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場的衆人,大家都心裏明白着呢,想必甯王妃是借着這個丫頭指桑罵槐,遷怒發火呢。
這種針鋒相對、火山頻臨的氣氛下,衆人一時無語。
忽然,太後娘娘腳步不穩,伸手揉着眉心,她道:“來福啊,人老了,我這頭估計夜風吹得,竟澀澀地發疼。佳慧啊,皇祖母見你無礙,心中便也放心了。看你府中事情繁多,皇祖母也就不多打擾了。走吧,回宮,你說這人老了,可越發地不中用了。”
來福公公攙扶着太後娘娘,聽着她自言自語的聲音,跨出了明月軒。
“這——皇祖母你還是吃點夜宵再走吧。”夙明玉佯裝熱情地在她身後喊着。
“不了,改日吧。”太後娘娘頭也未回,朝她揮了揮手。
“皇祖母,這王爺要是回來,知道佳慧這麽失禮,他——”
夙明玉還想說什麽,皇後娘娘上前來。
“佳慧啊,今天太晚了,有空進宮來陪陪母後跟皇祖母吧,母後也走了,保重身體。”
皇後娘娘和風細雨地笑道,她握着夙明玉的手,輕柔地拍了拍,轉身跟在太後娘娘身後出去了。
“哎,母後,怎麽連母後也——”夙明玉故意裝作舍不得的模樣。
身側一襲淡影移至,“小心,珍重!”
淑妃娘娘牽着九王爺西陵羽,淡漠地說了一句,便轉身離去。
夙明玉眼底晃動一抹溫和的暖意,謝謝你,淑妃娘娘,我會好好的。
三賢王西陵炫,他深看了夙明玉一眼,那溫潤的子瞳,泛動黑玉般瑩潤的光澤。
“佳慧,如果有事,一定要來找三哥。”
“不用了,謝謝三賢王的好意,端陽姐姐在旁等着呢,莫要讓她着急了才好。”
她眉眼笑笑地望去,剛好迎上端陽郡主怨毒的目光。
西陵炫一愣,他眼底晃動一抹黯然之色。
“那麽,三哥敢日再來探望你。”
他衣衫飄然,翩翩走到端陽郡主的身邊,二人并肩而去,恍然便是一對絕配的玉人。
她看着那雙背影,不由地冷笑了一聲。
微微擡眸,看到八太子西陵煌傳遞過來的困惑眼神。
“怎麽?八太子還想讓嫂子給你做夜宵嗎?”
幽冷的丹鳳眼,流光泛動,一抹不易察覺的頑劣,印上他沉靜的瞳仁中。
“嫂子既然這麽說,那麽八弟就不客氣了。”
他竟然真的不走了,安然地坐在紅木椅上,仰頭望着夙明玉,期待她所謂的夜宵。
呃——
夙明玉瞪大眼睛,她不敢相信地望着西陵煌,這家夥難道聽不出來她說的是反話嗎?她嘴角抽動,目光閃爍不已。
“莫非嫂子隻是跟八弟說客氣的?”美麗的丹鳳眼一沉,凝視着夙明玉。
夙明玉嘴角扯動,皮笑肉不笑道:“哪裏,嫂子自然是真心的。你等着,雙兒,還不趕緊去廚房,吩咐主廚做些可口的甜點上來。”
“等一下!”西陵煌站了起來,幽深的丹鳳眼,忽明忽暗。
“怎麽?八太子還有别的吩咐?”
夙明玉轉身,笑臉盈盈,但笑起來非常虛僞就是了。
“既然是嫂子相邀,自然得嫂子親自下廚,才會顯出心意來,嫂子,你說呢?還是嫂子吝啬高超的廚藝,不屑給八弟下廚呢?”西陵煌緊盯着夙明玉。
“哪裏的話,八弟既然如此賞識,那麽,嫂子這就下廚,獻獻醜。”
面上,笑容依在,然背轉身去,她唇内有幾顆牙齒在用力地磨着。
爲了讓八太子趕緊走人,又不至于擔上敷衍之名。
夙明玉做了一碗老狐狸曾經品嘗過的水晶湯圓。
熱氣袅袅,荷葉清香。
八太子西陵煌看着青瓷碗中透亮的湯圓,他丹鳳眼中流光微轉。優雅地提起調羹,他将一顆湯圓輕輕咬進唇内。
慢慢地品嘗,偶爾露出舒爽的表情。
夙明玉在旁看着他用餐的優雅舉動,不由地心中唏噓着。
皇家子弟,果然風範不是常人能比的,這吃飯的舉止,高雅而斯文。
看起來,令人愉悅而欣慰,有一種享受美感的怡然。
一碗水晶湯圓,在四分之一柱香的時間内,被他全部消融腹内。夙明玉看着他滿足地擦拭着嘴角的殘汁,心情不由地放松了下來。
他吃完了,這下該走了吧。
夙明玉暗想着,西陵煌卻道:“嫂子,你做的這水晶湯圓,果然不同一般。明日,八弟會再來品嘗,現在,天色不早了,嫂子歇息吧。”
丹鳳眼中,玉潤光澤柔和泛起,他嘴角噙笑而去。
夙明玉呆立當場,他這個壞小子,怎麽可以?怎麽可以?
