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便隻好選擇眼前,于是便隻好指着這間實在是有些簡單樸素的木屋道:
“我們怎麽會在這裏?我……”她偏了頭,往額上拍了拍,話音繼續:“我本來進了炎赤的大牢,想要等着那些人把我帶去見你。可是夜裏有人劫牢,又有人模仿了你的聲音。我被打暈,後來被隐逸帶到船上,他的手下在我昏迷時給我下了藥,然後我掉下瀑布……”
流水帳似地跟他說着之前的情況,然後便将不解的目光再向東方淩投去。
他搖頭長歎,又習慣性地往她的發上揉去。
一下一下地,滿帶了寵溺與疼惜。
“早知道會讓你受這麽多苦,我怎麽也不會讓你走這一趟。”眼瞅着她就要搖頭,東方淩自擺擺手,又道:“我在圖州城外五裏處紮營,本是想要隻退到甘陽的,但我身上有傷,在東盛境内總是不太安全……”
東方淩的話音繼續:
“如果敵兵偷襲,打是打得了,但是傷亡也會很大。那種敵死一千我傷八百的仗我不想打!那天晚上有人來報說有個女孩兒揭了皇榜,又大概說了樣子,我便知道那一定是你。連夜帶着人過來看,卻發現已經有人先我一步劫了牢房。我覺得這事兒不對勁兒,便差人去查,很快便知道是東盛的人混進城來。我跟将士們一起兵分幾路去追,我的馬快,很輕易的就落了單,卻沒想到在大通河的下遊救起了暈迷的你。”
慕容雪聽得有些出神,她一直不太相信緣份這一說,甚至在前世看那些電影電視劇時,同伴衛萊還曾指着屏幕裏的畫面跟她說:蠍子你看,太言情了。
但其實,言情卻是人們最真摯的情感表達。
哪怕你覺得它太膩人,人的一生總歸逃不離會有幾次庸俗。
她點頭,自吸了吸鼻子,适才的酸楚還在,卻已經沒有眼淚。
哭泣在必要的時候是一個很好的宣洩方式,但是卻不能常用,太多的哭泣會讓人自然而然的變得軟弱。
再說,那也不是她慕容雪的風格。
“可是我能回炎赤嗎?”終于還是問出口,“對不起,我那時候自作主張從三殿下手中救了隐逸,一定給你惹了不少麻煩。”
東方淩搖頭,表示無所謂。
他從來不怕麻煩,也有能力去完美解決。
就比如說這一次,即便他被關在淩王府數月,可是到最後,卻還是被委以重任上陣殺敵。
他早就算了清楚,以東方寒的能力是沒有辦法打赢這場仗的,武帝早晚要将失衡的天平重新偏向于他這邊。
“回不了,那就不回!”東方淩的聲音沉了下來,隻一瞬間,似又回複到從前。
他還是那個高高在上的王爺,他說的話,就代表着真理。
“不回?”她自琢磨着,卻不是很懂。
“是!”東方淩點頭,再看向她,道:“回不去,那就跟着我打仗。現在你回來了,我打東盛就再沒什麽顧及。相信我,隐逸不是我的對手。隻要我想,東盛很快就會在我手中消失!隻不過……”他頓了頓,似有些思量,不多時便又道:“隻不過這場仗來得比我計劃中的要早了許多。我是想讓它滅在炎赤國君的手中,而不是僅僅做爲一個淩王!”
他的話她明白,炎赤的皇位東方淩勢在必得,東盛這一片國土他也不想放過。
但是最完美的計劃就是在他登上帝位之後再來将那附屬小國收于麾下,而不是在他還是一個王爺的時候。
不然現在他打下東盛,炎赤政局一但生變,那就等于給旁人做了嫁衣,得不償失。
這種yin謀與權術,慕容雪是玩兒得慣的,雖然不至于喜歡,但也不至于太過排斥。
畢竟這樣的生活才是她所熟悉的,當習慣成了自然,很多時候便也無心去改變。
“對了!”她忽然扭頭,将目光在這房間裏掃視一圈,終于在一旁的椅子上看到了自己被換下來的衣物。
“我的東西都還在吧!”伸手去指,東方淩點頭,自将那些衣物捧過來放在她的身前。
“隻要不是丢在了河裏,就都在。”
衣物已經洗幹淨,想來應該是那位西遙姑娘的功勞。
那個随身的錦袋就放在中間,隻一翻就落于眼前。
慕容雪很高興,自伸了手将一直放在錦袋裏的盒子拿了出來。
“給!”笑嘻嘻地遞到東方淩面前,“這個給你!”
東方淩向她看去,有些不解。
“怎麽?你都沒看嗎?”這一次輪了她發愣,“我暈迷的時候,你都沒看看我随身的東西?”
他不置可否,隻聳聳肩,沒說什麽。
慕容雪讨了個沒趣,便自語道:
“也是!上回那玉玺你也沒看……給!”再将東西往他面前遞遞,“拿着,這是給你的。”
東方淩這才将東西接過,在她的示意下把盒子打開,刹時間,一顆耀眼的夜明珠展于眼前,即便是在白天,那樣的光也足以令人側目。
他擡頭看她,難掩的欣喜——
“阿桐的珠子?”
