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院子的下人趕緊都往外跑,可還不等出了莫雲軒的宮門,就看見碧晴正滿面通紅地從外頭奔回。
立即有丫頭拉住她,急聲問去——
“碧晴姐!那個西遙呢?”
碧晴急的都快哭了,狠狠地一甩袖子,道:
“還說呢!剛出去沒多一會兒人就不見了,我就一個轉身的工夫她就……”
“誰讓你帶她出宮的?”忽有東方淩的聲音傳來,滿帶着怒氣。
碧晴吓了一跳,再一看疾走過來的東方淩跟慕容雪,不由得心裏一緊,暗道不好。
于是快步上前,趕緊解釋道:
“因爲隻有西遙是新來的,沒有固定的事做,我這才想着帶她一起出去買些東西。怎麽……怎麽了?”
碧晴隐隐地感覺出西遙對東方淩的心思,也看得出慕容雪對她的排斥。
雖說她自己也不喜歡,甚至在發現西遙不見了時有那麽一瞬間覺得丢了也好,省得惹了主子們都不痛快。
可她也知道,西遙是東方淩親自帶回的人,雖說平日裏東方淩對她的态度并不怎麽樣,但這其中定還有一些她不知道的事情。
如今西遙丢了,怕是她壞了主子們的大事。
“撲通”一聲跪到地上,道:
“對不起,是奴婢錯了,請主子責罰。”
“哎!”慕容雪趕緊上前将人扶起,“你這是幹什麽!不關你的事,快起來!”
東方淩也不再問話,隻是拉着慕容雪徑直地往外走去。
兩人一直出了宮門,一人一匹馬分了兩個方向開始找了起來。
東方淩暗裏調了九門都府的人協助,一直折騰到天黑,卻還是沒能尋到西遙的蹤迹。
慕容雪在落了夜慕時在淩王府門前與東方淩會合,兩人面對面,都搖了搖頭。
就種情況一直持續了兩天,那西遙就像是人間蒸發了一樣,再也沒有出現過。
九門都府和淩王府的人也一直都在暗裏調查,但同時又要注意着動作不能太大,更不能明着搜城封城,因爲這樣會落了别人的眼裏,令人生疑。
終于,五天過去,慕容雪在東方淩下朝後正要繼續出宮去尋時将他拉住,輕吐了聲,道:
“算了。”
東方淩挑眉:
“四個城門都沒有發現可疑的人出去,就說明十有八九人還在城裏,爲什麽不找了?”
她低歎,“一個人成心想躲,一百個人也找不到。算了……”
慕容雪明白,怕是這個女子要給他們今後的生活帶來麻煩,而且不僅僅是一點點。
“好。”東方淩也點頭,頓了半晌,卻又道:“其實很有可能她早就已經在逃跑的當天就出了城去,咱們尋來尋去,結果都是徒勞。”
“追不追呢?”
“追不追呢?”
兩人同時開口,說出一樣話來,而後不由得相視一笑,感歎這份默契。
“我不想追。”東方淩道出心裏話,而後擡手,朝着院子裏最高的一處屋頂一指,随即起了輕功,一躍而上。
慕容雪知他是想找一處清靜說話,便也不多問,跟着他的腳步也躍了上去。
這兩年在她的不斷苦練下,身手逐漸恢複,這樣的高度已經不需要再用針來做墊腳了。
二人并肩坐定,東方淩又開口,繼續道:
“我不想追,是不曉得追回來之後怎麽樣處置那個人。好歹她跟西伯與我們有恩,總不好狠心殺了去。可是很明顯,她已經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如果還留着,難免身份被父皇和瑾嫔所知。她是阿桐的女兒,父皇勢必對其照顧有加,到時候萬一她提出……她提出過份的要求來,就不好辦了。”
“過份的要求?”她輕語,“你是說她提出要做淩王妃吧!”她知他心中所想,卻是搖了搖頭,道:“我倒是覺得那種可能不會發生。”
見東方淩沖其揚了揚眉,又道:
“你想想,西遙是阿桐生命的延續。皇上愛了阿桐十多年,到頭來卻還是沒能得到。如今有了一個翻版在面前,他又怎麽能放過?所以,西遙的身份一旦被說穿,武帝必然會把她留在自己身邊,就算不封妃封嫔,他也不可能看着阿桐的化身嫁給自己的兒子。這是人類心理的問題,誰也扭轉不了,更逃脫不了。”
“那就追?”他轉問。
慕容雪卻又是搖了頭,她說:
“不追了。走就走了吧!省得心煩。有些事是命裏注定的,命裏有時終須有。”
邊說着,邊自身前掬起一捧雪來,讓那涼意浸透了手骨,直到心裏也感到了一絲疼,這才将手掌一立,讓那積雪又落了回去。
有些話,不管是說出來還是想到它,心裏總是會一陣一陣地疼——
“曾經有人說過這樣一句話,他說:隻要肯對命運搖頭,就可以得到想要的自己。”她輕歎,帶了些凄涼,“可是他不知道,一個凡人,又怎麽可能對命運搖頭呢?西遙的出現是偶然也是必然,就算當初不在山中相遇,隻怕有一天,這個人早晚都會出現在咱們面前。東盛有她的親人,就讓她去吧!”
