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反映極快,見人已經沖出屋子,立即仰面倒地再急速翻滾,很快便将燃起的衣物撲滅。
虧着是天寒,穿得也厚。雖說背部的衣物都已經燒得不成樣子,但好在沒傷到身體,算是萬幸。
這時候,其它院子裏的人也都被吵了起來,一見這情況,不由紛說,趕緊都拿起桶盆端了水開始撲火。
很明顯,這個跨院兒裏燒得最嚴重的就是慕容雪所在的那間屋子。
但望着眼前這一片火海,她的兩道秀眉幾乎快要擰到了一處,思緒也在同時疾速的運轉着。
是誰?
爲什麽?
是沖着她來的嗎?
好多的問題一湧而出,可是慕容雪現在已經顧不得那麽多,因爲她突然想到有一件很重要的東西落在屋裏。
本來她一縷孤魂來到這世間,本應無牽無挂更無任何身外之物。
隻是前不久剛剛受十皇子所托自亭子上取下了一個盒子,雖然還不知道那盒子裏頭裝的是什麽,但總不好就這樣失落火海。
一想到這兒,慕容雪牙關一咬,随手扯過一個正提着水桶從自己身邊經過的撲火的下人,搶過對方手裏的水桶,舉起來就從自己的頭頂一澆而下。
炎赤國終年天寒地凍,雖說眼下兩面臨火,卻還是将她凍得打了個哆嗦。
“雪姑娘!”碧晴不知道怎麽回事,見她突然往自己身上澆水,被吓了一跳。“你幹什麽……”
話還沒等喊完,卻見慕容雪一弓腰,整個兒人“嗖”地一下就往那火堆裏沖了進去。
“哎!雪姑娘!”碧晴急了,不明白這她這時候不但不往遠跑爲啥還又沖了回去。
那房間是火勢最旺的,眼瞅着屋梁就要承受不住坍塌下來,可是慕容雪的身子就這麽三晃兩晃地消失在火中,吓得她六神無主,身子都跟着哆嗦起來。
“快!”終于還算是留存了那麽點理智,碧晴趕緊指揮着救火的人——“都别管旁的地方,先救雪姑娘!把水都潑到那間屋子裏去!”
下人們一聽這話也緊張起來,腳下加快,一桶桶一盆盆的清水都往慕容雪所在的房間潑了去。
“咳咳!”剛沖到屋子裏,慕容雪先止不住咳了兩聲。
滾滾的濃煙毫不留情地迎面而來,她根本睜不開眼,也辨不清方位,隻能憑着自己的記憶往床榻邊摸去。
那盒子被她放在枕頭旁,本還想着改天找機會給十皇子送去,卻沒想到遇了這樣的事。
她這邊在屋子裏小心地摸索着,門外,東方淩也已經披了外衫匆匆向這院子趕來。
碧落被急哭了,一邊摸着眼淚一邊催促着救火的下人要快一點。
突然,慕容雪所在的屋子門口一處橫梁砰地一下從上頭掉了下來,直将原本就被火勢籠罩的房門又隔住了一半。
“啊!”碧晴一聲驚叫,人就勢就要往那地方撲過去。
隻是身子剛一向前探,就被後頭的一股勁兒給拉了回來。
她驚慌地回過頭,見是東方淩不知何時已站到了自己身後。
看着她這模樣,東方淩心裏突地一沉,暗道不好,急聲問道:
“出了什麽事?”
“王爺!”見到了東方淩,碧晴總算是有了主心骨,眼淚撲撲地就落了下來。“王爺!這院子突然起火,所有的房子都被燒了。雪姑娘還在裏面,王爺快想想辦法!”
“什麽?”一聽說慕容雪還在裏面,東方淩的腦子“嗡”地一聲炸起。
眼看這屋子就要燒沒了,人怎麽還能在裏面?
他再不多想,竟是晃動身形,直向那屋子裏沖去。
外頭的人吓得大喊,可是誰也沒他那本事能借着最快的速度沖開火勢往裏面鑽。
“慕容雪!”他有些氣急敗壞,“該死!咳咳!”
濃咽猛然襲來,嗆得他連連咳嗽。
“慕容雪!”見屋裏沒人應聲,東方淩也顧不上火和煙,眯着眼就開始翻找起來。
慕容雪這時候已經聽到有人在喊,順着聲音看了看,可惜煙太濃,看不真切。
好不容易摸到了床榻裏的那隻盒子,她一陣喜,趕緊塞到衣袖裏面裹了起來。
剛放好,胳膊竟是突然被人一拽,腳下好巧不巧地絆到椅子,整個兒人一下子就撲進了一個高大的懷抱。
“你在幹什麽?”冰冷的聲音自頭頂傳來,卻又是那麽的急切。
她聽出是東方淩,趕緊站穩腳從他的懷裏掙脫出來,還不等說話,就被對方用力一扯,直奔着門口的方向就走了去。
混沌中,兩人誰也看不清路,都是憑着感覺,又要躲着火,又要小心不要被腳下絆倒。
突然,門口處“砰”地一聲傳來,立時間大火燃得更烈,兩人下意識地向後退去。
“小心!”東方淩一擡手,打掉了一塊落下來的瓦片。然後氣道:“我真不明白這麽大的火你怎麽不快點跑出來!”
“誰說我沒跑!”許是被他這态度氣着了慕容雪張口就道:“早就跑了!”
