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他擺擺手,“就在這兒睡着吧!本王去書房。”
話說完,不等她再開口,人已然大步跨出,直奔了書房的方向而去。
慕容雪怔在當場,忽就有一絲愧疚由心而生。
那玉玺沉沉的墜在袖子裏,就像是一種負累,壓得她心頭沉重。
也許不該瞞他的,她想。
那背影已遠,經了這麽多日子的相處,對于東方淩這個人她算不上了解,但也知道他不會害她。
不論是那日爲了保證她的身份不被揭穿而殺了那名将士,還是剛剛冒着極大的危險将自己從火海中給搶救出來,她都出,至少,東方淩不願意讓她出事。
這個主子是她自己給自己選的,雖說當時是爲了保命,可是畢竟有個五年之約,她是不是應該放下戒心,讓自己真正的融入到這個世界,融入到他的周遭?
這一個清晨,慕容雪睡在了東方淩的卧寝。
幹淨的床榻上,有一股淡淡的、很特别的熏香味,讓人安神。
自來到了這個世界,慕容雪就沒有一天睡得踏實,即使是入了夢也會習慣性的帶着三分醒。
可是這一覺卻睡得很香,就伴着外頭隐約的嘈雜漸漸入睡,卸去了一整夜的疲憊。
直到再次醒來,天空早已經大亮。
慕容雪坐起身,自撓了撓頭,呆愣了好半天,這才反映過來自己是在東方淩的屋裏。
于是趕緊翻身下榻,穿好鞋子,還不等站起身,便聽得門“吱呀”一響,有人輕步而入。
“喲,醒啦!”是碧晴的聲音傳來,跟在她身後的,是一個端着水盆的丫頭。
“嗯。”她站起來,有些不好意思。“昨夜沒傷着人吧?”
聽她這樣問,碧晴輕歎,道:
“雖然撲救的算是及時,但還是燒死了一個丫頭。雪姑娘!”一把抓住慕容雪的手,“雪姑娘謝謝你!昨天要不是你及時相救,怕是我也……”
她說不下去,兩滴淚劃落臉頰,頭也随之低去。
慕容雪将手抽出,拍了拍她的胳膊,輕聲道:
“碧晴姐姐别這樣,我是應該的。”
“好。”碧晴點點頭,再擡手将眼淚擦去,“快洗洗臉吧!一定餓壞了,王爺特地囑咐給你做了南瓜粥,我這就去給你端來。”
小廚房做的南瓜粥味道很好,慕容雪喝了兩碗這才放下碗筷。
終于出了屋子,嗅了嗅,空氣中還在散着那種木材燃燒的味道。哪怕今日是炎赤國難得一見的晴天,卻也被攪得慘淡。
有宮奴看到她出來,小心翼翼地沖着她點了點頭,然後又快步離去。
她看得出人們面上的猜測和不解,也知道以自己的身份卻可以住進東方淩的卧寝本就是一件不太能說得清楚的事。就算是自己的房間失火,還是可以跟碧晴等人一起去住,用不着非得住到這兒來。
她自輕歎,搖搖頭,不願再去多想。
剛巧一個小丫頭經過身邊,她将人拉住,問道:
“王爺呢?”
那丫頭向她輕施一禮,而後答道:
“雪姑娘,王爺去理朝還沒回來。”
“哦。”她點點頭,放人離開。
想了想,又往昨夜起火的小偏院兒走了去。
到了那裏,但見得碧晴正指揮着一衆下人忙着收拾殘局。
見她來了,碧晴趕緊快走了兩步到近前,輕語道:
“你住的屋子裏有什麽重要東西麽?這院子的幾間屋都燒壞了,要是有重要的東西我得趕緊叫人去仔細翻翻,看還能不能找出來。”
慕容雪搖頭,除了那個盒子,她哪裏還有什麽重要物件兒。
“沒有就好!”碧晴長出一口氣,“這院子要重修,王爺說咱們先不在宮裏住了,收拾好東西,晚上就回王府去。”
“回王府?”她下意識地問去。
曾聽下人提起過東方淩是有自己的府邸的,隻不過看起來他更喜歡這莫雲軒,聽說一年有大半的時間都是住在這裏的。
“那我幫你們吧!”不管别人怎麽想,她知自己的身份,就算昨晚有失禮之處,但是對于東方淩來說,她還隻是個下人,隻是個奴婢。既然同爲下人,就斷沒有看着别人幹活兒自己輕閑的道理,人多口雜,慕容雪不願意給自己惹來太多的麻煩。
“不用不用!”見她挽了袖子就要跟着幹活,碧晴連連搖手,趕緊将人攔下。“你快去歇着吧,這裏的活兒交給咱們下人就成。”
“碧晴姐姐說的哪裏話。”見碧晴這一句話引來不少人好奇的目光,慕容雪急忙将聲音放大了些解釋:“我也就是個下人,跟你們沒啥不同的。這活兒你們能幹,我自然也應該一起幹。”
“這……”碧晴有些爲難。
慕容雪說的話句句在理,可那是她想的,自家王爺呢?
她打從九歲那年就進了王府做東方淩的近侍丫頭,對于這位王爺的性格是再了解不過。
東方淩一慣冷面薄情,從未曾見他對誰這般上心過。
就沖這一點,她就沒有辦法真将這個小女孩兒當成下人使。
“這樣吧!”碧晴展個笑顔,“咱們走的急,還有很多衣物扔在浣衣局沒拿回來,要不你去催催?”
