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寒……”帝王雙目微微眯起,這個名字似乎給他帶來了些許的擔憂。“不是聽說炎赤皇帝最看中的是四皇子東方淩麽?”
“是。”
“那爲何此等大事要交給别人來辦?”
那宮奴答:
“皇上恕罪,這個奴才不知。隻知道押送太子前來圖州的确是三皇子東方寒。随行人馬約五千。”
“換個東西來了五千人,這還是能看得到的吧!”皇帝冷哼,“退下吧!”
宮奴退去,屋中人又是一聲長歎,繼而轉頭,對着那顆珠子啓聲道:
“阿桐,逸兒跟你隻能留住一個,你說我該選誰?我東盛還未到跟炎赤相抗的時候啊!隻怕硬要相拼,到最後你和逸兒一個也剩不下……”
終于熬到天明,慕容雪隻覺得身體已經開始有酸痛的感覺。
皇帝着了龍袍去上早朝,自有宮女進來屋來将帳簾拉開整理被褥。
待人悉數退去,她這才自那角櫃中滾出,身體自然伸展,複了常态。
左右瞅瞅,見下人都忙着晨起的打掃,很是滿意地點了點頭,而後望向那床榻頂,乒乓球大小的一顆珠子依然高懸在上,隻是随着太陽的升起,它的光亮已然不在。
她湊近龍榻,試了試高度,而後再不多想,縱起身,伸手探至紗帳内。
一顆圓潤的明珠就這樣被握在手中,膩膩滑滑,有些冰涼。
落地之後不再多留,将東西往衣袖的口袋裏塞去,而後貓着腰尋了最裏面的一扇窗,悄無聲息地逃之夭夭。
……
她跑得很快,就在人剛出了這東盛都城的大門時,便聽到後頭有将士在大喊:
“關閉城門!皇上有旨,關閉城門,任何人不得出入!”
說這話時,她的馬已經奔出去好遠,那關閉城門的聖旨到底還是晚了一步。
嘴角有一絲笑意揚起,這樣的場景很熟悉呢!
在上一世,有多少任務都是以這樣的場面做爲終點。
她是蠍子,美麗的,也是有毒的。
沒有任務蠍子完不成,沒有任務蠍子出手不成功!
從前如此,如今依舊。
連續一天一夜的奔逃,終于在一個主道的叉口處停了下來。
水囊裏的水喝上一口,而後開始認真地思考着自己接下來要走的路。
路分兩邊,一邊直通炎赤都城,一邊隻需半日的工夫就可以到達圖州。
那顆夜明珠被她裹了一層棉布塞進那裝針的錦袋,沉澱澱的垂在腰間,在跟她提醒着要盡快回到炎赤去,盡快回到東方淩的身邊。
她知道東方淩一定很急,古代沒有發達的通訊工具,他們又不像是隐逸一樣懂得跟禽鳥溝通。
東方淩對于她這邊的情況除了猜測就隻能是擔憂,自然是越快回去相見越好。
可她放心不下隐逸,東方寒那邊光是東盛探子打探到的随行人馬就有五千之多,那麽暗處呢?
一場交換而已,用得着帶這麽多的人?
東方寒究竟打的是什麽主意她無從得知,但是隐逸的安危卻讓她怎也放心不下。
其實說起來,她隻是希望他能活着。
或者說,她不希望因爲自己偷了珠子一事敗露而連累了隐逸。
那個人不論如何,待她總還算是好的。
無奈搖頭,一打馬,朝着通往圖州的那條小路跑了開去。
人有的時候實在是奇怪,縱使她前世冰冷狠毒一如毒蠍,可是日久天長,總會有一些東西起了細小的改變。
這種改變往往會在一念之間決定一個人的行動,而這個行動,又往往會影響另外一些人或是一些事的最終結果。
“隻要看到隐逸平安交易,就馬上離開!”
