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陵玥輕柔地拍着她的肩膀,放松着她的心情。
慢慢地,她緊繃僵硬的身軀,逐漸地柔化了下來。
她的雙眸,似浸染了雨西陵的迷離,漸漸地,眼瞳關閉了。
微而卷翹的睫毛顫動着,水光似清晨的露珠,還有盈盈的光澤,泛動在睫毛上。
不知道何時,她在他的懷中,沉沉地睡去。
西陵玥輕柔地将她一把抱起來,緩緩地安放在床榻上。
他将她的繡鞋小心地脫下來,慢慢地移動。
溫暖的蠶絲被,輕輕地蓋上她的身體。
他眉眼柔和,低垂下頭,在她光潔飽滿的額頭上,憐惜地落下了一個親吻。
玉兒,好好睡吧。
轉身,他踏步而出,悄悄地關上了房門。
甯王府的書房内,燈火通明着。他推開門,便看到夙明瑤、慕清悠、慕逍遙迎了上來。
“明玉,她現在還好吧?”夙明瑤第一個開口問道。
“她累了,剛剛睡着。”西陵玥嗓音低柔道。
他們立即松了一口氣。
“這一次,謝謝你了,好像因爲你在她身邊,她恢複的時間比以前快了好多。”
慕逍遙感激地拍了拍西陵玥的肩膀。
西陵玥不解地望着他們。
“明玉這個丫頭别看表面上無所謂似的,一旦涉及到她身邊的人,她總是容易情感波動。以前我們出任務的時候,有一次,跟她一起搭檔的一個姑娘被匪徒當場殺害,而她就在那個姑娘身側。”
“那次回來之後,她将自己關在房間裏,抑郁了七天時間才恢複過來。後來再出任務,她就堅持一個人出任務。”
慕清悠話到這裏,她頓了頓。
“其實她是擔心有第二個搭檔橫死在她面前,所以她甯願一個人辛苦一點,也不需要搭檔合作了。”
西陵玥對于慕清悠話中的有些詞彙不太理解,但大概意思還是聽明白了。
“那麽你們——”
“我們對她來說也一樣,在危險時刻,她也絕對不容許我們插手。不過,想不讓我們插手,好像有點困難呢,因爲是人都有好奇心啊,我夙明瑤的專長就是調查命案,怎麽可能不動心嗎?”
她笑嘻嘻地從衣袖中拿出一塊破裂的羅紗布條,晃動在西陵玥的眼前。
“看看,這是發生命案現場三丈距離之内的證物。我想,以挂在尖石上的殘碎布條跟血迹來看,一定曾經有人呆在冷翠宮經過的那條路上過。”
“隻不過當時情況緊急,對方不知道看到了什麽,以至于沖進了灌木林,撞擊到了尖石上。”夙明瑤将證物包在一塊白絹上,交到西陵玥的手中。
“接下來的就看你的本事,畢竟對于皇宮而言,我們這些人總是不如你行動來得方便些。”
他們三人互相眨了眨眼睛,聳了聳肩膀,留給西陵玥一個加油的鼓勵笑容,先後走出了書房。
西陵玥握着手中的白絹,嘴角泛動一抹苦澀的笑容。
什麽叫他們到皇宮不太方便,那麽他手中這所謂的證物,他們是如何得來的呢?
有時候,他真懷疑他們究竟是什麽樣的一個組織,個個都有所擅長之能。
就連奇人異士居多的熾焰門中,也沒有人有他們這樣奇特的能耐。
但是因爲玉兒,他又不願意去深挖。
就怕深挖出來的東西,那結果他自己承受不住,所以他甯願呆在原地,他們不說,他也不問。
看着手中的證物,西陵玥劍眉微挑,他喚了一聲:“龍城!”
黑色的影子,如敏捷的黑豹一樣,飛落在西陵玥的身側。
“王爺有何吩咐?”
