐逸,跟西遙!”
“謝謝!”隐遙含淚點頭,而後再道:“雪,我回去之後會盡量勸哥哥。如果勸不住,我就去說服父親。我會盡力阻止這一場戰争,雪,你放心,我一定會!”
她沒再說什麽,自擺擺手,示意其快些上路。
阻止?
阻止又有什麽用呢?
這一場戰争早晚會來,不是今天,就是明天。
就算隐逸不起事,就算隐逸老老實實,東方淩也不可能看着那一塊肥肉還在外人手裏。
送走了隐遙,再準備離開的,就是她跟東方淩了。
這一趟大順之行終于就此要劃上終點,當東方淩攜着慕容雪的手走出順都城時,再回過頭來,那一片繁榮依讓令其心馳神往。
“舍不得就常回來看看!”大順皇後帶着唐楚親自出來送行,那女子十分應景地抹起眼淚,雖然看起來實在是有些戲劇化,但她的眼淚卻是真的。“雪雪啊!”跟她兒子學的一個叫法,皇後又開聲了:“不是說你沒什麽親人麽!你就把這裏當娘家,要是他欺負你,你就回娘家來,母後給你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