“好!”慕容雪點頭,也不再這院子裏多留,直奔了浣衣局的方向就去。
那地方她認得,離莫雲軒着實有段距離,靠走路大概要十五分鍾的時間。
走路到沒什麽,隻是藏在衣袖裏的東西有些麻煩。
那物件兒說大不大,說小卻也不小,她總不能一直就這樣帶在身上。
好在碧晴說今晚就回到王府去,想來東方淩也會再安排個房間給她,總算是可是再做安頓。
就這樣一路想着一路走去,經了一個小人工湖的時候,慕容雪耳尖,忽聽得身後有硬物劃破空氣的聲音傳來,直奔自己腦後。
她動作極快,就在那硬物馬上就要觸到頭發時,突然腳下一滑,提溜一個扭身,就成功将來襲躲過。
“啪!”
一塊兒不大的石頭落到地上,她皺眉,一轉身,朝着那石頭飛來的方向就瞪了去。
湖邊的小假山後頭露出一張白胖的臉蛋兒,看到她望過來,還調皮地吐了下舌頭。
慕容雪盯看了好半晌,然後平複了心緒,就好像剛剛那一出鬧劇根本沒有發生過一樣,面色變也未變,徑自走到那孩子面前,然後屈身一拜,道:
“奴婢慕容雪,見過十殿下。”
來人正是十皇子東方宇,本想看看慕容雪被打到的囧相,沒想到對方這麽輕易就避過了石子,還這麽淡然地沖着自己行禮,小孩子不樂意了。
繞過藏身處,站到慕容雪面前撅着嘴巴叫人:
“仙女姐姐。”
“殿下折殺奴婢了。”慕容雪言語間淡淡的,不是不喜歡這個孩子,隻是他的身份總是讓她不自覺地想要遠離。
被東方淩收在麾下是不得已的事,但是憑心來講,她并不希望自己跟這個世界的權貴做過多的接觸。
沒有人生來就喜歡殺人,特别是那種不由自己意願、單單是爲了完成某項指令的去荼毒生命。
可是上一世的她沒有辦法,雖然選擇了用冷漠與孤獨來僞裝自己。可是當那個所謂的權力中心将任務分配到她時,她還是得披上“蠍子”的外皮,去行那等不義之事。
越是厭倦被控制的人生,就越是想念曾經居隐山林的慕容世家。
隻可惜,一切都不能重頭來過,失去的也都再找不回來。
漸漸地,她以爲命運就是這樣,逃不開,便隻能服從。就像長官說的:對于上級指令,隻要做,無需問!
而今,當她的人生終于可以重來,沒有人能夠明白她有多想要逃開這座皇宮,多想要投入茫茫人海,去體驗那種雲淡風輕的閑雅。
隻是命運一次又一次的捉弄,到了今天,她已經不再有奢求妄想,就好像是上一世的蠍子,靜靜的,選擇了隐藏。
“仙女姐姐!”見她久不開口,東方宇憋不住了,上前拉了她的手搖了搖,“仙女姐姐你怎麽不說話?是不是剛才我拿石丢你你生氣了?别生氣好不好?是宇兒不乖,宇兒以後再也不那樣了。”
不得不說,東方宇很可愛,甚至屬于人見人愛的那一種。
隻是他現在面對的是慕容雪,之前不知他身份時,她可以放下戒備來喜歡這個小孩。
可是當“十皇子”這一重身份擺在面前,她便再沒那心思去迎合。
而故作淡漠,是她慕容雪最最擅長的本事。
“殿下。”還是那樣冰冷的聲音,甚至連眼睛都未有眨上一下。“奴婢名叫慕容雪,是淩王身邊的丫頭。請殿下不要再叫仙女姐姐了。”
“哎呀我知道!”東方宇一跺腳,“可是我喜歡你,喜歡叫你仙女姐姐!我是主子,我想怎麽叫就怎麽叫!”
她不辯,因爲他說的是對的——他是主子。
“哎!”見慕容雪又不說話了,東方宇湊上前,一把将人摟住。
小孩子才五歲,個子小小的,慕容雪也不大,但是東方宇的腦袋還是夠不到她的肩膀。
“哎!仙女姐姐!我悄悄的問你哦!那天那個盒子你有沒有幫我取下來?”
像是知道他會有此問,慕容雪輕捏了下袖内之物,然後答道:
“取下來了,本想放在身邊等有機會的時候給殿下您送過去。可是莫雲軒突然起火,奴婢隻顧着逃命,那東西落在屋子裏頭,被火燒燼了。”
她已打定主意,那東西得留下,說不定什麽時候就能派上用場。
“呀!”東方宇一下子跳了起來,而後拉着她左看看右瞅瞅,急切地道:“仙女姐姐那你怎麽樣?沒事吧?有沒有受傷?我聽說那火燒得可厲害了,我想出來看看,但是母妃不讓,說是危險。”
“謝殿下關心,奴婢沒事。”她淡然地答話,再想了想,又一屈身,“弄沒了殿下要的東西,還請殿下恕罪。”
“哎!”小家夥一擺手,“恕什麽罪啊!出了那樣的事,誰還顧得上身外之外。隻要你人沒事就好啦!不過……”小腦袋又上前擠了擠,“姐姐你有沒有看過那東西是什麽呀?三哥哥幹脆要藏到那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