“嗯。”她點頭,“早就該給你送回去的,是我半路做了蠢事,才生出這麽多本不該發生的事。”
東方淩搖頭,湊近她,将東西舉至兩人面前,再道:
“我高興并不僅是因爲這東西終于得手,而是因爲有了它,你就有了回炎赤的機會。東西是你拿回來的,以父皇對這珠子的重視,放你一馬就不是難事了。”
“你……有把握?”
她不是很确定,但卻也沒有太多的疑慮。
一來她相信東方淩,二來她親眼見過那東盛皇帝有多愛珠子。
這珠子代表着阿桐,如果武帝懷有跟崇仁一樣的愛,那她的命還真的能保住。
“沒問題!”東方淩點頭,繼而又道:“不過也不能就這樣回去!”他輕拍自己肩上的傷,“東盛送了這樣一份大禮給我,咱們總不能駁了人家的好意。來而不往非禮也,總該給他些教訓才是!”
二人商議好在這山屋中再休息兩天便回到炎赤軍營去。
東方淩離營多日,想來營帳那邊也翻了天,怕是整個兒圖州城都要被翻過來了。
慕容雪的身子尚未完全恢複,在水中被碎石造成的擦傷到是不要緊,隻是體力耗盡,需要再養養。
這一晚,慕容雪睡得特别踏實。
東方淩躺在她床榻邊的軟椅上,兩人就這樣同室而眠,他的呼吸成了她最好的催眠曲。
這一睡一直睡到次日頭午,她睜開眼時,天早就已經大亮。
偏頭往軟椅上看去,東方淩已經不在。
自起了身穿好衣物往屋外走去,但見得那男子正坐于院中,有一下沒一下地打着手裏的劈柴。
她忽然就不想再上前了,隻倚着門框站在原地,看着那背影發呆。
這樣子的東方淩是她從未見過的,他是皇子,是親王,劈柴燒飯這樣的事情與他根本搭不着邊兒。
在此之前,她甚至很難想像東方淩也會有這般模樣。
但現在這畫面就在眼前,她隻呆了一瞬,便覺得是那樣的美好。
這就是所謂的平淡吧!
這就是那戲文裏所唱的“你耕田來我織布,我挑水來你澆園”吧!
原來從前覺得很辛苦的事,現在想來卻是這般的甜蜜。
正出神地看着,忽聞有女子的腳步聲款款而來,是走向院中,很輕,很穩。
她移了目光,但見是那西遙姑娘正端着一隻碗走向東方淩。
自那碗中傳來草藥的味道,她皺皺鼻,不是很愛聞。
“公子。”西遙于他近前站定,輕語:“把這碗藥喝了吧!爹爹走前特地囑咐我每天都要熬給你喝的。很補身子!”
東方淩将碗接過,正要往嘴邊湊去,卻又突然頓住,然後道:
“這藥我每天都喝,是不錯。”
見他誇贊,西遙很是高興,正準備說點兒什麽,但聽得東方淩又道:
“有多熬嗎?要是隻這一碗,我就不喝了,給雪留着。”
本帶了笑的女子忽然怔住,那笑容僵在臉上,不知該如何褪去。
東方淩根本看都沒看她,隻是又問道:
“怎麽了?”
西遙調了調氣息,總算是将心頭的委屈壓了回去。
聽得他問,便開口道:
“公子,西遙不明白。”
“嗯?”東方淩這才扭過頭來看了她一眼,“不明白什麽?”
她指了指他的脖頸,昨天被慕容雪弄出的傷口塗了些藥膏,雖說不用包紮,但看起來還是有些觸目。
女子的聲音又起,卻是道:
“西遙不明白,爲何你待她這樣好,她卻一醒來就下這樣的死手。”
東方淩輕笑,隻道:
“她是認錯人了。”
“可是你肩上的傷——”她再移了手指,“我昨天都聽到了,也是跟她有關吧?公子你這樣拼命是何苦?”
西遙越說聲音越低,最後垂下了頭,也收回手,竟是有一滴淚自眼底掉落,滴在地上。
東方淩沒去看,隻将藥碗置于一旁,回身繼續用左臂打柴。
院中一時陷入尴尬,西遙吸吸鼻子,自手臂上取下搭着的披風輕抖而開。
想要繞到他身後幫着披上,可是動作做到一半卻又停住。
因爲東方淩正冷冷地道出一句:
“不必了。”
她一聲輕歎,自将那披風放到他身邊,然後開口——
“山裏風涼,公子還是披上點兒吧!”
再沒勇氣在東方淩身邊多呆一刻,西遙借口去看看慕容雪醒了沒有離之而去。
卻不想,剛一轉身,就看到一個面若冰霜的絕meinv孩兒正倚着門框冷冷地往這邊看來。
下意識地打了個哆嗦,她也不知是爲何,在面對慕容雪這樣的目光時,總是會覺得害怕。
她的腳步停住,想了想,又調轉了頭,往另一方向而去。
慕容雪卻在這時出了聲将其叫住,西遙站定,疑惑地看向她,有那麽一點點的心虛。
“怕我?”她問,卻沒什麽表情。
背對着這邊的東方淩也停下手中動作,卻沒回過身來,隻是微微搖頭。
慕容雪可以想像得到他此時的表情,一定是那種無奈,卻又帶着放任的笑。
“我,我怕你幹什麽。”西遙說話總是輕聲輕語的,很柔,也很容易讓人心生愛憐。
“不怕我你躲什麽?”慕容雪邪揚起一邊唇角,那樣的笑,讓人看起來心生膽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