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再找不出東方淩的不是了。
相反的,于她腦中盤旋的,卻是東方淩的越來越好。
他曾在她殺了人之後對她說:以後這樣的事還是少讓你做吧!
他曾在她被人浸了春藥之後徹夜不眠地照料……
不由得唇角揚了笑,他與她之間,早就有了肌膚之親吧!
雖然他當她是個小孩,雖然他們之間說起來根本也沒有發生什麽。
不知道你的一條手臂抵不抵得過東方淩的傷
但回憶總是美好的。
隐逸的心思她不是不懂,隻可惜,他選錯了方式。
有句話隐逸說的沒錯,他與她的相遇……他才是最初的那一個。
但是最初并不代表最好。
他們之間一步一步走至如今,似乎再也沒有交集的理由了。
道不同,不相爲謀。
當最初的意願跟現實相違背的時候,就要放棄一些不可爲的事情。
……
就這樣在雨中坐了一夜,大雨在天際泛起白光的一刻收了勢來,慕容雪揉了揉酸楚的鼻子,站起身将馬拉起,拍了拍它的背,無奈地道:
“還得跟着我跑啊!一天見不到他,我們就一天都不安全。我很惦念他的手臂,所以……辛苦你了!”
馬是聽不懂人語的,但卻能夠感受得到主人情緒的波動。
白馬也真争氣,淋了一夜,卻依然無怨無悔地馱上慕容雪繼續往北沒命地奔跑開來。
那逃回來的哨鷹隊員老蘇有一句話一直回響在她的耳邊。
那人說:屬下的一刀刺中了他的左肩,一條手臂肯定是廢了!
馬背上的女孩狠狠咬牙,同時一句自問輕吐出口——
“隐逸,不知道你的一條手臂抵不抵得過東方淩的傷!”
……
常歡親自帶着七名哨鷹隊員出城追趕慕容雪。
他知道慕容雪出了城一定是直接往北去投奔東方淩,于是也帶着一衆人等沿着戰事地圖一路推進。
可惜,他們追的緊,慕容雪跑的也快。
最開始的時候還能沿着荒郊沒有散盡的馬蹄印記有目标地追趕,可是那一場大雨下來,不但阻礙了雙方的前進速度,也成功地将那唯一的痕迹給沖刷得幹幹淨淨。
大雨過後,哨鷹隊一名領頭的要繼續追趕,卻被常歡擡手攔住。
那人不解,但聽得常歡道——
“這麽追下去不是辦法,她隻身一人,若是成心想躲,咱們找也找不着。那丫頭不同于常人,不可小視。”
“那您的意思是……不追了?”
“追!當然得追!”常歡神色一正,再道:“不過不是跟在她屁股後面追,我知道一條近路,咱先繞到甘陽去等她!炎赤的駐軍就在甘陽城外五十裏處,她的目的地就是那裏。”
一夥人商議妥當,随即在常歡的帶領下調轉馬頭,朝着另外一條小路而去。
行出數裏,有人追上跑在最前頭的常歡,壓低了聲音道:
“那姑娘的身手極好?”
常歡點頭:
“是。”
“殿下說要生擒,會不會有問題?”
聽者微愣,着實在心裏思量了許久。
對于生擒慕容雪,他實在是不太确定的。
那個女孩就像是一條泥鳅一樣的滑,想要将她捉住,那得費多大的工夫。
“生擒不了,那就……殺了!”
問話的人有些猶豫,“可是主子……”
“主子那裏自有我去頂着,你們隻管聽命行事就好。”
這一趟他是下定了決心,就算能夠生擒,他也不能再讓慕容雪活着去見隐逸。
長得好看女人本來就麻煩,最主要的是隐逸還喜歡她,那就更麻煩。
常歡沒有忘了在他們被東方寒的人追殺時慕容雪救了他的性命,但是那跟一個國家比起來,實在太微不足道了些。
隐逸是要繼承東盛皇位的,他一直都認爲護好了隐逸就是護好了東盛。
隻要有不利于隐逸的因素存在于他的周圍,他常歡就一定要連根拔去。
終于到了甘陽!
走進城門的那一刻,慕容雪長長地出了一口氣,隻覺得全身的力氣一下子就卸去了一半。
疲憊地牽着馬走在大街上,偶聞到肉香,這才意識到自己已經有至少兩天都沒吃東西了。
不由得搖搖頭,回頭拍了拍馬兒,自語道:
“你倒是好,一路上可以吃吃草。真是的,餓死我了。”
邊說着邊走向路邊包子鋪,自懷裏摸了銅錢出來往上一遞,道:
“給我兩個包子。”
買包子是其次,就算她現在真的很餓,但是與正經事比起來,就不是特别重要了。
“小哥!”沖着賣包子的少年甜甜一笑,道:“這裏前陣子是不是在打仗啊?聽說炎赤的人打到甘陽來了,可是城裏百姓倒還挺安逸,那炎赤的人呢?”