她在心底狠狠對自己,繼而快揚了馬鞭,再不猶豫停留。
……
圖州是炎赤的國土,但因地處兩國邊境,往來客商基本都會選擇在這歇腳,因此城門的守衛并不是十分森嚴。
她摸混進城,隻随意地逛了一條街,便從百姓的閑聊中得知東方寒的人馬正于城外五裏處安營。
很是有一些人擔心炎赤爲何會突然派了人馬過來,而且還是皇子親自帶兵。
百姓們擔心會有戰事,已經有人收拾了家财準備往遠處投奔親友。
兩國交戰,終有一方會因此受益。
隻是苦了戰火之中的百姓,沒有人會顧及他們的安危,那隻是勝利一方的戰利口,隻是人們或屠殺、或炫耀的資本。
她于城中找了家客棧歇腳,直待到wuye時分,這才又悄悄摸至城外,直奔東方寒的營帳而去。
五千人說多不多,說少也不少。
還沒等走到五裏處,慕容雪便可以瞧得見不遠處黑壓壓的一片軍帳。
有守營的将士不斷徘徊,三步一崗五步一哨,部署十分森嚴。
再逼近了半裏,慕容雪決定不再向前,自于身邊尋了棵又粗又夠高的樹縱身而上,那一片軍營至少有一半都被收攬眼底。
她不知道隐逸被關在哪裏,但卻可以很輕易地辨出當一間帳子是東方寒的。
主帥之帳嘛,自然與衆不同,至少它夠大夠厚,門口的守衛也自然夠多。
此時那帳子裏還燃着燭火,不時地有人進進出出。
她知道交換之期應該就是明日,隻是不曉得東盛那邊會拿出怎樣一個東西來替代正品。
東方寒并未見過那所謂“阿桐的珠子”,就算是武帝在臨行前見其描述過,但如果東盛再拿出一顆同樣大小的夜明珠來,怕是也糊弄得過去。
隻是她明白,怕是珠子已經不在東方寒的考慮範圍之内了。
他急功心切,隻怕不管對方拿出什麽來,想要他交回隐逸都不是容易的事。
更何況他既然能帶兵出城,就說明武帝那邊一定也有了示意。
在女人和江山之間,怕是武帝的心已然偏向了後者。
慕容雪坐于樹叉,靜望着不遠處的一片營帳,眼珠微動,似在尋找着什麽。
忽聽得當空傳來幾陣鷹鳴。
她的神經突地繃緊,擡頭望去,果然得見數隻老鷹正于那營帳上空盤旋,不時地發出鹫鳴。
她靜待,不多時便見得其中一隻鷹忽地急墜而下,奔着其中一頂帳子就沖了過去。
握着樹枝的手猛然收緊,慕容雪明白,那間帳子就是隐逸所在了。
可惜,那老鷹并沒有能接近營帳,下面的将士像是有準備一般,聽了鷹鳴馬上開弓直射。
禽鳥危險地躲過幾箭,又做了幾次沖鋒,見無果,便留了一聲哀鳴重新飛回空中,帶着同伴展翅而去。
她看了半晌,而後再探頭,朝着禽鳥飛走的方向望了望。
隻可惜夜裏太黑,能視的距離實在有限,明知定會有馴鷹人候在那頭,卻怎也看地不出究竟。
她略微安心,至少東盛的人并沒有放棄保護隐逸。
這時營中有些sao亂,那鷹所選擇的帳子裏正有人掀簾而去。
有将士上前去攔,她看到,出來的人正是常歡。
看來那一頂帳子确實是隐逸所住的,實在是有沖動想要摸進去跟他說上幾句話。
可是又實在是不知道見了面應該說些什麽。
難不成她要告訴他:我偷了要跟你交換的珠子,明日東盛拿來贖人之物是假的,你自己小心保重。
隐逸會做何反映她暫且不猜,單是那常歡聽到了,就一定會抽出一柄劍來跟她拼命。
她無心害他,可是如果隐逸真的有事,卻又跟她脫不開幹系。
這樣的矛盾一直都糾結在慕容雪的心中,讓她無所适從。
常歡出來沒多一會兒就又被将士請了回去,看起來态度還算客氣,但是他們走不出帳子半步卻是事實。
慕容雪猜不到隐逸在裏面正做些什麽,近了故鄉,是不是也會生出幾許感觸?
軍營裏又再度安靜下來,她看了一會兒,打消了進一步打探的念頭。
其實也沒什麽可探的,無外乎就是東方寒想要在得了珠子的同時再拐回隐逸。
總之那個三皇子一定不會老實放人,這一點她是絕對可以肯定的。
正準備從樹上滑下來回到城裏客棧去,卻在這時看到東方寒的帳簾又被掀起,一個人自裏面閃出。
動作很快,出來之後左右望望,而後快步直行,再拐了個彎,奔入了另一處軍帳。
那帳子本是燃着燭火的,那人進去之後沒多一會兒就将其熄滅,而後再無動靜,看起來是睡了。
慕容雪眉心緊緊地攢着,将那身影自腦子裏聚像一般地掃過,漸漸地,一個名字從心底冒了出來——
谷安!
東方淩的近身侍衛,谷安!
他怎麽會來?
她不解,沒聽東方淩說過會讓谷安随行,而且就算谷安來了,又怎麽會跟東方寒在一起?
種種疑惑困在心頭,她想進去一探究竟,可終還是在人滑下樹幹之後念頭打消。
常年的特工生涯讓她明白,除了自己之外,沒有人會永遠可靠。
哪怕前一秒還是并肩而戰的同夥,也有可能在下一秒将槍口對準自己。
鳳素兒就是個例子。
那個死在她槍下的特工怎麽也不會想到,這個與自己一起出自國安局的絕美殺手居然會毫無征兆地用子彈打破他的頭。
所以她現在沒有辦法再相信谷安,甚至對于東方淩也生出了幾許懷疑。
下意識地往錦袋摸去,那珠子已經被她裝在一隻小小的、木制的首飾盒裏,成功地掩去了它的光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