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隻屬于唐楚的名字,隻有他一個人可以這樣去叫,隐遙都不行。
于是她也顧不得其它了,眼見着那白衣少年就要被人抓起來關住,她開始大叫,甚至就想要沖到大殿裏面去把人給拉出來。
站在她身邊的隐遙也驚了,慕容雪的突然開口吓了她一跳,下意識地站出來一步,也往那殿裏看了去。
這時候的唐楚已經将最初的興奮與驚訝轉變成了動力,隻聽得其一聲大叫——
“雪雪!”
而後整個兒人拼命地往前沖,也不管是不是有侍衛的刀劍正指向他。
反正他知道,這些人怎麽也不敢真傷了他,隻要自己往前跑,那些攔路的刀劍就會自己自動自覺地撒回去。
烏龍啊烏龍!唐楚你個白癡!
他想得沒錯,他是太子,侍衛們當然隻有吓唬吓唬的本事,誰能真傷了他去。
于是就在景貞皇帝的長歎聲中,就在侍衛們被太子這種不要命的沖勁兒吓得連連後退的腳步聲中,唐楚成功地跑到了大殿門口。
眼見着他那日思夜想的雪雪就在眼前了,得意的人一回身,華麗麗地沖着整個兒聞樂坊的人揮了揮手,再一笑,從那兩排小白牙中間擠出來兩個字——
“再見!”
而後轉身,拉過身後的女孩兒繼續他的第十六次逃婚。
隻是……
可是……
沒想到……
“唐楚你個白癡!”
慕容雪快要氣瘋了,真的快要氣瘋了。
因爲那白癡耍酷回身去說再見,再轉回來時,拉的……卻是隐遙的手!
眼瞅着他拉住隐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消失在自己的視線,慕容雪隻覺得天空忽然飄過滾雷,再伴住烏雲,将她那剛剛滿溢的快樂澆了個通透。
“白癡啊你!”她氣憤地大叫着:“你個笨蛋!長大了怎麽還這麽笨!你個白癡!唐楚,你抓錯人了!啊啊啊啊啊——”
拼力逃命的人以另一隻空閑的手掏了掏耳朵,自顧地道:
“雪雪,你怎麽還在罵我是白癡!這麽些年了,也不知道改改!好歹我現在是堂堂太子嘛!被你白癡白癡的罵,很沒面子耶!”
一邊說着一邊又将手握緊了些,然後再道:
“不過沒關系!我的雪雪願意說什麽就說什麽!你罵我什麽都好,反正我就是死也不會把你放開!——哎呀!快!後面有追兵的聲音了,雪雪咱們肯定出不去宮門,我帶你去個隐蔽的地方先躲一躲!”
他隻顧着拉住人往前跑,最多就是往兩邊看看以便尋找最佳的逃跑路線。
可是對于身後那個被拉着跑的人連看都沒顧得上看,一心以爲那是慕容雪,一心想着快點跑到安全的地方再好好的把這個女孩抱在懷裏再不放開。
此時的唐楚,他恨不得把慕容雪團成團子塞進袖子裏。
那種珍愛和喜歡已經填滿了他的心,哪怕是讓他用未來的皇位去換,他也是願意的!
隻是苦了隐遙,莫名奇妙地被人拉着瘋跑,最開始還能叫出幾聲兒,可是漸漸地就累得連喘氣都有些費勁。
她真的很想告訴這個笨蛋太子他拉錯人了,她真的很想叫他停下來,因爲她真的跑不動了。
可是她說不出來,這樣沒命地奔跑已經達到了她肺活量的頂點,以至于她張開的口隻夠喘氣用,再也不能幹别的。
而還站在聞樂坊門前的慕容雪已經徹底絕望了!
在她心裏此時隻有一個念頭,就是:那個白癡唐楚是不是在故意整她?
那小子今年有十九了吧?
十九歲若在民間已經都可以是幾個孩子的父親了,怎麽他還這樣子莽莽撞撞?
她氣得不停跺腳,卻忽略了早已經走到她身邊的東方淩。
直到對方以手輕碰了碰她的胳膊,這才回過神來。
正不知道該怎麽樣開口跟他說話,東方淩卻主動将她的身子扳過來,沖向大殿。
然後悄悄地指向景貞皇帝,道:
“你看看他手裏拿着的,是什麽?”
她順目望去,但見得被景貞皇帝拿在手裏的東西,正是自己的那一枚紅寶石發簪。
那簪子是東方淩送她的,曾經斷過,也是東方淩請了工匠将其補好。
而今……
“那東西本來是拿在大順太子手裏的。剛才你叫他,他一時激動将東西掉在地上,景貞皇帝撿了去。”
不等她問,東方淩自顧地解釋到那東西爲何會在皇帝手中。
頓了頓,卻又道:
“不是說在去東盛的路上遺失了麽。”
輕輕的一句話,卻說得慕容雪的臉頰一片燥熱。
謊言總是謊言,總有被拆穿的一刻。
她低歎,卻還是道:
“對不起。”
東方淩搖搖頭,想要去攬她的肩,可是手臂擡了起來,卻再也沒有勇氣往她肩膀上落動。
終還是放下,同時道:
“你我之間,何苦用上對不起這三個字。”
“可是我騙過你。”她仰起頭,“我心中有虧,所以要跟你道歉。不過東方淩,你千萬不要誤會!我跟他……他叫唐楚,我跟唐楚不是你想像的那樣,我們沒有那種關系,我……”
“我想什麽了?”他無奈,“我什麽都沒想!”這話說得堅定又認真,“也不會誤會!因爲你說過,喜歡和愛是分得開的,放在心裏的人,不會變……對嗎?”
