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總是跪啊跪的,先起來再說。”開口的是慕容雪,她隻是看方毅這樣子好笑。“王爺又沒說怪你,你何苦猶自杞人憂天!”
方毅又習慣性地往腦後抓去,東方淩卻在這時候突然開口,道:
“薛瑞說的沒錯!這個兵權本王是準備讓它落到你的手裏!”
正起身起了一半的人聞言,又“撲通”一聲跪到地上,同時伸手抹着冷汗。
“都跟你說了不要總是跪啊跪的!”慕容雪很是無奈,“這麽小的膽子,怎麽當大軍的主帥!”
方毅聽了連連搖手,驚道:
“雪姑娘……不對,是落雪公主,您就不要開玩笑了!屬下哪是當官兒的料,再說,炎赤大軍的兵權何其重要,那本是淩王爺的東西,屬下怎麽能……怎麽能……”
“怎麽能搶去?”她無奈地搖頭:“方毅呀方毅!如果是在跟你開玩笑,我跟王爺又何苦深夜走這一趟?這個位置多少人想得卻得不到,怎麽現在給你送上門了,你還不敢要了?”
方毅再擦汗——
“不是屬下不敢要,是不能要!自己有多大本事咱自己心裏清楚,我方毅也就是個沖鋒的料,突然讓那麽些人都聽我的話,我實在是做不來!”
将士聽你的,那你聽誰的?
“有什麽做不來的!”慕容雪邪邪一笑,再看向東方淩,見其正對自己點頭,于是又繼續道:“方毅我問你,炎赤大軍聽你的,那——你聽誰的?”
她這一問,似将一直石化之人猛然點醒。
隻見方毅的雙眼突然睜開,望向東方淩,再看向慕容雪,半晌,終于再開口道——
“将士們聽我的,我……聽王爺的!”
“這就對了嘛!”女孩兒拍拍手,“道理擺在這兒,做與不做,還要看你的意思。”
那方毅一聽此言,馬上一個頭磕了去。
隻不過這一次不再有驚訝,而是帶着萬分的鄭重與誠意叩向東方淩,同時道——
“王爺放心,屬下明白!”
……
方毅的事拖得并不久,就在正月十五之後所有外地官員離京之日,由武帝親自宣布任命。
當然,除去東方淩暗中的一番動作,方毅的成功上任也與武帝的配合有着最直接的關系。
這一點東方淩明白!
畢竟父子連心,武帝的心思早被他猜到了十之八九。
之所以在自己幾番挑釁之下還是将儲位的人選鎖定于他,一方面與他出衆的能力有關,而另一方面,九五之尊也是爲了自己。
他東方淩雖說冷面無情,雖說行事殘忍刁鑽,但是相對于某些人來說,還是更能讓皇帝放心。
至少他不會爲了早一日登上皇位而做出弑父之事,但如若是東方寒,就未必能夠有他的這番耐性。
終于,九門都府、jinwei軍還有炎赤兵權的事全部解決,縱使冷靜如東方淩,也不由得在無人之時長長地松了一口氣。
數月來一直緊繃着的神經總算放下,可是他知道,除了朝務軍政,還有一些事情也正在不經意間悄然生長。
那是他欠慕容雪的一個解釋,也是他心裏隐隐存着的一個疑惑。
關于西遙,慕容雪選擇不聞不問,他也并未主動提起。
兩人默契地将那個人放在一邊,首先顧了大局。
事情總不好一直拖着,那個還未露出頭來的端倪,想來,他也該主動去探究一番。
然,事情的發展總是不如人所料。
就在東方淩想要主動去尋些答案的時候,慕容雪卻是先他一步有了一個意外的發現——
那日她清閑在府,時不時地從西邊兒新辟一的偏門走個來回,去自己那正在修建的公主府看看。
碧晴見她早飯沒吃,便随手指了西遙去将一盒她愛吃的點心送到西院兒。
“西院兒”是淩王府裏的人對公主府的别稱,因其在西側與淩王府緊緊相連,而且東方淩還特地囑咐工匠們在兩座府邸相連的那堵牆上開個月亮門兒,以便來往。
這樣一來,兩座府邸實際上就是一體,所以下人們也習慣性地稱那邊爲西院兒。
西遙提着點心盒往那西院兒走去,剛穿過小門兒,就看到慕容雪正坐在一處很高的假山石上跟下面的工匠在說些什麽。
她暗自咋舌,單看那假山的高度就有些迷糊,更沒法理解怎麽會有人願意坐在那裏,何況還是一女孩子。
看到她過來,慕容雪主動開口——
“有事?”
西遙點頭,再将手裏提着的盒子往上遞了遞,道:
“碧晴姑娘說您早飯沒吃,讓奴婢給公主送些點心來!”
