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們總是喜歡将危機說得比事實嚴重很多,再加上一傳十十傳百,變變的,也許丁點兒大的事兒就會被傳到一發而不可收拾。
她問過很多人炎赤那邊挂帥的将軍是誰,人人都答她,是三皇子東方寒。
她略放下心來,更認爲東盛全民皆兵實在是有些太過緊張了。
東方寒是員猛将,但他也隻是猛一點而已。
功夫是有,也不弱,可吃虧就吃虧在他那太過外露的性格。
易沖動、沒大腦,這是她對東方寒最深刻的評價。
能把東盛打到這程度,估計也就是倚仗着炎赤的精兵。
國大兵多,壓也能把人壓死。
因着局勢緊張,隐逸來夕顔宮的次數也越來越少,時日間隔更是越來越多。
她終還是看不下去了,一來東盛待她算是不錯,二來……卻是因爲東方寒。
她落至如此地步,有主不能歸,有家不能回,除了自己非得去救隐逸之外,那東方寒也有無法逃脫的責任。
說起來,他是她的仇人。
而後道:
“沒事,我去看看你哥,先睡吧!”
這一夜,二更時分,她起身披好衣物。
隐遙一直睡不踏實,她一動,便也跟着醒了。
有些慌張的拉住慕容雪的衣角,輕聲道:
“阿珠,你要去哪兒?”
她回過身拍拍隐遙的肩,将就要坐起身的小公主又壓回枕上。
“阿珠!”隐遙還是掙紮着坐起身,一把拉住慕容雪,眸中有些期盼看着她。
她說:“阿珠,你是向着我哥的,對吧?你在爲他擔心,在爲東盛擔心!”
她靜立不語,良久,還是扯了扯唇角,微點了頭,算是應了她的話。
其實有些汗顔,她關心隐逸倒是不假,要不然也不會冒險将其從東方寒的手中救出。
可是要說到爲東盛擔心,這個名頭冠的實在是有些大了。
她一直都認爲自己并不屬于任何一個國家,如果一定要找一份歸屬,那她隻認東方淩。
東盛待她不錯,這是真的,可真要說起來,她其實還是希望炎赤能夠勝了的。
但是這個勝利一定要勝在東方淩手裏,不然沒有任何意義。
“阿珠啊!”隐遙還拉着她的手臂,“你說我們東盛會敗嗎?敗了,是不是就……就亡國了?阿珠我知道你本事,求求你幫幫太子哥哥!東盛不可以亡的!我聽說亡國奴的下場很慘,男的屠殺,女的充妓……阿珠我不要我的國家變成那樣,阿珠你幫幫我們……”
女孩流了一臉的淚,慕容雪扯過zhenbian的帕子幫其擦去,輕言安慰,也算了給了承諾——
“遙兒放心,我不會讓你有事。”
終于出了夕顔宮,慕容雪長出一口氣。
夏夜的風也是暖的,隻是東盛眼下的局勢讓人覺不出絲毫暖意。
她其實很想告訴隐遙,她還是喜歡她的笑,因爲那份笑可以讓她想起一份已經遺失的美好……
二更已過,隐逸的書房卻還燃着燭,照得滿院通明。
她到時,常歡正站在門口,一個小丫頭正猶豫着要不要把手裏端着的那碗甜湯送進去。
見到她過來,常歡像是見到救星一樣,直接拿過丫頭手裏的甜湯就走到她面前,然後往前一遞,道:
“你來得正好,快把這湯給主子端進去吧!”
慕容雪接到手中,有些燙。
“怎麽,他還沒睡?”說話時,朝着屋子裏呶呶嘴,再道:“都有誰在裏面?”
常歡也不瞞,幹脆地道:
“還有幾位将軍,和哨鷹隊的将士。”再催促着她:“你快點兒進去吧!咱們進了兩次都被趕了出來,可是主子從晌午到現在可是什麽都沒吃呢!戰事雖然緊要,可也不能不顧身體啊!這時候就得你去了,最好把那幾位将軍也都趕走,讓主子歇歇。”
她輕歎,而後點頭:
“我試試吧!”
常歡很高興地将人領到書房門前,然後站在外頭恭恭敬敬地喊了一聲:
“殿下!阿珠姑娘來了!”
屋子裏的說話聲頓時停住,不多時,隻見房門拉開,那幾位議事的将軍齊齊走出。
在經了慕容雪時都向她看來,人人眼裏都帶着jingyan的目光。
她視若不見,待人都退盡了,這才往裏輕踏了一步,然後啓聲道:
“我能不能進來?”
正對面書案前的少年無奈苦笑——
“你這兩隻腳不是已經都跨進來了麽!還問我作甚!”
