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姑娘……”下意識地開了口,她認得,那是慕容雪。
可對方隻是在她叫出聲的時候身子微顫了一下,之後便又如常,連話都沒有說。
她自嘲地笑了開,隻道不虧是慕容雪,這麽些年還是這個樣子,不喜歡的人,她根本不理。
她西遙還有自知之名,知道自己是被對方排斥在外的。慕容雪的世界絕對不容她侵犯,哪怕是企圖染指,也不行。
可是……
“我隻做妾還不行嗎?”
不知道這算不算委曲求全,但她比不了人家,相貌比不了,身份也不比不了,特别是兩人在東方淩心裏的地位,那更是有天壤之别。
“我不要正妃,也不要側妃,甚至任何有品階的名号我都不要。”西遙越說越激動,腳步踉跄向前,“我隻求你能讓留在淩王府,留在他的身邊。我不會跟你争的,雪姑娘,我求求你。”
前面坐着的人還是不動,可是那隻一下的聳肩,卻還是明顯地帶出了她的鄙夷與嘲諷。
可是西遙顧不了那麽多了,好不容易有了一個可以跟慕容雪單獨見面的機會,她就算賠盡所有,也願意以此來自己争取一線生機。
于是步步向前,一直走到那女子身後,竟是“撲通”一聲跪到地上,然後哭求道:
“雪姑娘,我求求你。”
她的哭求楚楚可憐,那滿面的淚,任誰看了都會爲之所動。
可隻惜,這樣的淚水唯一打動不了的,就是炎赤的人。
在她看來,炎赤的人心好像都是石頭做的。
特别是慕容雪,待她的态度甚至連隐逸還不如。
但她不能不求,似乎她的幸福就掌握在慕容雪一個人手裏,隻要這個女子點了頭,那麽,一切都好辦。
“求你成全我。”西遙低下頭,聲音越來越低,但卻依然很堅決。
終于,身前的女子有了反映。
先是直起了身,将埋在膝間的頭緩緩擡起。
而後幽幽開口,道:
“要我成全嗎?”
說這話時,人已經轉至西遙面前。
兩人對面而視,西遙忽就産生了一瞬間的恍惚。
這人是慕容雪麽?
是!
又好像不是!
淚蒙住了眼,有些看不真切了。
可是總覺得這人相比起慕容雪來,那種美麗去掉了幾分。
可若說她不是,爲什麽眉眼間又幾乎是一模一樣?
疑惑間,面前人又開了聲,卻是道:
“見過不要臉的,沒見過你這麽不要臉的。早就說留着你在會是個麻煩,到不如殺了你,一了百了!”
說話間,突然擡起手。
那不知何時被抓在手中的石頭狠狠地往西遙的額頭上砸去!
西遙吓得一聲大叫,而後跌坐在地,拼命地往後退去。
但她還是慢了半分,那石塊兒“砰”地一聲砸上了她的前額,那種疼痛令其一下子就昏厥過去。
可是在徹底失去意識之前,還是聽到傷害自己的人說——
“真抱歉,你認錯了人。覺得像嗎?我們是親姐妹,當然會像。”
慕容霜之前也沒想到居然會遇到這麽一出鬧劇,她隻是閑來無事在這湖邊小坐,隻因爲這是宮裏唯一的一處活水湖,湖邊有風,很是清涼。
怪隻怪那西遙病急亂投醫,将她誤認成慕容雪。
沒錯,她們是很像的。
她雖相貌不及姐姐那般傾國傾城,但是身段和眉眼間,還是像到了七八分。
霜兒不像慕容雪,兩世的靈魂,思想是真正的成熟。
她隻是被現實熬得提早對生活失去了本該有的希望,真做起事來,很多時候還是像孩子一般,想得太過簡單。
如果換了慕容雪,斷不會拾起石頭去砸西遙的頭。
她就算是要殺人,也會用最鋒利的兵刃狠狠地捅進對方的要害。
一擊不斃命,麻煩的,就是她自己。
是的,霜兒麻煩了。
西遙的暈倒讓她有了一瞬間的快感,可還不等她再将手擡起來繼續去砸,暈倒之前的那一聲驚叫已經引來了正巡視至此的禦林軍。
于是,霜兒被擒。
于是,西遙被救。
于是,在這個湖邊,又有了一個關于西遙、東方淩和慕容雪的故事在皇宮裏傳了開去,豐富了人們的閑言碎語。
隻不過,這一次的故事裏面,加上了慕容霜。
人們還是比較習慣叫她遠兒姑娘,當然,這樣的稱呼在主子面前是不可以的。
畢竟她已被炎赤的落雪公主認做妹妹,身份自然也跟着高貴了許多。
就算被關進牢裏,獄監對她也還算客氣,沒有太過爲難。
這個消息很快的傳到了慕容雪和東方淩的耳朵裏,兩人先還不太相信,霜兒那柔弱的樣子,怎麽可能去刺殺西遙?
是的!來人禀報說,是慕容霜小姐企圖刺殺東盛的西遙郡主,現已經被擒拿。
她叫碧晴,問:
“霜兒呢?”
