睿智的雙瞳,精銳的光芒一閃,皇上擡高龍袍,揮了揮手。
“朕知道了,下去吧。”
“是。”盧公公腳步朝後,躬身慢慢地退出了禦書房。
皇上龍顔微沉,目光盯着宣紙上的兩個大字,一個“舍”字,一個“用”字。
玉兒,你的鋒芒如此之盛,讓朕拿你怎麽辦才好呢?
黑雲寨,不費吹灰之力,在你的手中變成一座廢墟。
大明王朝三分之二的經濟命脈,流向怪異,若非你在背後操縱,朕是萬萬不信的。
加之你夙家在朝廷中的勢力,朕心堪憂啊。
濃烈的雙眉,緊緊突起。
握在手中的紅色朱砂筆,蓦然似加注了堅定的力量,圈在了“舍”字上。
窗外,明月斜照,冷冷的寒光,碾碎出一地的清光。
啪——
龍頭扶手,被掌力震得粉碎。
昏黃的燭火中,銀色的面具,忽明忽暗。
“一群廢物,本尊養着你們何用?”
陰沉的口吻,銀色面具下,完美的唇線,冷硬而起。
“回主上,若非甯王妃制造出來的那個手心雷跟迷魂雷,黑雲寨絕對不會輕易被人挑了老窩。”跪地的暗影,冷汗吟吟。
指尖的芙蓉,揉着汁液。
晃動的火光中,銀色的面具,微顫了顫。
玉兒,本尊給過你一次機會的,但是你辜負了本尊的心意。
所以這一次,本尊不會再給你機會了。
“暗影,聽着,奪魂計劃,繼續進行!”
“是,主上。”暗影領命。
黑雲寨事件之後,甯王府每個夜晚都相當熱鬧。
夙明玉在睡夢之中,時常聽到打鬥的聲響。
西陵玥爲杜絕耶律十三在甯王府發生任何一丁點的問題,他在甯王府中設下了虛實八卦陣。八門之中,隻有一門爲生門,其他七門皆爲死門,虛虛實實,實實虛虛,闖入者一般都在茫然闖門中耗費了大量的精力。
等到真正奪門而出時,大多已經精力耗盡,全身虛脫。那甯王府的侍衛早就久候多時,不費力氣地便将這些闖入者抓捕。
到目前爲止,八卦陣中已經抓捕了七十六名闖入者,他們皆被關押在甯王府的地牢之中。
乒乒乓乓,乓乓乒乒——
入夜,王府中,激鬥聲響,若事先調好的鬧鍾發條一樣,準時地傳到了夙明玉的耳中。
“這是第幾批了?”低喃的聲音,在靜谧的夜色中飄起。
“誰知道,反正不是第一批就是了。”
痞笑的嘴角,慕逍遙銜着一根長尾草,無所謂地聳了聳肩膀。
“這每天這麽打鬥下來,府内雖然沒什麽傷亡,但是得浪費我們多少糧食供應給地牢中的那些家夥啊。再說了,那地牢人滿爲患,個個武功都不錯,得花費我們多少的人手整日監督着他們啊。”
慕清悠漂亮的水眸中,隐隐泛動一抹怨氣。
“那你可有什麽好的辦法?”夙明玉淡淡笑開,視線落在她潔淨的臉龐上。
“要說我啊,幹脆給他們一人一刀一個痛快,要不就是一人一顆絕情殇,反正他們敢闖甯王府來行刺,原本就不惜抱着必死之心的。”
“你家相公就算用盡十八般的酷刑,恐怕想從他們口中套出一些蛛絲馬迹來都非常困難,換一句話說,這種想法,一開始就非常不現實。”慕清悠果然地下了定論。
西陵玥坐在旁側,入鬓的劍眉,微微起了波痕。
“啊,王爺,我可不是說你的計謀不好,而是這事情總得因人而異,嘿嘿——”
慕清悠幹笑了一聲,轉頭頭去。
凝結的劍眉,蓦然松開,一雙冰紫色的眼瞳,光芒一閃而逝。
忽地,他淡漠道:“沒事,你說得有道理。”西陵玥坦率地承認着。
确實,就像慕清悠說的那樣,地牢再這麽扔人進去,遲早有一天得爆炸,還得防備有人逃跑,得耗費甯王府太多的人力、物力跟财力。
而且,八卦陣這種東西設計的壞處就是大家都容易放下戒心,防備不再那麽警惕,遲早有一天,若是來個破關的人,到時候甯王府中的人性命堪憂。
再次,若尋求朝廷庇佑的話,那消息勢必會傳到蒼狼國,到時候會引發出不必要的麻煩來。大明王朝皇上的臉面也會盡失,有損國威。不過,老是被動地守護着這裏,一直跟對方糾纏不清下去,也不是長久之計。
夙明玉挑了挑眉尖,看向西陵玥。
“那麽玥,這麽說起來,你也贊同我們可以主動反擊了?”