“派人盯着冷翠宮及附近的衡西陵院、冷水宮,裏面所有人進出,包括見什麽人,最近有什麽異常舉動,全部都要詳細地記錄下來。”
“是。”龍城面無表情地應道。
“還有,将這破碎羅紗布送到情報堂魏子尹那裏,叫他們盡快查探出這絲綢的來源,裁剪的衣衫有多少件,送進宮中的又有多少,還有分别都穿戴在誰的身上。”
西陵玥将手中的白絹包裹的碎裂羅紗布條,交到龍城的手中,神情肅然。
“屬下遵命。”龍城将東西一裹,放入衣袖中,身影一起,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天色露白的時候,富貴棺材鋪的掌櫃,派兩個壯漢擡了一副楠木棺材到甯王府。
那個時辰裏,夙明玉早就醒了,卻沒有走出過明月軒的門檻半步。
事情自然由甯水居的白輕舞張羅着辦了,她吩咐着王府中的下人,将小竹的屍身小心地擡進棺木中。
而後她又派身邊的丫頭小荷帶着幾個小丫頭出去采購白帆、冥币、燒紙。
“對了,小荷,别忘了去雲隐寺廟裏求幾道經文來,還有到喪堂店鋪中買一些嫁妝首飾、轎子馬匹什麽的,知道了嗎?”白輕舞柔聲吩咐道。
“知道了,小姐。”小荷帶着幾個丫頭出去了。
白輕舞轉頭朝向手腳麻利的王大娘:“王大娘,辛苦你走一趟,去請一位信譽好的風水先生來,給小竹看看哪裏風水比較好,給她置個妥當的墓地,再就是請個工匠師傅,刻個墓碑。”
“好的,老身這就去辦。”
王大娘雙腿一邁,開着八字步走了。
白輕舞希望自己沒有遺落什麽,她柳眉微微皺着,似還在想有沒有不周到的地方。
“哦,對了,還有一些吹吹打打的藝人,要爲小竹守靈堂用的,看我這記性。”
她敲了一下自己的腦袋,而後差一個伶俐的小夥子阿修去辦了。
慕清悠、夙明瑤、慕逍遙進來的時候,看着白輕舞井然有序地張羅着小竹的後事,他們三個人對看了一眼,迎上前去。
“白夫人,小竹的事情,真是辛苦你了。”
慕清悠笑看着白輕舞道。
當初要不是夙明玉解釋這白輕舞心中另有所屬,隻是居住在甯王府挂個名頭而已。
慕清悠他們早就在入住甯王府的第二天,就慫恿夙明玉休了西陵玥了。
白輕舞忙碌中見到他們三人,淡淡地笑了笑。
“原來是你們啊。你們是來找明玉的吧,正好,她呆在明月軒都大半天沒出來了,我心急着想要去看她,但是王爺又吩咐下來,不讓我們去打擾她。不過你們跟我們不一樣,王爺一定不會攔着的。”
她的話語中帶着三分酸澀感。
夙明瑤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現在的她,還是讓她一個人清淨清淨比較好。我想王爺大概是這個意思,而我們也不會去打擾她的。我們來,主要是想給小竹上支香的,希望她下輩子投胎好一些。”
她随着慕清悠進了靈堂。
慕逍遙沒說什麽,他自然地笑了笑,對着白輕舞點了點頭,算是打過招呼,便從她身邊經過,跨進靈堂的門檻。
他們三人各自點了三支香,恭恭敬敬地朝着小竹的牌位拜了三拜,而後緩緩地踏出門來,回到青衣樓去。
白輕舞看着香爐中插着九支香,煙西陵袅袅地升騰着,她的眼波微微蕩開,漣漪不斷。
想不到明玉,還有她的幾個朋友對一個丫頭的生死也這麽看重,讓她感到意外。
畢竟皇家,誰會在乎一個小小丫頭的死去。
而小竹卻得到了明玉的尊重跟厚待,她想,小竹那丫頭若地下有知,她定然也可以安心九泉之下了。
望着靈堂上的煙霧,她看着看着,似有些看呆了去。
她想着,以後她若死去,是否也可以得到這種難得情意呢?
“白夫人,白夫人——”她想癡了的時候,有小厮在旁催促道。
“哦——什麽事?”她幡然轉醒,眸光溫和。
“是這樣的,白夫人,吹打的藝人已經請來了,請問夫人怎麽安排他們。”小厮阿修問着。
白輕舞想了想,随後道:“先安排他們在後院住下,吩咐廚房,給他們弄些吃的,等其他東西都齊整了,再叫他們替小竹撫魂吟唱。”
“奴才記下了,這就去安排他們住下。”小厮阿修飛奔而去。
甯王府的書房裏,西陵玥正聽着龍城跟情報堂魏子尹的消息回報。
“回王爺,小竹在冷翠宮失足落水而亡之後,當晚看守蘅西陵院的小宮女,名叫蕊兒的,得了傷寒發高燒了,今天早上,柳妃娘娘身邊的貼身侍女銀杏,有去過冷翠宮送洗衣衫。”
“太後娘娘身邊的太監來福公公也去過,給太後娘娘搬了一盆玉蘭花,皇上派盧公公去冷翠宮拿了一盆醉芙蓉,送給了前段日子受驚的淑妃娘娘。最後,就是皇後娘娘身邊的高公公,被派去冷翠宮派送宮女們的饷銀。”龍城漠然道。
哦?看來他們都知道事情并非那麽簡單,想不到,連皇祖母都忍不住插手了呢。
西陵玥冰紫色的眼瞳沉了沉。
而後他視線落在魏子尹身上。
魏子尹有條不紊地回道:“回王爺,屬下派人調查清楚了,這批絲綢出自揚州陸家綢莊,一共出了一千三百匹,全部在五月初送入京都,放在京城的分鋪售賣。”
“因采辦皇宮用品的盧公公看中這批次的綢緞輕盈柔軟,花樣絢麗多彩,價格又合理,剛好給宮中的嫔妃宮女們做夏衣,便将這一千三百匹全部買下。這匹綢緞在市面上露臉都沒露過,便被收入了皇宮總務庫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