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嫂子爲了你七哥,可是三跪一叩首地跪到雲隐寺,求菩薩保佑顯靈,這才有你七哥的今天。她是愛七哥都來不及呢,怎麽會舍得讓七哥爲難呢。愛妃,你說是不是?”
他溫熱的氣息浮動在她的耳根邊,警示的犀利目光蘊藏在他冰冷的紫瞳内。
夙明玉本想罵他虛僞,但眼下情景,讓她不得不配合着他的舉動。
于是,她充分發揮臉部肌肉的作用,盡量展現出一抹燦爛幸福的笑容。
她故裝害羞地戳了一下西陵玥的胸膛,低垂下頭。
“西陵玥,這麽多人在,你說這個,害臊不害臊啊。”
“你也知道害羞二字了?”
西陵玥紫瞳中掠過一抹玩味的魅光。
夙明玉的頭埋得更深,她面上的笑容快僵掉了,她用粉拳捶了他胸口幾拳。
“不要再說了。”
西陵玥悶哼一聲,默默承受着她的拳頭。
這丫頭,下手好狠啊!他暗道。
旁側的衆人卻不約而同地哈哈大笑起來。
他們指着夙明玉跟西陵玥,笑容裏多了一份和善,少了一份暧昧。
西陵煌眼見沒有得逞,他丹鳳眼一沉。忽地,陽光般的柔和笑容,回到了他的眼角處。
他道:“原來是八弟誤會了啊,失禮,真是失禮了,那麽八弟就以酒賠罪,對不起二位了。”他神色詭異地一口飲盡。
西陵玥紫瞳泛動笑光,他溫和道:“你嫂子她不善飲酒,這杯酒,就由七哥代她喝。”
酒杯從夙明玉的手中取過,西陵玥仰頭一口氣喝下,放下酒杯,空杯朝向西陵煌。
西陵煌笑了笑。
“七哥果然疼惜嫂子啊。對了,八弟那邊還有故人在等,七哥、嫂子吃着,恕八弟失陪了。”他大步流星走着,月光的暗影處,一雙幽冷的丹鳳眼,戾氣湧動着。
“對了,我想去茅房一趟,西陵,你跟輕舞慢慢吃着,我失陪一下。”
夙明玉見鬧劇結束,忙借口推開西陵玥的懷抱離開了。
西陵玥看着夙明玉遠去的背影,一抹憂傷浮在眼波之上。
唉——
夙明玉找了一個清靜的涼亭,她坐在闌幹上,雙腳不斷地晃動着。
煩啊煩,真的好煩,她該原諒他嗎?
可是他還沒向她道歉呢?
她淡眉凝起,目光注視着涼亭下波光漣漪的水痕,思緒飄飛着。
“佳慧。”溫柔的嗓音,動聽而悅耳。
嗯?夙明玉回頭,詫異着誰叫她。卻見三賢王西陵炫紅袍一身地站在她旁側。這麽近距離的凝視,吓了她一大跳,差點從闌幹上摔落下來。
幸好西陵炫伸手抱住了她。
等到夙明玉臉紅地抽離西陵炫的懷抱,她奇怪地看着他道:“三哥,今天你成親,怎麽不陪新娘子,反而到處亂跑呢?難道你不知道,剛才差點把我的心髒都吓得跳出來了。”
她有些不滿地看着他。
“對不起,三哥不該吓你的。”西陵炫眉宇展開,淡淡笑道。
夙明玉大方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安了,安了,我隻是開個玩笑而已,不要那麽認真。做人嗎,太認真就不好玩了。”
“那麽做人如何才好玩呢?”
西陵炫一臉正經地請教着,他眸光柔和,眼底含着寵溺的溫柔。
嗯——
夙明玉托着腮,想了一會兒。忽然皺眉淡開,她笑道:“我告訴你,有個人感概做人最痛苦的事情是什麽。其中一人說道,做人最痛苦的事情是人死了,錢還沒花完。另外一個人立即反駁道,做人最痛苦的事情是人活着,錢卻沒了。所以呢,所以呢,你明白了吧。”
她嘴角流光泛動,眼底調皮的光芒閃爍着。
西陵炫笑了笑,他道:“三哥好像明白了,各人有各人的幸福,各人也有各人的痛苦,全看自己怎麽活法了。”
“三哥好聰明,好棒哦。”夙明玉誇張道。
西陵炫呵呵大笑着,他随手輕敲了夙明玉腦袋一記。
夙明玉揉着額頭,笑看着西陵炫。“三哥,你學得太快,可不好。”
遠處,一襲紫袍閃出竹林間,他看着涼亭内嬉鬧着的夙明玉跟西陵炫,一雙冰紫色的眼瞳,痛楚的光芒,奪眶而溢。
指尖,深深地陷入,掌心裏。
血絲冒出,尤爲不知。
酒,濃烈的酒,一杯接着一杯。
夙明玉回到酒席的時候,西陵玥便坐在椅子上,喝着悶酒。
她不解地看着他紫瞳裏冒着紅光,一副想殺人的樣子。忍不住,她伸手奪去了他手中的酒杯。
“玥,你不能再喝了,你已經喝太多了。”
冷冷的紫瞳,犀利的眸光,定在夙明玉的臉上。