“那你回來幹什麽?”東方淩鼻子差點兒沒氣歪,“找死是不是?”
說完話,再也不跟她絆嘴,一彎腰,猛地将慕容雪打橫抱在懷中,随即丹田氣運,整個兒人向上竄起,直沖着屋頂的一處燒開的缺口就飛了上去。
慕容雪心一動,心想難道這就是古武裏的輕功?
慕容家族傳承下來的古武裏,唯一沒有的就是輕功。她一直想要試試古代的輕功身法,保可惜偏偏無緣。
這一閃神的功夫,東方淩已經抱着人從火屋裏跳了出來。
剛一落地,碧晴等人馬上圍過來,拉着慕容雪開始檢查她有沒有受傷。
東方淩氣得呼呼作喘,也不知道哪來那麽大的火氣,竟是當着這些下人的面兒指着她就喊道:
“你這丫頭是不是腦筋有問題?那麽危險的地方跑出來怎麽還要回去?你瘋了是不是?”
慕容雪皺了皺眉,想要回幾句,終還是忍住。
她不吱聲兒,東方淩的氣也沒地方出,見她因爲身上澆了水已經凍得開始發抖,不由得一聲暗歎。
“走!”他上前一步,拉起她的手就往院子外頭走去。那方向,正是他的卧寝所在。
慕容雪試着掙了幾下,見前面的人沒有任何反映,便也放棄。可是心裏還是不甘,便問道:
“你這是要帶我去哪兒?”
言語間頗有些不樂意,也帶着些孩子氣的任性。
東方淩樂了,自從收下她的那天起,這丫頭就一直很謹慎地自稱奴婢,今兒這還是破天荒的頭一次你呀我呀的,聽起來倒是挺順耳。
“帶你去換衣服。”唇角已經露了笑意,可是這話聽起來卻還是冷冰冰的,是他東方淩一慣的作風。
慕容雪走在後頭自然是看不到他表情的變化,隻覺得今天的東方淩有些失了冷靜,不過他既然是要帶着自己去換衣服,那她也沒什麽反對意見。
說起來,這是慕容雪第一次進到東方淩的卧寝。
本以爲皇子住的地方雖不及皇帝的華貴,至少也不會太差。更何況有了那雍閣殿的見識,更是讓她堅定地認爲皇子住所定是個奢侈之所在。
可是在她進了東方淩的卧寝之後,她的這種想法瞬間就被打壓回去。
這屋子很普通,沒有過多的裝飾也沒有繁複的家什,簡簡單單的裏外兩間由一扇屏風相隔,淡淡的熏香更讓周圍的環境顯得淡雅。
見她進屋之後就站着不動,東方淩不解地回過頭去,扯了扯他的胳膊,道:
“幹什麽呢?”
她怔了怔,搖搖頭,沒再說什麽。
“到裏面去坐着,我叫人給你拿衣服。”
不多時,又是一套純白色的小棉袍送到慕容雪的面前。她納悶地看着他,問道:
“爲什麽給我的衣裳都是白色?”
“不喜歡?”
“喜歡。”她點頭承認。
不管是前世還是今生,她都喜歡白色,或者說是喜歡那份純潔。
她的雙手已經沒有辦法擺脫血腥,至少穿着白色看起來幹淨。
可是東方淩不這樣認爲,他隻是單純地覺得慕容雪穿白色顯得更加好看,特别是配上披風後頭的帽子,那貂毛襯着臉頰,看起來十分可愛。
“你……”她雙手托着衣服,看了看東方淩,“可以出去了。”
對方一愣,随即明白過來,不由得撞了個半紅臉。
轉身出屋,繞過屏風後氣得一跺腳,背沖着她道:
“十歲不到的小丫頭片子,窮講究什麽?”
慕容雪自翻了翻白眼,沒理他。
不過他說的倒是對的,這最多也就十歲的身體的确沒什麽可避人的。
但她避的不是身子,而是藏在衣袖裏面的東西。
見東方淩出了屋,趕緊将東西拿了出來。
這盒子放在她手中幾天,但是慕容雪從來沒有想過将其打開看看。她不知道裏面放的是什麽東西,也沒有過好奇。
可是現在她想看,至少得知道自己拼死從火中搶出來的東西究竟是什麽。
盒子的表面已經被燒得焦黑,她小心地打開,卻在看到盒内之物的同時被吓了好大一跳。
印玺?
有些不大相信自己的眼睛,伸手将那物拿在手中,再翻轉幾個來回,終于确定這東西确是一枚皇家玉玺。
再回想起十皇子說的話……三哥哥放在上面的……
慕容雪心中了然。
太子都能自個兒做件龍袍,那三皇子刻一枚玉玺也不是太奇怪的事。
看過了東西,又迅速将它重新收好。
對于這件東西,慕容雪選擇沉默。
她不想告訴東方淩,現在也不想再還給十皇子。
在這樣的一個時空裏,她是一個極沒有安全感的人。這東西放在自己手中,沒準兒以後會有大用處。
收拾妥當後,慕容雪拉開房門,但見得東方淩正在門外負手而立,偏院兒的火勢也被壓了下去,隻剩下滾滾的濃煙正沖向已然發白的天際。
她張了張口,想要說“謝謝你”,可是眼下冷靜下來,出口的言語又換成了——
“奴婢謝過王爺。”
背對着她的身子明顯一顫,好半晌才回過頭來,卻還是那一張冷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