慕容雪縱身一躍而起,穩落到西遙面前,伸手往前一托就将那點心盒子接了過來。
“嗯?”不經意間,手指觸上她的腕,有一個溫溫潤潤的東西剛好被她碰到,順目看去,卻是一塊兒扇型的玉。
她腦中有一絲記憶閃過,但開了口後,話語還是那樣淡淡的、漫不經心的樣子。
西遙也低頭看去,這才反映過來她說的是自己帶在腕間的那塊兒玉。
“公主是說這個東西吧!”她将腕擡起,“聽爹爹說這是娘親臨去之前留下的,以前都是戴在脖子上的,可惜那條紅繩子今天早上斷了,也沒工夫接上,就剪短戴在了手腕。”
“挺好看!”她展了一彎淺笑,不再說什麽。
眼見西遙步步離去,那一絲被突然翻出的記憶卻滿滿地占據了心頭。
她不會看錯更不會記錯,一模一樣的東西,隐逸也有一塊兒。
他是戴在脖子上的,東盛的夏天極熱,他着薄衫時,那東西很明顯地就露在外面。
……
傍晚時,東方淩回來,她與他說起西遙的那塊兒玉。
東方淩的反映很奇怪,隻在聽到她說起隐逸時稍微愣了一下,而後便道:
“明天咱們搬到莫雲軒住去,把西遙帶上。”
“嗯?”沒想到他是這反映,慕容雪沖其眨眨眼,道:“爲何?”
東方淩卻擺了手,沒有直接回答,隻是道:
“現在還說不好,有些事情還不是很确定,我也說不清楚。但是明天去了,你把宇兒接來,再讓西遙多在他面前出現一下,看看那孩子的反映再說。”
她不再問,既然東方淩選擇不說,那就是事情真的還沒有個頭緒,如果先說了,反倒是給了人先入爲主的感覺,不便于不知的人再去分辨。
西遙沒想到東方淩會讓她也一起進宮,碧晴跟她說起時她還沒明白過來,于是緊着問了句:
“爲什麽要到宮裏去住?莫雲軒是什麽地方?”
碧晴沒刻意去答她的話,隻是一邊低頭幫忙拾起一個丫頭掉在地上的布料,一邊随口說道:
“是王爺在宮裏的别院,去收拾一下吧,待會兒就出發。”
淩王府的人在王府與皇宮之間折騰已經是常事了,任何人都見怪不怪。
但是西遙不太明白,不過能到皇宮裏去看看,她還是挺高興的。
記得小時候有一次跟着父親一起去城裏買東西,剛好看到有一個大官的轎子經過。那轎子很大很華麗,她指着那轎子說漂亮,卻仍來父親的一頓責罵。
父親告訴她,這天底下最壞的地方就是朝廷就是皇宮,而這天底下最壞的人,就是皇帝!
她不曉得爲何父親爲何對皇宮這樣排斥,但也正因爲如此,更讓她對那一處所在生出了幾許好奇。
入了莫雲軒,旁人常來常往,不需要再做安排就自顧的去找自己的住處放下東西然後開始忙活。
西遙被安排與幾個丫頭同住,見其一直好奇的東張西望,碧晴不得不出言提醒:
“不管你覺得這皇宮裏有多新鮮,都要闆住你的好奇心。下人們的活動範圍隻在莫雲軒裏,不經主子允許,是絕對不可以出這宮院半步的!”
自己這邊收拾妥當,慕容雪本想着讓碧晴去把東方宇給接來,可是再又一想,過年的時候瑾嫔送了禮物給她,自己怎麽說也得過去表個謝意。
于是吱會了東方淩,帶了個丫頭便往瑾嫔的宮院而去。
她到時,瑾嫔正被東方宇纏着一起在院子裏堆雪人兒,見她來了,小孩子也不顧自己滿身的雪,飛奔着就往慕容雪的身上撲了過去。
這孩子可愛,她很想就勢将人抱起。
可是東方宇也越來越重,個子長了,體重也漲了,她試了幾下,不運内力話根本沒有可能将人提起。
“宇兒快下來!”院子裏有女子的聲音傳來。
她擡眼望去,但見得一個身着淡紫色棉袍的婦人正提着東方宇摘下來的小鬥篷,一臉無可奈何地喊着。
那女子生得極美,高鼻大眼,雙唇未着胭脂也是淡淡地泛着微紅。
但這份美麗并不張揚,隐透着含蓄,卻又讓人舍不得移開視線。
不過平心而說,瑾嫔即便再美,有慕容雪站在面前,那份美麗也不得不失了幾分顔色去。
“來!”她輕推開雙手環着她脖頸、正像八爪魚一樣挂在自己身上的東方宇。“姐姐要去給瑾嫔娘娘請安,你乖!”
小孩子一聽她要見自己的母妃,趕緊拉過她的手往瑾嫔面前扯,同時叫道:
“母妃你快看!這就是宇兒跟您說的漂亮姐姐!你看她是不是美得像仙女一樣?”
不用他說,瑾嫔早些慕容雪的長像看在眼裏。
說起來,她也是第一次見到慕容雪。
平日裏瑾嫔基本是足不出戶的,這是宮裏最安靜也最低調的一個妃子,就連上次所有人都參加了的冬圍也沒見她的影子。
見東方宇拉了慕容雪過來,還不等對方行禮,瑾嫔到是先笑着開了口。
話音雖然還是習慣性的那麽輕。但卻明顯的沒有排斥之意,還帶了些親切。
“免了吧!到我這兒來不用客氣!你現在也是公主,這禮數遵不遵的,其實沒那個必要。”
慕容雪搖頭,雖然對方這樣說,但她還是給對方行了禮。
隻不過現在她不是奴婢的身份,大禮自然就可以免了。
“娘娘是長輩,這一禮該受的。”直起身時,她也輕聲開口。
兩個絕美之人第一次近距離的面對面,都不得不在心底輕贊了對方。
“我是來謝謝瑾嫔娘娘過年時給的恩賞,慕容雪與娘娘平日時沒什麽往來,那樣好看又珍貴的東西,拿着實在是有些過意不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