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哼!”她冷哼,繼而輕啓朱唇,忽地一下将手中的火石劃開。
一道光亮自她面頰旁邊閃現,帶給那幾個人的恐懼更甚。
常歡的朝向不對,隻知道屋子裏頭有人,但卻不知道那人是什麽樣的狀态。
但是慕容雪的那兩聲冷哼卻讓他徹底的死了心。
他早就知道事情一旦穿幫,帶來的将會是毀滅性的災難,隻是沒想到自己千算萬算,卻還是沒能算計過她。
屋子裏的光亮在不停的閃動,慕容雪甚至拿着那火石搖晃起手臂。
在她看來,那就像是二十一世紀的演唱會上,歌迷們搖動着打火機爲偶像加油。
隻不過這樣的光亮在那幾名惡徒看來卻像是催命的鬼火,每動一下都将他們心頭的恐懼提高一分。
特工是玩兒心理戰的行家,她知道怎麽做能夠更刺激對手的神經,她甚至可以無聲地把人逼瘋。
但現在沒有那個時間,她要做的事除了報仇,還要繼續奔逃。
甘陽城裏打聽不到東方淩的下落,那她就隻有繼續向前,往圖州的方向趕去。
再将目光投向那六人,掃視一番,終于在常歡的身上落定。
手裏握着幾枚銀針,她實在很想沖上前去把這幾枚銀針都插進他的太陽穴裏,然後看着他痛苦地死亡。
不過,現在不用,因爲她有更好的想法至他們于死地。
這個想法從下午就開始在她的腦中形成,直到現在,那種大仇得報的快感已經快要讓她大笑出聲了。
嗖!
一枚銀針精準地飛了出去,插入常歡的脖頸。
被擊中之人悶哼一聲,而後竟能說出話來。
隻是嗓音撕啞,那聲音就算是他在拼命呐喊,也大不到哪兒去,充其量隻夠屋子裏這幾個人聽得到罷了。
但是說話的權力得到釋放,還是讓常歡大喜。
正準備開口,卻忽地又是一下鎮痛,繼而他發現自己的身子也能動了。
下意識地朝着發出光亮的地方轉過身去,正面剛至,對方的銀針又來。
下一刻,常歡又不能動了。
他無奈,重重地歎了一聲,道:
“姑娘使得一手好針法,在下佩服。”
“常歡你也做得一出好卑鄙的戲,本姑娘也很佩服。”
她這樣說的時候,上半身向前探去,披散的頭發落至眼前,就好像是一隻讨命的鬼。
常歡張了張口,頓了半晌,終還是道:
“我早就跟主子說過,這個火玩不得。但他就是想要留住你,不惜任何代價。如今報應來了……雪姑娘,你動手吧!你救過我的命,可是我卻害你,如果殺了我能讓你洩恨,那我這一命丢得也算是值得。”
常歡這話說得帶了必死的決心,但卻沒能駁得一絲的同情。
慕容雪的目光依然是那麽的冷,那麽的邪惡。
他的話還在繼續。
“如果殺了我能讓你解了對主子的恨,我常歡這輩子,也算值了!”
“你——”女孩終于又有了反映,卻是伸出一隻手指向他,道:“你做夢!”
話畢,拿着火石的手猛地一揚。
手裏的火光在空中劃出了一條優美的弧線,就在那六個人的無恨驚恐之中落于他們面前。
密道四壁被澆滿了油,一遇了這火,呼地一下就燃了起來。
被封住穴道的人動也不能動,喊也喊不出聲,就隻能立在原處,眼睜睜地看着那燎原大火蔓延到自己的周身上下,甚至可以聽得到發稍噼啪作響的聲音,可以聞得到肌膚焦糊的味道。
巨大的疼痛已是難忍,偏偏在這時,慕容雪那一如鬼魅般的聲音又再度揚起。
她說——
“你們記着,我慕容雪這輩子沒什麽太大的愛好,但就是喜歡記仇。任何一個害過我的人,我都不會讓他有好下場。算計我,我就要成爲你們的噩夢。而且這夢一旦做了,就永遠也到不了頭。”
大火熊熊而燃,屋子裏七個人,隻有常歡在扯着嘶啞的嗓音在叫喊。
他們的身體逐漸發黑,他們的頭發和衣服很快就被燒盡。
床榻、被褥、帳簾……
漸漸地,半片屋子都融入滾滾火海。
慕容雪仍是挂着邪笑看着眼前的一切,甚至連動都沒有動上一下。
這是一出多麽好看的戲,她這兩輩子都沒有這樣痛快過。
她不是嗜殺之人,但卻并不代表她不會殺人,更不代表她害怕殺人。
别說是燒死,就是讓她親手執行那慘絕人寰的千刀萬剮,她也是連眼睛都不會眨上一下。
這就是蠍子,這就是國安局那個靜谧無聲,但卻沒有人膽敢忽視的毒蠍。
這邊火勢漸大,外頭的夥計也發現了異常,開始大聲地呼救。
火中六人已辯不得人型,一個一個倒下。
她起身時,見得一個已經認不出模樣來的怪物還在一張一合地拼命想要從嘴裏發出聲音。
她知那是常歡,本想要跳出窗外一走了之的女孩停了下來,想了想,将身子湊近一些,繼而開口,沖着那火人大聲道:
“記着!你的命還不夠!别說是去抵東方淩的一條手臂,就是抵我那一封信,也是不值!我告訴你!東方淩的手若沒事,我可以隻卸下隐逸一臂來抵他的傷!他那條胳膊若是廢了,我就要隐逸的命去給那斷肢陪葬!”