碧晴趕緊回道:
“說是去逛逛園子,我讓丫頭跟着了。剛才丫頭回來,說是霜兒在湖邊坐着,那裏風涼,她回來取個披肩。”
見慕容雪皺眉,碧晴想了想,道:
“要不奴婢先去看看吧!”
東方淩點了頭:
“也好!你帶人去牢去,看看情況。”然後再沖慕容雪道:“要不你跟碧晴一起去。”
“不用。”她搖頭,“我去西遙那邊看看。”
他微怔,繼而又苦笑道:
“看了又能如何,要麽重傷,要麽輕傷。總之不會死,不然東盛的人早就找上門來了。”
“好幾天沒見隐逸了。”她突然開口,“是不是很久沒看到隐逸了?這幾天他有出現在聞樂坊麽?”
東方淩搖頭,“沒有!不過聽說他病了,下人說是不太适應大順的水土,病了幾天了。”
她随意地擺擺手,也不知道這話是真是假。
但這時候沒心思去管隐逸,霜兒還在牢裏,可她就是有去看西遙的沖動。
“死不死的,我也得去看看。”她冷哼,“傷得輕,就問問她幹了什麽招惹霜兒去下殺手。傷得要是重,我倒不如直接幫她解除痛苦,送一針讓她歸西算了!”
她從來也不隐瞞自己對西遙的讨厭,但這樣的話還真是頭一次說出口。
東方淩知道,是西遙把她逼急了。
“去吧!”他也懶得去管,“我瞅着那丫頭也煩了,成天就這麽折騰,也沒知道什麽時候是個頭兒!但我看你還是得去找下唐楚。”他很是有些無奈,“我們到底是客人,怎麽好直接開口讓皇宮的大牢放人。怕是這事兒隻有唐楚去做才最合适。”
她知他的話确有道理,可心裏總覺着對唐楚着實不公。
有事的時候去求,無事的時候……這幾天,她幾乎是躲着他的。
……
到了東盛來使住的宮院時,見隐遙獨自坐在樹下的搖椅上,正一臉悠閑地吃着水果。
完全沒有被院子裏不停穿梭來去的太醫所打擾。
她苦笑,自走上前,在她身邊的椅子上坐下,然後道:
“看你這院子裏人都亂成一團,怎麽你還這樣子清閑。”
見慕容雪來了,隐遙也沒太奇怪,像是猜到了她一定會來似的,隻是将手裏的水果遞給她吃,然後自顧地道:
“冒牌郡主傷了,有太醫給看就不錯了,憑什麽我這個正牌公主還要去管。再說——”,一邊說着一邊指了指院子東邊兒的一間屋子,道:“我哥病了我都幫不上忙,管她作甚。”
“你哥的病怎麽樣?”她随口問着,目光卻打量起了西遙的屋子。
正有太醫在不斷出入,不過看來也沒什麽大礙,太醫們也隻是例行的檢查而已。
“不知道。”女子幹脆地答:“誰也不讓進,偶爾隔着窗子跟我說幾句話。好像是得了風寒,嗓子都啞了。”
說着話,突然直起身來,湊近了慕容雪,道:
“聽說霜兒被抓起來了!她也真是笨啊,下都下手了,爲什麽不再狠一點兒!你看西遙現在半死不活的樣子,多半是在那兒裝可憐,可惜就是沒人搭理她!煩死了!霜兒太笨了,反正把她弄出來也得搭個人情,可西遙隻是受傷,這太不劃算了!”
慕容雪有些無奈,照隐遙這話,霜兒應該直接把西遙給殺了,這才值得坐一回牢。
笨蛋雪雪,我就知道你會來找我的
“那你看我幫幫霜兒如何?”慕容雪故意逗她,“冒牌的郡主而已!”
“别!”隐遙搖手,“人都平安無事的回來了,太醫們也看過了,隻不過皮肉傷。如果這時候再出事,可就真是誰也說不清楚了。雪你還是想辦法把霜兒弄出來,不過……我看還得找唐楚。”
她點頭,承認隐遙說得沒錯。
其實很想要說讓隐遙去找唐楚幫忙,可再又一起,那樣也太過份了些。
說好了是親人的,她怎麽能如此避之不見。
自搖了搖手,走出了隐遙所在的宮院。
去往唐楚那延慶宮時,想了好多個開場白,可是又都覺得不妥。
直到人已經站到延慶宮門口,這才發現,要見的那個人,正一臉笑容地站在她的面前。
還伸出手來在她眼前搖了搖,然後道:
“笨蛋雪雪,我就知道你會來找我的!你看,我都親自等在這兒了!”
見慕容雪發愣,便又道:
“你是傻了吧?還愣着幹什麽,走呀!我帶你去那個牢房,親自把那個遠,哦,不對,是霜兒姑娘。我親自帶你去把那個霜兒姑娘給放出來!”
邊說着邊就過來想拉慕容雪的手,對方沒動,他也在剛觸及指尖的時候停了下來。
然後尴尬地撓撓頭,“對不起,我又忘了。”
她不知道該如何答話,索性也不吱聲,就默默地跟在他後面,看着這個大順太子像逛街一樣的往那牢房處走了去。
唐楚沒帶一個随從,也沒叫上親衛,就好像要去辦的完完全全是他的私事一樣,根本讓人想像不到他們是要去放出一個刺殺他國郡主的兇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