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倒黴事情都能撞上,慕容雪隻覺得今天真不是個吉利的日子。
不但唐楚的婚沒結成,自己居然也遇得上這種雷人事件。
“算我倒黴!”她翻翻白眼,“幫我把霜兒叫來好不好?我有事想要問她。”
說話間,卻聽得門口已經有慕容霜的聲音揚起——
“姐。”話音輕輕的,剛好入耳。
碧晴在後面伴着,見了東方淩微俯了俯身,算是見了禮。
伸手示意女孩坐到自己身邊,東方淩自起了身将自己的位置讓給霜兒。
還不等慕容雪開口去問,女孩便主動接了話來。
她道:
“姐,我知道你想問什麽。”說話間,眉心處又帶了淡淡的哀愁。
慕容雪知道,霜兒這些年的經曆一定與那個疆域有關,或者說,與某一個疆域的人有關。
忽就想到在送親的過程中那個被自己打碎了短笛的人,好像霜兒是最先對那笛聲有了反映的人。
她凝視過去,而後道:
“是他?”
霜兒知她所想,跟着點了點頭——
“是!”再轉看向東方淩,深吸了一口氣,道:“那個人,他讓我叫他師父!那一年在炎赤國都走散,我剛好跌在一間妓館門口。有人把我扯了進去,又打又罵逼我接客,是師父把我從那裏救了出來。”
“之後他教我跳舞彈琴,拿了很多奇怪的衣物給我穿,還在我的額間挂上了一枚墜子。他說那是他們那裏的風俗,我覺得漂亮,便也沒有排斥……”
霜兒的話将所有人的思緒都拉回到了幾年之前,甚至就連碧晴都不得不在心裏暗怪自己當年沒有再好好的去找一找。
她們隻找了大街,卻忘記了要敲開每一戶人家的大門。
如果不是這樣,也許……
然而,沒有那麽多如果,事情已經發生,再多的悔意于那個受了傷害的人來說,都是全然無用。
霜兒的話還在繼續,她道:
“曾經有一段時間我很感激師父,是因爲他,我才不至于被迫淪落fengchen。可是我怎麽也沒想到,就在我自認爲自己所學的舞蹈已經跳到最完美的時候,他突然帶我來到了大順,并把我賣入了天歌舞坊……”
女孩的聲音越來越小,大家都能猜想到接下來發生了什麽。
慕容雪主動制止了她再說下去,霜兒卻搖了搖頭,再道:
“送親的時候吹笛的那個人就是我的師父,我認得他的身段,也認得他身上的味道。可是我卻從來也沒有看到過他的臉,甚至在教我跳舞的時候他都是在夜裏出現的。姐姐——”
女孩心頭的恐懼再現,于是緊握了慕容雪的手,道:
“姐姐謝謝你沒有抛下我,剛才我好害怕,我以前過去的日子又要重複了,我……”
“好了!”東方淩出言打斷了她的話,縱使他是冷面淩王,也沒有辦法不爲霜兒的遭遇所動容。“隐逸不在大順了。”
忽地話鋒一轉,卻是看向慕容雪,再道:
“他稱病的幾日,八成兒人就已經走了!”
屋内衆人沉默不語,碧晴拉了霜兒悄然離開,隻剩下東方淩與慕容雪二人對面而視。
良久,齊齊出聲——
“回救!”
我空要一個江山有什麽用
東方淩深吸了口氣,道:
“你也想到了?”
慕容雪點頭,“是。”下意識地揮了揮手臂,再道:“隐逸不在大順,定是回去東盛整軍。如今炎赤三皇子掌政,兩人聯手,最終的目地就是把我們攔在炎赤境外,或是一輩子困在大順……炎赤的天,看來是要翻了。”
“回救的勝算隻有一半。”東方淩實話實說,“不回救,勝算就連一半也沒有。”她也毫不隐瞞。
“……你留下吧!”這好像是東方淩做的最艱難的一個決定,就算是說出來,也帶了濃濃的不舍。
但他卻不得不說。
雖然明知慕容雪的功夫很好很好,甚至隻在他之上而不在他之下。
可他就是沒有辦法下了決心将其拉上戰場。
雖然這麽些年他們所做的一切準備都是爲了打仗!
雖然那金戈鐵馬馳騁沙戰的畫面已經在腦中上演了無數次。
可事到臨頭,他始終不忍心将這個絕美的女子拖入刀鋒箭雨之中。
萬一有個閃失……
“雪!”在屋子裏轉了幾圈的腳步終于停下,他對上她,微皺着眉,道:“如果你出事,我空要一個江山還有什麽用?”