……
在宮裏住着已經沒有什麽意義,慕容雪提出回王府去。
這是她第一次主動提出要回去,東方淩沒問原因,但她自己說了。
“公主府已經在建了,總要去看看的。”
他知這是敷衍,因爲回去之後,慕容雪便讓他立即找來幾名能工巧将,不但手要巧,心思還要細。
這一次東方淩沒忍住,問了原因,可是她卻搖了搖頭,隻說:
“事情成與不成還都是指不定的事,我隻是想試試,你先别問了,成了之後自然知曉。”
于是他也就不問,每日照常上下朝堂操練兵将。
三個月後,王府西邊兒的公主府建成,武帝親自書匾,由大太監秦英給挂到了府門上。
慕容雪便也正式搬到西院兒去住。
畢竟,她十二歲了,總不好一直跟東方淩住在一起。
從前是近侍也就罷了,如今武帝給了她公主的尊榮,就算是做樣子,也得做做給外人看的。
東方淩對這些到沒什麽忌諱,用他的話來說——誰都知道你是我淩王府的人,住在哪邊還不都是一樣!
随着公主府的落成,她聚集巧匠打造的東西也正式的呈到了東方淩的面前。
那是一個長像很怪異的東西,但東方淩還是認得出,是帶兵打仗帶用的戰驽車縮小的樣子。
戰場上有一種大型的戰車,是弓箭放平的樣子,可同時連上三十多支長箭,由幾名兵将一齊拉扯,而後放出,力道很大。
如今慕容雪帶在手中的東西與那戰車極像,隻是在上面多出了不少細節上的東西。
比如說中間處的一個方型的匣子,再比如說前面的一排排凹槽。
東西是木質的,他接過來拈了拈,很輕。
再比了下大小,發現竟隻有成年人半臂大,很是精緻。
将底部抽開,裏面好像有吸力,就像是弓箭一樣,拉開了,就有一股力道蓄滿。
再松手時,“啪”地一聲,被抽出來的部份迅速又回歸原位,同時感覺到頂部有沖力傳來,力道很大。
他揚了揚手中之物,問道:
“這是什麽?”
“連弩!”慕容雪簡單幹脆地回答,同時将另一隻手裏握着的一把很短小精緻的箭遞了過來,指導東方淩——“把這些東西頭向前塞到後面的抽槽裏,然後按一下抽槽邊上的木闆。”
他依言而做,竟發現那木闆處也有機關,輕輕一按,就像蓋子一樣将那些短箭蓋住。
“拿到外頭去試試。”她提醒對方,并帶頭推開了門,而後指着天空——“朝天上發!”
東方淩擡眼望去,天上剛好飛過幾次鴿。
于是手上加力,再往外拉了拉,而後猛地松開手去。
但見得之前放進去的那十支短箭竟同時向外射去,最開始的時候是聚在一起的,可射出去沒多久竟又四下散開。
每一支箭的力道都均等,呼嘯着破空而去,不一會兒就有幾隻隐入了yin雲。
因爲第一次用這東西,準确度掌握得還不是很好。
天上的鴿子隻射下來兩隻,其餘的箭都落了空。
眼瞅着鴿群開始四處逃蹿,慕容雪一把奪過那隻驽,幹脆地從地上抓了一把太碎石子,齊齊塞進驽中間的凹槽裏。
而後像東方淩剛才一樣一拍機關,凹槽上立即覆了一個木闆來将石子全都蓋住。
然後她拉動驽尾,以一種很好看的姿勢舉向天空。
“啪”地一聲響過,那些石子就跟剛才的短箭一樣瞬間就往天上射了去。
東方淩定晴去看,竟發現那些石子沒有一顆打空,全部都精準的打在鴿子身上。
随即,噼裏啪啦地,一群鴿子應聲而下,成了戰利品。
他不由得鼓起掌來,誠心地對慕容雪的本事表示敬佩。
“這東西本來是叫‘諸葛連驽’!”她再把東西遞給東方淩,而後自顧地解釋道:“是一個叫做諸葛孔明的人制出來的。不過他最初的模樣不太好看,而且很大,跟你們用的驽車差不多。我将這東西縮小了,箭也縮小了。但是裏面的弦卻用了十五根,不但更結實,力道也更大。”
一邊說着她一邊指了指那驽中間剛才被放了石頭的地方,繼續道:
“這個地方是我自己加進去的!因爲在戰場上,兵将們總是會出現有弓無箭的情況。能夠自己背着的箭畢竟有限,不可能帶太多。所以這種時候,這個地方就可以起到關鍵的作用。地上的石頭很多,隻要随便抓上幾個,就可以達到跟箭頭一樣的效果!”
她講得很仔細,一邊講一邊示範,直到将所有的功能都說了一遍之後,又取來了備用的短箭,讓東方淩多試幾次。
他上手很快,還不到一天的工夫,就已經可以達到百分之九十的準确率。
慕容雪不得不暗裏佩服,隻道果然是習武的人才,比她們當初在國安局的訓練要強上太多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