她有一瞬間的怔然,而後馬上點頭,像是在承諾東方淩,也像是在告誡自己。
可是剛點了頭,身子卻又不由自主地往唐楚跟隐遙逃跑的方向轉了過去。
就那麽盯盯地望着那邊,似神遊一般,又陷入無盡的沉思。
你你你,你是誰啊!
“雪雪!咱們到啦!”
逃跑的兩個人終于到了唐楚所說的那個隐蔽的地方,隐遙擡頭看去,見是一處二層的小獨樓,上面還有一個斜面屋頂的閣間。
見拉着自己的人終于肯停下腳步,她再受不了,腿一軟就跪坐在地上,以手撐着地面不住地喘着粗氣。
唐楚轉過身邊,同時開口道:
“雪雪這可不像你哦!怎麽跑一會兒你就累啦?以前你可以強得可以把我提起來扔到豬圈裏,怎麽今天……啊!”
等徹底轉過身看清楚地上坐着的人時,後面要說的話被生生地吞了回去,而後一聲怪叫,哆哆嗦嗦地伸出手來,同時步步後退,指着她顫顫地道:
“你你你,你是誰!你是誰!我的雪雪呢?”
隐遙快氣死了,狠狠地一拍地面,然後擡起頭來,一把扯下臉上的面紗,怒叫道:
“你你你,你什麽你啊!我又不是怪物,你怪我幹什麽?你的雪雪!誰是你的雪雪?怪不得人家罵你是白癡,你也真夠白癡的!拉着我瘋跑什麽啊!姑奶奶快被你給累死了!”
一通狂喊,也解不了隐遙心頭的氣,正要再罵去,唐楚卻突然竄到近前一把捂住了她的嘴,然後小聲道:
“我的小姑奶奶,你小點兒聲行不行?我逃出來容易麽?你可别再把那些禦林軍給招來!”然後再一指邊上擱樓,道:“先到那閣樓裏躲一躲,有什麽話進去再說!”
隐遙被他連拉帶扯地拽到了小二樓,然後再順着一處梯子爬到閣樓上,這才見唐楚,長出一口氣,算是稍微放下心來。
終于兩人都冷靜下來,唐楚一臉苦相,再也笑不出來了。
雖然嘴角還是自然是上揚着,看上去美美的樣子,但是那一臉苦相卻騙不了人,誰都知道,這人郁悶了。
“喂!”他沖着隐遙叫了一聲,“你是誰啊?我抓着跑的不是雪雪嗎?怎麽變成了你?”
隐遙也沒什麽好氣,就特别想擡起腳來往他那一身雪白的袍子上踹一腳,但好歹算是忍住。
不過說話的語氣可不善——
“我是東盛的七公主!不是鬼!瞅你那副見了鬼的樣子。”
“我能不怕麽!”唐楚一跺腳,“唉!本來以爲我這幾年曆經的磨難已經到了盡頭,本來以爲我可以跟着我的雪雪雙宿雙飛,可是沒想到……唉!真是好事多磨,好事多磨啊!”
“我不管啊!”隐遙瞪向他,“一會兒我就得出去!我哥還等着我呢!就這麽跟着你跑了,回頭一定得被他審!”
“哎!”唐楚一揮手,“你現在可不能走!你要是走了,我的藏身之地就暴露了!我逃出來容易麽!這已經是我第十六次逃跑了!”
“可是我不是你要找的人啊!”隐遙氣得直想哭,“你說說你,怎麽連個人都抓不對呢!我穿的是湖藍色,雪穿的是白色!你不認得顔色嗎?”
“哎呀當然認得!”唐楚郁悶得要命,“可是當時情況太危急,我又太興奮,誰知道會抓錯人呀!真是的!”
他現了懊惱,過了一會兒,又道:
“完了,雪雪一定是生氣了,我得想想再見面的時候怎麽跟她解釋。她一定是生我氣了!”
“解釋什麽!”隐遙白了他一眼,“一廂情願而已,不需要解釋!”
唐楚一愣,随手抓起邊上的一本舊書作勢就要往隐遙頭上敲去。
隐遙眼一瞪,到是沒躲,直接開口道:
“怎麽着?你還想打我麽?”
唐楚翻翻白眼,把手放下。
兩人靜坐了好一會兒,終于還是有人忍不住了,開口打破了沉默——
“你剛才說什麽一廂情願啊!”
隐遙“噗嗤”一笑,然後道:
“就是說你一廂情願啊!人家雪是炎赤二皇子未來的媳婦兒,你跟着摻合什麽!”
唐楚“呼”地一下站起身來,笑臉上帶了怒意。
“怎麽會!你沒看到剛才雪雪叫我的時候有多開心嗎?她也是想我的啊!我們好多年沒見了,我……”
說着說着,他也沒了底氣。
是啊!
好多年沒見了!
四年,四年的時間,足夠很多事情發生了吧!
更何況,當初根本就是他一廂情願地說什麽雪雪長大了以後我是要娶你的,但對方壓根兒也沒給什麽回應,更别提承諾。
如今看來,是他唐楚一頭兒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