嗯——
西陵玥淡淡地應了一聲,他冰紫色的眼瞳中劃過一道猶豫之色。
“隻是——”他終究沒将下文說出來。
但在場的衆人已然明白。
眼下最最上乘的方法,自然是找到來人的根源,挑了對方的老窩。
但是——
那個理由,讓夙明玉沉默起來。
慕逍遙淡然地看着夙明玉,他首先打破沉寂,他邪邪地笑道:“怎麽?大家既然都想到了,爲什麽不說出來啊?”
夙明玉飄了一眼旁側的西陵玥,見他眼瞳中光芒收斂,沉默不語。
“明玉,怎麽?有了老公,就畏手畏腳了。”慕清悠斜睨了夙明玉一眼。
“也不是。你該明白的,耶律十三是蒼狼國國主最疼愛的小兒子,若是他出個三長兩短,非我們幾個賠命就可以解決的事情。到時候,邊關百裏,百姓血流成河,滿目蒼涼。我不得不慎重考慮啊。”
夙明玉一雙淡眉微微蹙起,她将西陵玥剛才未說出來的心裏話給坦白地挑了出來。
慕逍遙卻頑劣地笑了起來。
夙明玉怪異地看了他一眼。笑什麽?
西陵玥幽深的紫瞳迎上慕逍遙調皮的眸光,他似了然,一抹笑意流于他的嘴角。
夙明玉眯起眼瞳,看着他們嘴角噙笑的模樣,看着他們之間默契的表情,當下不悅道:“你們是不是都想到一起去了?清悠,你說出來,我讨厭你們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
她嘴角微微嘟起。
“明玉,你是關心則亂。你忘記了,姑父每次一出門,他必定會用上他三四個替身的。現在這個皇子的事情自然也可以很簡單就解決了。這樣啊,我們給他弄個七個八個的替身,這真真假假的,到時候誰還能認得出來呢?”
慕清悠明亮的雙瞳中,異樣的光芒綻放着。
夙明玉被她這麽一提示,頓時恍然大悟,她嘴角彎起,一雙淡眉揚了揚。
“确實,我竟然忘記這麽簡單的法子了。”
她的面容因尴尬,印染出淡淡的紅暈。
“不是你想不到,而是你太在乎了。所謂當局者迷,旁觀者清,曆來便是如此。”
慕逍遙口中的長尾草,撲地一聲,吐在了對面的門廊上。
夙明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西陵玥蓦然起身,他淡道:“那好,就根據我們說的,我派人安排好此事。”
“等一下!”慕清悠叫住他道。
“清悠姑娘,還有什麽要補充的嗎?”一雙冰紫色的眼瞳,定定地看着她。
“沒有補充,隻是再問一句,那地牢中那些蹭飯的家夥呢?怎麽處置?”
老實說,她慕清悠雖然有錢,但錢可不是花費在這些人身上的。
蹭飯的家夥?西陵玥稍稍一愣。
夙明玉則好笑地看着她。“就那麽點錢,對你來說還不是九牛一毛,值得你那麽斤斤計較嗎?”
“話可不是那麽說的,畢竟早一點處理了他們,我們也好早一點睡個安穩覺。”
慕清悠她是誰啊,她是号稱斂财高手第一人,隻有流進腰包的錢财,哪有叫她流失出去的。
“說到底,還不是心疼你那點錢。”
夙明玉眸光含笑,點明她的意圖。
慕清悠也不搞虛僞的那一套,她聳了聳肩膀道:“就算是爲了我的錢包考慮吧。甯王爺,你說怎麽辦吧?”
西陵玥薄唇微扯,他笑看了夙明玉一眼,側頭對着慕清悠淡漠道:“這件事情,你們跟玉兒商議吧。”他背轉身去,嘴角一勾,大步離去。
慕清悠有些愣愣地看着西陵玥遠去的背影。
“明玉,有沒有覺得你相公,很像一隻狡詐的小狐狸?”她喃喃道。
撲哧——
夙明玉失笑出聲。“聰明的财迷腦袋,竟然才發現啊。”
她嘴角止不住地流淌着玩味的笑光。
慕清悠嘴角使勁地抽了抽,抑郁在胸。
夙明玉轉頭将絕情殇的藥丸交到慕逍遙的手中:“逍遙,這樣吧,給他們每人服下一顆絕情殇,放他們一條生路。”畢竟他們都不是嗜血之人。
“好勒。”慕逍遙一點也不意外地接過絕情殇,他轉身準備走,卻聽到夙明瑤憤怒的吼聲,從外面傳了進來。
“該死的,臭屁小孩,毛都沒長齊呢,竟然跟我叫闆,要不是看在他是一個皇子,我恨不得一拳打暈了他。”
“明瑤,你怎麽了?火氣那麽大。”
夙明玉怪異地看着她滿面怒容,幾乎要發飙的樣子。
“還不是那個小屁孩耶律十三,我好心好意地去陪他消遣時間,陪他品嘗美食,他不領情也就算了,竟然,竟然——說我是醜女人,叫我滾遠一點。”
夙明瑤氣得不輕,她替自己倒了一杯茶水,一口氣灌了下去。
夙明玉有些理解地拍了拍夙明瑤的肩膀,被人喚成是醜女人,難怪非常崇尚美感的夙明瑤會氣得抓狂了。
“我告訴你,我不屑伺候那小屁孩,你們之間,誰愛去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