她的話剛說完,常歡的身子也随着旁邊一人同時倒入火海,瞬間化爲了灰燼!
賊人已死,屋子裏的火勢已經再容不得她多作停留。
慕容雪一閃身,想都沒想,一腳踹開房門,直接将沖來救火的小二踢出老遠,而後自己飛身離開。
古時的建築都是木制的,一間房着了火,很快便可以牽連到整間客棧。
這一場火不但驚動了店家,就連其它各房的房客也都抱着自己的衣物沖了出來。
大堂裏要多亂有多亂,有男人的咒罵,還有女人和孩子的哭喊。
有常歡的同黨企圖抓住逃跑的慕容雪,但是混亂的局面給慕容雪的脫逃創造了極好的條件,他們甚至都沒能跑得出客棧的正堂,外面的女孩兒就已經騎上馬飛奔而去了。
逃跑的路上她也沒有忘記自己連夜出城也不是易事,但好在那客棧的火勢越來越大,很快地便染了半邊天去。
她奔至北城門時,剛好看到守城的将士在急切地朝那着火的方向張望。
女孩兒露出急色,沖上前去大叫道:
“快!客來悅着火了,火勢好大,燒了周圍的好幾家鋪子!快去救火呀!”
那些将士一聽她這話,也都慌了神。
其中一人一拍大腿,大聲道:
“哎呀!我家就在那邊,老婆孩子還在家裏睡覺呢!”
慕容雪火上澆油,又道:
“那你們還愣着幹什麽?去幫忙救火啊!客來悅邊上的房子都給燒了,死了好多人呢!我是來搬救兵的,你們快點幫幫忙吧!”
将士們見她一個小孩子,再見那邊确實有大火而生,便不疑有它,匆匆叫了人往那火場奔去。
見人跑遠,馬上的女孩兒聳聳肩,翻身下馬,自顧地走上前将城門拉開,而後大搖大擺地走了出去。
她連夜出逃,速度不但沒有減慢,反而比先前更快了許多。
常歡是死了,但她身邊的危機卻并沒有解除。
頭頂還有幾次蒼鷹在跟着也一路疾飛,那偶爾揚起的鹫鳴令其心煩。
慕容雪此刻隻恨自己手中無弓無箭,若不然,定是将那幾人讨人厭的老鷹射将下來。
奔跑途中她并沒有忽略周遭的動靜,有鷹在,多半就有哨鷹隊的人一路跟着。
但是一路觀察下來,卻發現哨鷹隊的人并沒有出現在她的周圍。
反倒是那幾隻鷹,時不時地就會有一隻調轉方向往回飛去。
她知那物定是與隐逸去通風報信,不過卻也無所謂,自己快一點的話,四五天的時間就可以趕到圖州,身後的人就算是追,多半也追不上的。
隻要到了炎赤的地介兒,東盛的人在氣勢上就會輸了一截兒,自然不敢太過放肆。
她是這樣想着,卻也沒忘了從隐逸那裏聽來東方淩是在甘陽城這邊退兵五十裏。
所以現在慕容雪的馬是在跑,可卻不是一直向前。隻是從甘陽的北城門出發,行至五十裏處便開始圍城繞圈兒。
第一圈繞過,沒人。
再将距離稍作調整,再繞,還是沒人。
一直繞了三圈,連個兵營的影子都沒有看到。
頭頂天空上的蒼鷹又開始叫了,她心裏着急,眼瞅着天已大亮,便一咬牙,打了馬直接向北。
到圖州自然要先經臨安,甘陽城離臨安不算太遠,但是這一跑卻也跑了四天四夜。
她是一門心思的向着目标前進,路上渴了就喝口山泉河水,餓了就吃點兒自帶的饅頭充饑。
很多時候,這一吃一喝就是在馬背上完成的,馬步根本未停。
但是她這樣子人受得了,馬也堅持不住。
白馬實在跑不動了,她就在附近的村子裏将馬換掉,再留些錢給那農家,讓其好生照料着。
直到她換了第三匹馬的時候,臨安終于到了!
此時剛過了子時,臨安城大門緊閉。
慕容雪将馬停住,盯看着那大門起了猶豫。
這裏雖然已經被炎赤占領,但終歸不是炎赤本土,更算不是要城。
想要找到東方淩,必須得到前面不遠處的圖州去。
如果能從這臨安城裏穿過,很快就能出了另外一道城門順利前往圖州。
如果是繞城而行,那麽最起碼也要多走一半以上的路,行程會耽誤一整天。
可是想要進城就得等到明日一早,這麽一耽擱,又是一夜的時間浪費了。
頭頂的蒼鷹依然在不遺餘力地盤旋着,繞得她陣陣心煩。
自思量了一番,随即狠狠地一甩馬鞭——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