她白了他一眼,沒再多語,隻是在常歡識相地将門關起之後輕步向前,到了書案前時,将手裏的東西放桌上一放,道:
“爲了常歡以後對我的态度能更好一點兒,你還是把這東西喝了吧!國事固然重要,但你若是連身體都不要了,那這個國亡不亡的,也真沒啥意義。”
她的話不太中聽,但卻是事實。
隐逸又怎能不明白這些,隻是炎赤這一次主帥的更換實在是叫人頭疼,東方淩跟東方寒雖爲兄弟,但是在督戰能力上卻有着天壤之别。
對于東方寒,他們可以說守得還算是輕松。
若不是因爲炎赤兵實在多出東盛太多,那臨安城也不至于丢掉。
可是現在東主淩來了,一切就都不一樣了。
戰局的一邊倒越來越明顯,東盛局勢岌岌可危。
擺在隐逸面前的是一副戰事圖,她俯身看去,隻見上頭紅的藍的圈圈點點,于山川溝塹間蜿蜒而畫。
一時間不是看得太明白,隐逸端過甜湯往嘴裏送去,同時給她講解着——
“紅的是炎赤,藍色的是我東盛。”
“哦。”她點點頭,繼續往那地圖上看去。
漸漸地,也跟着皺起眉來。
一擡頭,卻是問:
“東方寒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厲害了?”
隐逸心中微顫,有一絲的不忍,可還是答話道:
“主帥再弱,炎赤的兵還是強的。東方寒這人到是沒什麽大本事,隻是他炎赤的兵馬實在強悍……”
一邊說着一邊放下手中甜湯,自往地圖上指去——
“你看這裏!”他指的是兩國交界處,“這個就是臨安城,是過了圖州之後東盛的第一座主城。這裏固定人口并不多,但多半都是兩國往來的客商。駐城的百姓也是做些客棧酒樓之類的營生,爲客商們補充供給。”
慕容雪一邊聽他說着,一邊順着那代表炎赤的紅線看去。
隻見得那紅線繞着整個臨安城,足足畫了三圈兒,最後,四道城門齊齊被紅線灌入。
“臨安被攻破了。”她自語。
隐逸點頭,“沒錯!臨安是最先被攻破的一個城。那時候炎赤将四方城門都封住,城裏百姓出不去不說,主要是客商們的貨物運不走。有些蔬菜水果之類的東西眼瞅着黴掉,一些應季應景的物品也都錯過了最佳季節。一來二去的,客商們就起了sao亂,有人開始裏應外合打開城門……”
“這計策并不高明啊!”慕容雪聳聳肩,“圍城,很正常的一件事,普通的将士都想得出。”
隐逸默然點頭,心道沒錯,這種平常手段是東方寒幹的。
“接下來呢?”她指向地圖,“好像這紅線推進的很快,也沒經什麽阻攔。”
隐逸繼續道:
“炎赤奪下臨安之後并沒有再刻意的向前推進,因爲根本也用不着他們去打。東方……東方寒隻是帶着三十萬大軍一路向前……你知道,東盛本就是炎赤的附屬國,有很多地方官員對于炎赤都有一種習慣性的害怕。沒等人家來打,就乖乖的開城投降……”
說這話時,隐逸恨得牙癢癢。
他心裏清楚,這樣的震懾東方寒根本做不到。
吓到了地方官員的,是東方淩這個名字。
“現在的炎赤把目标直接對準了東盛的國都,雖然拿下國都并不是易事,但是給百姓們帶來的影響實在是太大了。”
隐逸一番話畢,看向慕容雪,想了想,道:
“你也看到了,現在皇宮裏都是人心慌慌,更何況國都的百姓。我不想東盛就這樣亡掉,這是我的國家,就算拼進我一腔赤血,也要保家衛國,也要讓我的臣民百姓活得安生。”
他這樣說時,自将目光向慕容雪投去。
她皺皺眉,道:
“想我幫你?上陣殺敵?”
他苦笑,“說什麽呢!”而後又指了指桌案上的地圖,“隻是想你幫我出出主意而已。”
她點頭,開口道:
“擒賊先擒王,這個道理你又怎會不懂?”
隐逸無奈,是啊,這個道理他又怎會不懂。
可如果對方是東方寒,那這個王還算好擒些。
怎奈來的人根本就是最難纏的東方淩,他甚少親自動手,但卻沒有一個人膽敢小觑。
慕容雪的話還在繼續:
“隻要能把東方寒捉住,其它的都好說。就算炎赤的皇帝不要這個兒子了,至少也能緩解一段時間。”
隐逸輕歎,隻道:
“擒王是個好計策,但是想要得手也不是易事。他好歹是一國皇子,又是大軍主帥,自家功夫如何暫且不說,單是他身邊的護士就不知道有多少。”
“那我去吧!”她忽然眼一亮,擡起頭來沖着隐逸道:“讓我去如何?我去幫你把東方寒的人頭取來!”
隐逸大驚,立即甩袖,斥道:
“胡鬧!”
“不是胡鬧!”她搖搖頭,“我跟東方寒本就有仇,要不是因爲他,我也不會……”
“你也不會淪落到要在我東盛委曲求全!”隐逸直接将她下面的話道出,現了一臉的怒容。
慕容雪靜看不語,他繼續道:
“普通将士不行,就讓哨鷹隊前去。不管怎樣,我決對不會讓一個女孩兒抛頭露面。那裏是戰場,就算是偷襲,成功的希望也隻有一半不到。我不可以讓你去冒那個險。”
她自然能聽得出他這話是在暗諷東方淩,本不該理,但卻按捺不住想要爲其辯白的沖動。
于是開口道——
“我是東方淩的近侍,爲他做事是我的職責,他沒有錯。”
隐逸突然暴怒,猛地一拍桌案,吼道——
“可是你的職責卻差一點要了我父皇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