她的半個身子還在被子裏縮着,頭發也散了,看上去有些病秧秧,楚楚可憐。
可那一雙眼卻并不失神彩,特别是在聽到了有關于東盛、炎赤,還有那個疆域的動蕩時,更是散出了一種毒蠍般的光。
她知道,她的生命價值,就在戰場。
大順這個一如夢幻天堂的地方,可以仰望,可以羨慕,可以适當地享受它美好。
但卻唯獨不能夠賴以生存。
那會讓她不安,會讓她迷失了方向。
更會讓她漸漸地感覺不到自己的存在。
“東方淩。”她極認真,話音雖是淡淡的,卻帶着足夠的堅定。她說:“東方淩,隻要meiren不要江山,那不是一個真男人!有本事,你就把江山跟我一齊捧在手中,帶着我一起傲視蒼穹,這才算是一條真的漢子!”
她說這話時帶着挑釁,東方淩又在她的眼中看到了最初的那種感覺。
“東方淩!”她的話音繼續,“别畏首畏尾,這可不像你!我最初認識的東方淩,是可以視一切如無物,甚至殺人都不眨眼的冷面王爺!怎麽現在這般的優柔寡斷?”
他無奈,卻也知她這是在有意将其激怒。
仔細想想,确也如她所講,這幾年,自己變了好多。
但這種改變也隻是在面對她的時候才這般明顯,在外人面前,他東方淩還是東方淩。
還是隻需一個眼神就可以将對方吓破膽的清冷之人。
兩人半晌無語,不多時,卻是東方淩最先暴出了一陣哈哈大笑。
而後回過身來對上慕容雪,見她也正含笑而視,于是朗聲道:
“你還是你!你要的東西我一直都知道,從未變過!”
慕容雪點頭,道:
“是的!你一直都知道我要什麽,所以這麽些年都是放開手讓我去做。你知道我隻有在不斷的前進過程中才能夠體現出最高的價值,也隻有在不斷現實自身份值的時候才能夠産生最大的快樂!雖然有人管那種快樂就做成就感或是征服感,但于我來說,那就是快樂!沒有什麽比能夠證實自己是真正存在于這個世界更加振奮人心!”
她的話,東方淩又聽不懂了。
可是這麽多年下來,他似乎已經習慣。
對于什麽是“真正的存在”,這樣的話已經不會再去跟她追問。
雖然有很多時候都覺得這個女子實在是飄渺的,如有不慎,很有可能就會憑空消失。
這種感覺很奇怪,有些神話了,卻沒有道理。
“可是……”他還是開口,道:“總有一天是要停下來的,不是嗎?人不可能一直處于巅峰,你不能,我也不能,炎赤更不能。總有一天一切都會停下來,這個天下也會循其自然規律去過上一段真正安靜的日子,到那時候,你怎麽辦?”
“涼拌!”女子突然笑了起來,而後指着東方淩道:“天下安靜了,那我就帶着炎赤的1城去打炎赤的2城,沒有仗,就自己去創造仗!”
她這話自然是在開玩笑,見東方淩也跟着笑了,這才握了他的手,道:
“怎麽這樣傻呢!既然跟定了你,那麽,不管是戰亂還是清甯,隻要身邊有你,就是好的。”
“東方淩,你是這個世界上第一個給了我關懷的人。你讓我殺人,可卻又在我殺了人之後說以後那樣的事還是少讓我做。你第一次拉我的手,我想掙開,卻又發現拉得是那樣緊。”
“東方淩,這些事情我忘不了,所以就放在心裏。你,我也忘不了,所以就要握在手心,伴在身邊。”
“東方淩,隻要跟你在一起,安不安甯又能如何?金戈鐵馬也是一種生活。人生在世,重要的不是生活方式,而是跟誰在一起。人對了,怎麽都是對的,人不對,怎麽樣還不都是錯。我視唐楚如親,視你如愛,但我要一個唯一。東方淩,隻要你不負我,我慕容雪也定不負君……”
這話他沒答,卻隻是扯起嘴角展了一個早已了然的笑來。
唯一麽?
就算她不說,他也早就在心底許過了的。
有她慕容雪,江山的意義都輕了幾分,更何況女人。
東方淩與慕容雪決定回救炎赤,但其實心中還是有許多迷團未解。
比如說爲什麽多年以前那個疆域人要救走霜兒?
爲什麽救了人之後還要再次将她賣入天歌舞坊?
還有西遙跟疆域人做了什麽樣的交易,爲何那兩人可以由她指使?
如果疆域助了東盛,那麽在東盛成功之後,需要付給疆域的代價是什麽?
太多的不解都丢在那裏,但是他們知道,唯一能夠解釋這些的,關鍵人物就是隐逸。
所以,當務之急就是趕快回到炎赤國都,從東方寒那裏搶回政權,再集結兵力,給東盛以最嚴厲的打擊。
可還是有一個麻煩,老話重提:霜兒怎麽辦?
她提出這個問題的時候,東方淩适時地提醒了她——
“還有一個人!隐遙!這個人怎麽辦?”
慕容雪微怔,不得不承認,這兩日,她隻想到霜兒,卻忽略了隐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