少年的兩個包子剛遞去給她,聽得她這麽一問,下得趕緊縮回手,連連搖頭:
“不知道!不知道!”
她眨眨眼,不解地道:
“我隻是跟你聊些閑話,你怎麽這樣害怕?你在怕什麽?”
那少年一跺腳,瞅瞅左右,壓低了聲音道:
“小姑娘,你買包子就買包子,不要害我好不好?這妄議戰事可是殺頭的大罪,誰敢跟你說啊!”
慕容雪有些愣,實在不明白議議戰事有什麽可殺頭的。
見他不說,她也不強求,拿了包子邊吃邊走,再尋了些别的機會去問旁人。
可是這甘陽城裏的人幾乎都與那賣包子的小二一個反映,不是搖頭就是幹脆跑開,誰也不提東盛與炎赤的那一場戰事。
她無奈,隻得繼續向前,想着尋一間客棧住下。
問到現在她也明白了,看來一定是官府下了相關的号令,告訴百姓不可以私下商談戰事。
這感覺就跟那些有的沒的文字獄一樣,限制人的話語權、限制人的傳播權。
“喲!小姑娘是外地來的吧!看你這一身fengchen仆仆的,要不要住店?咱們這店很幹靜的,包您滿意!”
正走着,自有小二上來拉客。
她扭頭看去,果見路旁正立着一間名爲“客來悅”的三層客棧。
往裏探了探,雖隻見得大堂,但也确實如那小二所說,算是幹淨整潔。
“姑娘!咱這客來悅是甘陽城最大最好的客棧了,女孩子家圖清靜整潔,我給您挑一間上房,你看如何?”
她點了點頭,也懶得走。
小二拉客是正常,也沒什麽奇怪的。
于是将馬遞給那人,吩咐其好生喂養,而後便踱步而入,自有人上得前來将其往樓梯處引。
許是她太過敏感,這引領她進來的小二剛一到身前她便在心裏打了個問号。
隻覺得那個的腳步有些飄,在旁人看來是爲了迎客而一路小跑,可是她怎麽看都覺得那人是身上帶了功夫,小跑的時候足尖先着了地,步履輕盈,不像是普通百姓。
起了這樣的心思,她注意力便立時分散開來。
目光看似依然向前,但卻總是會在衆人的不經意間迅速向旁處忽閃。
隻一下,便讓她發現店掌櫃在撥動算盤的同時瞄了自己一眼,而後又向自己身邊跟着的夥計使了個眼色。
同時,有一桌正在吃飯的客人也一齊向她看來。不但目光到了,手中夾菜的動作也同時停止,更有一人以食指在桌面上輕點了三下,看來是在傳遞迅息。
還有樓上的一個人,此時此刻正向自己身邊的夥計眨眼,待她們上了樓去,那人便道:
“上房已經準備好了,姑娘請!”
她冷笑,很想說你這上房準備的也太快了些,我人還沒來呢,房間卻備好了!
不過這念頭也隻是在心裏興起,并沒有真的說出來。
看來她躲了一路,但行蹤還是暴露了。
或者說對方根本就是在這裏等着她,反正要找東方淩,肯定就要來這甘陽城。
與其一路疾追,還不如先一步到達目的地守株待兔。
暗道一聲聰明,而後不着聲色地跟着店小二進了那間早已經爲她“準備”好的上房。
“姑娘可還滿意?”那小二一臉谄媚的笑,然後指了指房間:“床單被褥都是新換的,屋子每天都有人打掃,很幹淨的。”
“嗯。”她點了點頭,再道:“那麻煩小二哥給我弄些吃的來吧!不用太麻煩,清淡點的、做起來快一點的就行。”
“哎!姑娘放心,馬上就來!”
小二答應着轉身離開,房門關緊的那一刻,背靠着門的女孩自嘴角冷冷地揚起了一絲笑意。
“很好!”她說:“很好!那些在東盛的皇宮裏沒有工夫算清的帳,今天正好一起算算。”
笑的同時,慕容雪的兩排銀牙幾乎快要咬碎了。
那股恨意一直以來都無處發洩,感謝上天,給了她一個快意恩仇的機會。
如果殺戮可以洩恨,那麽她今天不介意讓這間客棧變chengren間地獄!
“姑娘!飯菜來了!”
不多時,外頭敲門聲起。
慕容雪放下剛換好的衣物,應聲道:
“端進來吧!”
小二推開房門,彎着腰一臉笑容地将飯菜放到桌上。
她斜眼朝來人看去,隻一眼,便覺這人十分眼熟。
再看面相,卻又實在是沒有見過的人。
可是有的時候就是有一種叫做第六感的東西會悄然産生,就比如說現在,慕容雪就覺得這個送飯菜的小二實在應該是自己熟悉之人。
“都是些什麽菜啊!”她沒話找話,隻爲了引那小二再說幾句話,再在這房裏逗留一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