夙明玉盯着桌子上的空碗,恨不得盯出兩個洞孔來。
“王妃,奴婢可以進來收拾嗎?”
門外,雙兒,顫顫地立在風中,神情惶恐。
夙明玉猛然回神,見到雙兒的樣子,不由地唇角泛動一抹苦笑。
“雙兒,你過來。”她朝她招招手。
雙兒身體哆嗦着走到夙明玉的面前來,夙明玉伸手撫了撫她散亂的額前青絲,眉眼柔和。
“雙兒,我剛才那麽對你,是因爲擔心端陽郡主對你不利,你知道的,我若對你好,依端陽郡主的個性,她定然會想辦法對付你。但是倘若我對你不好,她反而會對你的。”她的神情中閃過一抹憂傷。
“雙兒,我不希望你成爲第二個小竹。其實,我本不該再要一個貼身丫頭的,唉——”
夙明玉仰對夜空,輕輕地歎息道。
雙兒撲通一聲跪下了。
“王妃,有你這樣的王妃,将來無論發生什麽事情,雙兒都心甘情願,一生相随,甘苦與共,絕不背叛。”
她明汪汪的水光,晃動在清明的眼瞳中,那光芒,堅定而果決。
“雙兒,你這個丫頭,這是幹什麽,快點起來吧。我既然收下你,就沒有懷疑過你的忠心。這個世上,人心雖然難測,但是人人都互相猜疑,那活着也就了無生趣了。”
夙明玉拉起雙兒,目光溫和。
“王妃,有一件事情,雙兒必須要告訴你。無論你相信不相信,雙兒都決定告訴你。雙兒好幾次看到白夫人身邊的丫頭小荷出府,去找端陽郡主身邊的乳娘。”
雙兒目光閃躲,欲言又止。
“雙兒,這種事情,不用說得那麽閃閃躲躲的,搞不好人家本來就認識,在一起說說話,串串門,也正常的。可不要多心了。”夙明玉摸了摸她的頭,含笑道。
“可是王妃,白夫人她——”雙兒還想說什麽,夙明玉卻阻止她開口。
“好了,本王妃知道雙兒的心意,你就跟小竹一樣,都是爲了本王妃好。不過雙兒,輕舞她跟别的王府裏的側妃不一樣,她不存在争寵的心思,她——反正以後,你就别對她心存敵意了,畢竟,她過得很苦。”
想到白輕舞心中的凄苦,夙明玉一雙淡眉微微揚起。
“可是王妃——白夫人她想害王妃啊。”雙兒急道。
夙明玉目光蓦地犀利,冷冷地看着雙兒。
“雙兒,你可知道,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的。”
“明玉,也許我們也不該瞞你了。”門外,慕清悠跟夙明瑤踏步進來。
“什麽意思?”夙明玉凝眉道。
“就如雙兒所說的,白輕舞她确實心存害你之心。”慕清悠冷然道。
“清悠,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
夙明玉直直地撞進她一雙清冷的子瞳中。
“我知道自己在說什麽,有些事情,你也必須面對了,明玉。”
慕清悠毫無懼色,冷冷地迎上夙明玉逼問的視線。
“明瑤你呢?你也是這麽看的?”夙明玉逼人的視線轉向夙明瑤。
“明玉,這一次,我站在清悠這一邊。明玉,這段日子以來,其實一直看不清楚的是你自己,你因爲雲淡淡,所以你一直不敢相信她會這麽對你。”夙明瑤此時說話還有些虛弱。
慕清悠攙扶着她,安坐下來。
夙明玉眸光擴散,她神色凝重地看着她們。
“你們是我的親人,我自然比旁人,更相信你們一些。但是——”
“明玉姐姐,你不是問我們可查到青衣樓下毒事件是何人所爲的嗎?那麽我們告訴你,白輕舞,她曾經非常湊巧地在那天來過青衣樓的糕點房。她當時雖然蒙着面紗,我與她擦肩而過。”
“但是明玉姐姐,你知道的,我對于認人,天生就一種敏覺性。我當時便覺得她是熟悉的,後來在甯王府看到白輕舞的背影,我就更加肯定了。”
夙明瑤眉眼間,一抹自信的光彩,籠罩在她的整張臉孔上。
“這隻是推斷,算不上證據。”夙明玉立即反駁道。
“明玉,那麽今晚呢,從刺客來到太後娘娘那撥人來,甯水居就跟死人一樣,沒有絲毫動靜。那麽湊巧發生的事情,你一點也不覺得奇怪嗎?”
慕清悠視線逼人,直直地朝夙明玉刺來。
“這也是臆測。你們沒有真憑實據,我無法相信。輕舞的爲人,我相信,她沒有理由這麽做的。”
夙明玉依舊不敢相信那個纖柔溫和的女子,會想要置自己于死地。
“那好,我們跟你來打賭吧。”慕清悠沉靜道。
“怎麽賭?”夙明玉握緊身側的雙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