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騰了這幾年,就連從前那個氣焰嚣張的三皇子都不敢再與之交手,要是有劫匪來劫他們,那還真是出門兒沒查黃曆。
掀了簾子,看向前面下人們的馬車,慕容雪吐了吐舌頭,而後跟東方淩道:
“我跟你說,碧晴現在一定是在睡覺!”
東方淩挑眉,以此尋問爲何。
她笑,再道:
“昨天晚上我好好的睡覺,她就在我屋子裏收拾了一宿。今早我醒來一看,大包小包的,給我裝了兩箱子衣裳。”
東方淩也樂了,可再指了指身後跟着的兩輛車——
“可是你隻帶了一箱!”
“嗯。”她點頭,“我又不是去作秀,帶那些衣服幹啥!”
“什麽叫作秀?”
“……”
她不再言語,自望向窗外,心裏有滿滿的期待填充着,對于那個傳說中最美麗的國度,她實在是已經向往太久太久了。
前十日,慕容雪算是老實的,話不多,無事的時候就靠在車廂裏閉目養神,偶爾還跟東方淩一起去換了馬來騎。
可是十日之後,她便熬不住,開始不停地打聽有關大順的鎖事。
包括大順的國土有多大,天氣如何,都城在什麽方向,等等等等。
東方淩告訴她——
“大順是一個很美麗的地方,也很大,幾乎有一個半炎赤那麽多的國土。那個國家四季如春,不下雪,隻偶爾會有綿綿的細雨自天而降,卻從來也不曾演變至傾盆。我少時去過一次,是跟着大哥去坐客。那是我見過最美的國家,都城在正東方向,家家門前都有溪流、有花、有樹……”
“四季如春……”她輕聲呢喃,“聽起來,跟大理很像!”
東方淩又現了不解,很想問問她大理是哪,可是再一轉念,知道她定是會說“大理就是我從前的家鄉”,便就做了罷。
這幾年中,這樣的話他聽過太多次,最開始的時候還會反問:你的家鄉不就是炎赤?
可她總是搖頭,對他說:其實我的家在一個很遠很遠的地方,你去不了,我也回不了。
說那樣的話時,慕容雪總是會帶着淡淡的憂傷。
漸漸地,他便不忍再問。
“大順是最富饒的國家。”他的聲音再起,“這次太子大婚,更是請到了周邊數國的權貴前去觀禮……”
“那東盛是不是也有人去?”慕容雪突然出聲将話打斷,然後扭過頭來盯盯地看着東方淩。
“那是自然。”他點頭,“東盛是臣國,與炎赤自然比不了。咱們可以去個皇子公主,東盛那邊估計貼子應該會直接下給他們的崇仁皇帝。”
慕容雪點頭,她知道,東盛雖說曾經作亂,但名義上現在仍是附屬于炎赤之下。
他們的皇帝估計在大順的眼裏也就等同于炎赤的一個皇子。
“也不一定。”她再開口,說着自己的一番道理——“崇仁皇帝自從幾年前我還在東盛的時候身體就一直不好,後來不是還病危過幾次。估計以他的狀況也支撐不了這樣的長途跋涉,就算東盛的氣候會好一點,但怎麽說現在也還沒入夏,風大得很,他應該來不了的。如果我估計沒錯,去大順的會是隐逸!”
東方淩自想了想,而後也跟着點頭:
“倒是有這可能。”
“太有可能了!”慕容雪吸吸鼻子,繼續道:“東盛有一位二公主嫁到了大順,隐逸曾經說過他很想念自己的二姐姐——東方淩!”她突然定睛向他看去——“其實這是一個很好的報仇機會!如果我想,讓隐逸客死異鄉,那也是不錯的!”
她說這話時,目光中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了一種毒辣。
可是東方淩卻馬上搖了手,同時警告道——
“不可以!千萬不要那樣做!”
她挑眉尋問,他再道:
“大順是一個中立的國家,雖然皇帝娶了東盛的女兒,但是在其它方面并沒有給東盛太多的支持。最多開放了貿易往來,别的再沒什麽過深的交往。大順不打仗,隻想着家合國美、國富民強。據說在那個國家,沒有一戶人家會饑餓潦倒,沒有一個人會因掙不到錢而沒有飯吃。那實在是一個很富裕的國家,雖說不以兵力制勝,但是大順的實力卻沒有人膽敢小觑!他們兵多将廣,都擺在那裏,不打就好,一旦動起手來,炎赤是不是人家的對手,都還是不一定的事呢!”
對于東方淩所講的話,慕容雪是贊同的。
會咬人的狗從來不叫,這一直都是個真理。
“太子大婚是大事,絕對不可以在這個時候生事!”東方淩的聲音又起,“炎赤跟東盛的帳早晚要算,但不是現在。”
“那就等那太子結完了婚!”她還是有些别扭地說着。
東方淩無奈——
“我說你怎麽就一定要較這個汁兒呢!我都不介意隐逸的傷害了,你這又是何苦?隐逸他隻是走了極端,但其實……”他實話實說,“其實出發點還是爲了愛!”
