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說這話時,身子不由自主地抖動起來,特别是抓住她衣袖的那兩隻手,顫得更是明顯。
慕容雪明白,霜兒對于危險的恐懼遠遠大過他人。
特别是這種有可能造成兩人再次被沖散的危險,更是怕得厲害。
輕拍了拍她的手背,道:
“霜兒放心,這一次姐姐絕對不會再丢下你。”
話剛說完,忽聽得一陣輕揚的笛聲隔空而來,婉轉莫名,卻又直入人心。
那是一種很奇怪的曲子,聽起來,就好像是有一條蛇在人的周身上下不停地爬行,再鑽進人的耳朵,最後直搗心髒。
那聲音是由遠及近的,越來越大。
最先有了反映的是霜兒,就在慕容雪剛剛聽到那樂曲時,霜兒的雙手就已經狠狠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而後拼命地往後挪着身子,一直撞到碧晴的懷裏,再跌至宮車的地面,現出了極度的恐懼。
慕容雪也顧不得其它,見霜兒害怕,馬上就起了身蹲到她身旁,将女孩緊緊地摟在懷裏。
可她的目光未停,一直順着那樂曲傳來的方向尋去,企圖找到那聲音的來源。
漸漸地,所有人都聽到了那個聲音。
漸漸地,所有人都受到了那個聲音的刺激。
擡着花轎的十六名轎夫雙腳發軟雙肩無力,“砰”地一聲将轎子摔在地上,而後也同霜兒一樣,以手死死地捂住耳朵,在地上痛苦地翻滾。
那聲音就好像是斷魂曲,懾人心,要人命。
圍觀的百姓也異常痛苦,紛紛攤倒在地。
一聲聲的救命高呼而來,已經分不清是誰在喊。
花轎裏的新娘子也因受不了這種聲波的刺激,從轎内滾落出來。
慕容雪下意識地就要去救起錢燦兒,人剛一動,就被一隻手死死拉住。
她回頭,卻是霜兒。
女孩正一臉痛苦地與碧晴一起攤倒在地,但見她要離開,還是記着剛才的話,一定要跟姐姐在一起。
“霜兒,來!”她用力将女孩拉起。
那陣陣刺耳的聲波不斷地襲來,但她以内力抵住,也盡量轉移着自己的精力,讓神經不被那聲波牽扯。
一手托着霜兒,人已經開始疾竄下宮車。
一直到了錢燦兒近前,這才又騰出另一隻手來企圖将人拉起。
可是手還未等觸及,就覺得身側有一股疾風襲來。
而伴着那陣風,要命的聲音更近了。
那種聲音很奇怪,雖然曲調十分怪異,甚至可以給人一種有蛇爬行在身上的錯覺。
但那也隻會令得人們不适,絕對不會令人喪失行動能力。
早在人們都倒地的那一瞬慕容雪便心中有數,那是有人掌握了聲音的頻率,從而通過笛聲尋到了一個對人體可以産生強烈刺激的頻點。
這種情況在二十一世紀很普便,任何一個國家的安全機構都精密地掌握了聲音的每一個緻命頻率。
可是一個古代人若能夠掌握,并可以将之融合美妙的曲樂再借此奪人性命,那就太可怕了。
這種手段如果用在戰場上,無論己方數十萬大軍如何勇猛,無論是不是已經取得了決定性的勝利。
隻要一對上這笛聲,就可以在瞬間之内敗如山倒,甚至很有可能單憑一曲就讓這幾十萬大軍形同散沙,先敗,再要了命去。
思緒間,冷汗乍起。
可是那股由側面直襲而來的危險也到了近前。
慕容雪反映很快,用力推了與自己離得過近的錢燦兒。這一推,手指曲起,于兩處穴道上狠按了一下。
錢燦兒隻覺得身體一下陣痛,可是馬上,那萦繞耳際的古怪笛曲也随之消失。
怔怔地看向慕容雪,但見她已将一隻手探至腰際,手腕一翻,數枚銀針夾于指縫。
而在這裏,慕容雪也看到了那襲來之人。
就在距自己不過五步之遙的距離,整個兒人都被一件暗灰色的披風罩着,就連頭也是低着的。
那扣在頭上的帽子擋住了他的半張臉,隻露得鼻子下部份。
修長的手指執了短笛,正湊在唇邊不住地吹奏。
她再不多想,迎着那人的來勢就将銀針飛了出去。
一共五枚,撒去之處很是講究。
有兩枚是奔着手指而去,另外三枚則是襲向那支短笛。
慕容雪的針奇快無比,且精準得令人乍舌。
那吹笛之人甚至還沒有看清楚迎面而來的幾道銀光是什麽,就已經被其中一道刺穿了手指。
急着躲過一枚,卻怎也躲不了另外三個威脅。
玉制的短笛,一碰上力道奇大的銀針,即刻碎成兩截,啪啦啪啦地掉在地上。
笛聲頓止,被制住的人們也在第一時間恢複過來。
可适才精力消耗太大,就算已經沒有了那刺耳的威脅,很多人卻還是攤在地上,沒有力氣站起身來。
那吹笛之人隻微怔一瞬,繼而迅速轉身,又運足了内力展了輕功飛身而去。
慕容雪想追,可卻也知道眼下的情形不容她去追。
于是隻盯着那人遠去之處看了一小會兒,便轉過身來,将目光投向還拉着自己的霜兒。
可是這一看不要緊,向來冷靜的女子差一點兒就驚叫出聲。
“你是誰!”