夙明玉神色微愕,她按在他手背上的手,不由自主地收了回來。
西陵玥憤憤地看了她一眼,接着替自己倒酒。
“玥,你幹嘛了,今日是三哥成親之日,你喝醉了,會很失禮的。”
她小聲地提醒着他。
他眼底的光芒,卻更加冰冷。
“三哥?呵呵,三哥——你就那麽地——”
他狠狠地抓起她的手,異常痛苦地看着她,忽然,他大力地甩開夙明玉手,将酒杯中的酒,仰頭灌了下去。
“玥——”夙明玉驚呼道。
“王妃,還是我來處理吧。”
白輕舞從旁坐款款站了起來,她攙扶着西陵玥道:“王爺,你不能再喝了,要不,讓輕舞扶着你回府吧。”
西陵玥回頭看了夙明玉一眼,又看了看身側的白輕舞,他笑着摟着白輕舞的肩膀道:“好,回府去,我跟夫人再把酒言歡。”
他腳步踉跄,随着白輕舞而去。
“佳慧,七弟他是怎麽了?”三賢王西陵炫走過來,擔心地看着夙明玉。
夙明玉苦笑了一聲。
“沒事,他大概看見三哥成親,一高興就喝多了。三哥,今天真是抱歉了,佳慧要先回府了。”她水袖一劃,告辭着。
“玉兒,玉兒,不要離開我,不要離開我,玉兒——”
床榻上的絕美少年,如墨的青絲披散着,如嬰兒般光滑的臉,泛動着妖娆的绯紅之色。
濃密而黑亮的長睫毛,不斷地顫動着,關閉了那雙勾人攝魂的紫瞳。
此刻他漂亮的眉峰,緊緊皺起,淡紫色的薄唇,輕輕地低喃着。
聲音很輕,很輕,夜風一吹,便吹散了去。
床沿邊上的柔美女子,眉目間,愁思纏繞。
她輕輕地歎了一口氣,伸手替他拉過蠶絲被。
被中的手,卻突然伸了出來,緊抓着她。
那力道,不到半刻,便在她的手腕處,握出了一圈胭脂般的紅潮。
她眉眼一軟,順着他的心意,他的十個手指張開,慢慢地滑落,滑落下來,手指彎曲,緊緊地纏扣上她的纖纖玉指。
“玉兒,你說這樣,便是執子之手,攜子同老的意思。現在玥抓着你了,你就不會跑了,不會跑了——”
他額頭上慢慢地溢出透亮的水珠,若清晨花瓣上的清露,亮得有些刺目。
她的手探上他的衣衫,手心中緊張地冒出細細的汗珠來。
下手吧,白輕舞,這是最好的機會了。
心中一個聲音告訴着她。
她手指顫顫地伸向他。
夢呓中的西陵玥,不知道是否感應到什麽,他一把将她拉過來,撞擊上他的胸膛。
又一翻身,将她壓在了身下。
他性感的薄唇,無意間掃過她的耳。
帶着濃郁的酒氣,陽剛的溫熱,浮動在她的耳垂邊。
白輕舞幾乎要驚呼出聲,卻發現西陵玥沉沉地睡着,根本沒有清醒過來。
她雙手緊張地揪着他的外袍,心,莫名地發慌亂跳着。
月光斜照紗窗,隐隐地印刻出一道窈窕的身影,那随風帶起的飄然青絲,随着“吱”地一聲門響,推開了。
門外,夙明玉頓時成了一座塑像。
她的眼睛裏,晃動着驚愕、錯覺、震撼,還有無盡的痛楚、悲涼——
白輕舞可以趁此機會拂了紗帳,親吻上西陵玥的,這是最好的時機了。
但是夙明玉眼底那絕望而深沉的痛苦,深深地刺進了她的眼睛,她的内心。
那悲涼的目光,像根尖銳的刺,刺得她渾身血液凍結,刺得她無法讓自己動彈。
夙明玉痛苦地看着他們,她閉上眼睛,轉身跨步。
“明玉,等一等!”
“還有什麽好說的嗎?白輕舞。”夙明玉身側的雙手,緊緊地拽起。
沉寂,死一般的沉寂。
白輕舞拼命地咬着下唇,幾乎要咬出血絲來。
她看着夙明玉紅光布滿的眼瞳,竟然一個字都發不出來。
夜風吹過。
床榻上的絕美少年,突然側頭,抓緊了白輕舞的手。
“玉兒,不要離開我,玉兒——”如夢一樣的呢喃,從昏睡中的西陵玥口中輕吐着。
尴尬,無止境的尴尬。
落在夙明玉跟白輕舞的眼瞳中。
夙明玉似明白了眼前的處境,她眼底的憤恨,立即轉化成了愧疚之色。“淡淡,我,我——”
白輕舞半是羞澀,半是惱怒地看着夙明玉。
“明玉,你還站在那裏幹嘛,還不快過來,王爺他太重了,你過來,幫我移開他。”
夙明玉從震撼中突然清醒過來,她臉色窘迫地快步走過來,将西陵玥的身子移開了些。
白輕舞趁着空擋獲得了自由。
“淡淡,我剛才——”她剛才那樣的眼神,那樣斥責的語氣,怕是傷到了白輕舞了吧。
夙明玉愧疚地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