她一偏頭,看向他——
“東方淩,這可不像啊!你是狠的,怎麽可以有恻隐之心?”
沒再搭她的話,他身子向後一仰,自顧地閉目養神。
其實不是恻隐之心,他對于曾經給過自己傷害的人從來都不會恻隐半分。
他隻是不希望她的殺戮太重。
一報還一報,隻怕有一天老天爺的報應來了,會打得誰都措手不及。
慕容雪也學着他的樣子将身子向後仰去,隻是在背部靠上車廂壁的時候無奈地展了一個苦笑。
她何嘗不明白他心中所想,何嘗不知道他是想要盡可能的讓她遠離是非。
曾幾何時,她也想過放下心中的仇恨,也放下身上所有的疲憊,就安心的做一個十幾歲的女孩,就安心的做她的落雪公主。
這一輩子,她可以不愁吃穿,可以舒服自在地活。
有下人侍候,有王爺照顧……
可直到這樣的好日子就擺在她面前的時候,她卻發現,有的時候,選擇自由,比選擇束縛還要困難。
對于不能愛的人,還不如選擇恨
之所以要記着仇恨,是她在怕。
之所以要不停地鞭策自己繼續前進,也是她在怕。
她怕沒有了恨,心中就會多出那些糾葛不清的情緒。
那樣的情緒是比仇恨還要複雜、還要難解,更難以擺脫的。
所以她甯願簡單地去怨恨,也不想将自己陷入那樣的兩難。
當年衛萊就曾經跟她說過,對于不能愛的人,還不如選擇恨!
……
一行人停停走走,到了第二十天,總算是到了大順境内。
天氣已經很暖了,她開始感激碧晴給她帶了那麽多的衣服。
自來到了古時,她便很少能夠見到這種花草簇擁的美景,那種綠綠的草和各色的花直讓她覺得不配上不同的衣服來映這個景兒,真是對不起老天爺!
碧晴一邊幫她選衣裳一邊還不望埋怨——
“收拾了一宿,就說多帶一點的,你生生給減去了一箱子,這下後悔了吧!”
她點頭,表示以後關于這方面的事一定聽碧晴姐的,弄的碧晴連連搖手——
“小聲點兒,當了這麽些年公主,還姐啊姐的!讓王爺聽到又該罵我!”
“怕什麽!”她心情大好。
換了一襲湖藍色的裙裝,再由碧晴爲其改了發式,這才又拉着東方淩從車裏出來改成騎馬。
東方淩實在有些頭大,指着她這一身不得不說——
“穿成這樣子騎子,怕也隻有你做得出來。”
慕容雪扯了扯這一套看起來很是端莊淑雅的長裙也覺得穿着它騎馬實在是有些滑稽。
再往東方淩處看去,突然一個縱身,整個兒人一下子從馬上騰空而起,同時向側面竄了去。
東方淩吓了一跳,可也馬上就反映過來她這是要幹什麽。
于是趕緊向後退了半個身位,給她讓了個地方出來。
女子穩穩地側落在他的馬背上,就像是從天而降的仙女一樣,散着淡淡的蘭花香,惹得叢間的彩蝶也放棄了原本的花香,轉而圍着她四下萦繞。
騎馬随行的将士們幾乎看傻了眼,雖說他們那一百人幾乎每天都能跟慕容雪相見,但是她到教場時總是一身男裝,摸爬滾打的,怎也不極換了女裝時這般妩媚。
以前暗衛們隻知道她美得像一隻毒蠍。
可直到這一刻才明白,落雪公主是百變的!
她可以是戰場上最鋒利的一把武器,同時也可以是淩王府懷中最嬌媚的一朵花。
兩人共乘一騎,奔着大順國都的方向一直走着。
慕容雪忽就覺得有些許的緊張。
她展開雙臂,用力地呼吸,同時在心中對自己說:這是大順的空氣,唐楚的故鄉……
放下手臂時,叢間的花似乎比前一段路上的開得更yan了些。
她看過去,竟覺得那些花就像是唐楚的笑,無害又無邪。就算是他動手打人,展了那樣的笑臉,都會令對方不忍還了手去。
于是她也笑了起來,不自覺的就将嘴角咧起,就像唐楚那樣,露了兩排白白的牙。
然,身側之人卻在這時冷然開口。
他說:
“你别笑了!爲什麽你一露這樣的笑我的心就會不安呢?”
她微愣,很想當時就開口問問是不是真的有心靈感應這一說,爲何她剛一動念,他就有所發覺?
然,終于還是忍住。
但卻半轉過身上,主動握住東方淩搭在她腰間的那隻手,而後輕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