不知何時,在身後拉着她左臂的人已經不再是慕容霜,而是換成了那十六名轎夫之一。
慕容雪疾将手臂甩開,那轎夫早已經昏迷,自然沒有辦法回答她的話。
她看向錢燦兒,隻見對方也是一臉茫然,隻知道搖頭,根本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起身,狠狠地跺腳。
但見得相國在人的攙扶下正往這邊走來,漸漸恢複正常的下人們也開始上前扶起錢燦兒,忙着幫她整理衣裝,又将那一方大紅喜帕重新蓋回了她的頭上。
“落雪公主!”相國行至近前,一臉擔憂地道:“這是怎麽啦?”
慕容雪心頭怒心竄起,幹脆地擺了擺手,道:
“爲何要來問我?在你們大順地頭兒上出了事情,問我幹什麽?”
扔下一句話,繼而回身,但見得碧晴正匆匆朝這邊奔來。
隻見其面色蒼白,走路時帶了踉跄。
無奈輕歎,再轉過身來沖着相爺道:
“不管怎麽樣,先把大婚繼續下去。喜轎還得往宮裏送,進了宮就安全了。”
說完這話,馬上就向碧晴那裏迎了過去。
兩人一碰面,第一句話就是——
“有沒有看到霜兒?”
碧晴點頭,可是又馬上搖了頭,然後疾開了口弱弱地道:
“有一個人,來得特别快,奴婢根本也沒看清楚那是不是人,就見一團黑影竄到你的身後。那時候你正好剛摸出針,那團黑影就在你身後這麽一竄,霜兒就不見了。”
而後指着一個方向,再道:
“我有看到那黑影消失的地方是那裏!”
慕容雪順目望去,見是城北的方向。
暗裏咬牙,從來也沒有這樣氣過。
“真是怕什麽來什麽!”狠狠地開口,而後再跟碧晴道:“别管送親隊伍了,你快點先回皇宮。”邊說着邊摸出大順給她的一塊腰牌遞給碧晴:“告訴東方淩叫幾名暗衛往城北尋我會在沿途用銀針留下記号。記着,要悄悄地跟他說,不可以擾亂了太子大婚,知道嗎?”
碧晴鄭重地點頭,她也知事态嚴重,可慕容雪就這樣自己尋了去她又實在不放心。
可是慕容雪已經沒有時間再與之閑話了,眼瞅着送親的隊伍已經重新整裝,便急着推了一把碧晴,道:
“快點去吧!”
說話間,人已經運足了内力,往城北的方向疾竄而去。
碧晴就見到一團粉影“嗖”地一下就從眼前掠過,而後便沒了蹤迹。
那動作,比之前帶走霜兒的黑影隻快不慢。
她知自己再擔心也是多餘,于是也開始朝着皇宮的方向快跑起來。
因爲中途起了變故,送親的隊伍已經不再像之前一樣爲了遊街緩緩而行。
擡轎的人手腳麻利了不少,幾乎是小跑着往皇宮的方向奔去。
但隊伍的人還是太多,相比起隻身一人的碧晴來還是慢了不少。
當碧晴進了宮裏,正殿的一條紅毯已經鋪至天門。
觀禮的人多得擠滿了正中心的那個圓場。
她在裏面發瘋一樣地尋找着東方淩,好不容易從擁擠的人群中穿過,這才看到原來身份貴重的人早已經坐到主台之上,與那同樣一身大紅喜袍的太子唐楚隻隔了十幾級台階。
沒有想到碧晴會先回來,看到她時,東方淩下意識地往其身後去尋找慕容雪,可再一對上碧晴驚慌失措的眼,便立即明白,一定是有事發生了。
“王爺!”碧晴到了近前,也沒客氣,直接就道:“出事了。送親的路上突然有神秘人來襲,吹了一支很怪的曲子,所有聽到的人全都生不如死。雪姑娘打碎了那人的笛子,可是那人的同夥也在這時擄走了霜兒。雪姑娘往城北去追,讓奴婢回來告訴王爺派暗衛相助,她會在一路上用銀針留下記号!”
話一說完,東方淩霍然起身,作勢就要往宮外沖去。
碧晴吓得一把将人攔住,再看了看周圍,小聲地道:
“王爺!今日太子大婚,您不可以在這時候離開啊!雪姑娘臨去時特地吩咐奴婢萬萬不可擾了太子大婚之喜,王爺隻要派出暗衛就好!”
東方淩哪理得她這些話,慕容雪去追霜兒,誰知道什麽遇到什麽樣的危險。讓他還坐在這裏觀禮?他怎麽做得到!
一抖手将碧晴掙開,随即往前走去。
一直伴在他身邊的小安明白東方淩的意思,于是趕緊也跟上,并在動身的同時伸出手來往空中打了一個手勢。
人群中,立即有數名侍衛打扮的人圍了過來,随着他們二人一同往宮門口走去。
碧晴見攔也攔不住,便隻能做罷。
站住腳,暗裏祈禱着千萬不要再出什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