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平坦寬豁,兩邊飛樓插空,雕工繡檻,皆隐于山、樹杪之間。仰而視之,則清溪瀉雪,石磴穿雲,白石爲欄,環抱池沿。
池中有魚,水上建造涼亭,一道袅袅綽影歪歪地斜靠在欄杆邊,她晶瑩如玉的美手正朝着池中的魚兒撒着點心。
看她樣子,有些百無聊賴,無精打采似的。
夙明玉随着宮女經過她的時候,宮女們都屈膝施了一禮。
“奴婢們參見柳妃娘娘。”
那窈窕的身姿優雅地轉身過來,在身側丫頭的攙扶下,起身淡雅笑道:“你們都起來了吧。”她略過宮女,視線似無意落在夙明玉的臉上。
“這位姑娘本宮倒是沒有見過,不知道是哪個宮的?”
柳妃娘娘緩緩地走過來,她面含三分春意,笑容可掬。
然夙明玉卻覺得她虛假的可以,那隐在衣袖中的指甲,現在指不定在嘩啦着誰呢。
因爲她分明看見柳妃娘娘身側的丫頭身體縮了縮。
不過她虛假她的,她沒有必要揭穿她。當下夙明玉眉眼盈盈一笑道:“回柳妃娘娘的話,小女子不是皇宮裏任何一個宮殿的,小女子屬于甯王府的,名爲沈佳慧。”
犀利的氣息立即收斂了,柳妃娘娘目光微詫.
她似非常賞識夙明玉一般,驚喜地小步過來拉起她的手道:“原來你就是那大名鼎鼎的甯王妃啊。本宮聽娘家嫂子提起過,聽說甯王妃的手藝極具靈性,閨閣小姐、貴婦們絡繹不絕地上門拜訪,巴望着能夠得到甯王妃指點一二。呵呵,不知道本宮有沒有福氣,能夠得到甯王妃的指點呢?”
夙明玉頓覺頭皮發麻,但面上依舊帶着溫和的淡笑。
“柳妃娘娘謬贊了。其實小女子才藝平平,哪有什麽靈性隻說,那都是傳言誇大所緻。不過柳妃娘娘若想學做那點心的話,小女子一定将全身才藝都奉獻給娘娘就是了。”
“那麽就這樣說定了哦,你可不許反悔哦。絡兒,趕緊吩咐下去,本宮要在飛燕殿招待甯王妃。”
她自然地牽着夙明玉行走着。
“回柳妃娘娘,甯王妃此來是被皇後娘娘傳召入宮,陪娘娘到禦花園賞玩散心的。如果柳妃娘娘留了甯王妃,那皇後娘娘那裏——”領頭的宮女斟酌着言辭。
柳妃依舊溫和地笑着。
“既然是這樣的話,本宮就陪着甯王妃走一趟,求着皇後娘娘,讓她借甯王妃給本宮幾個時辰,也就是了。”柳妃拍着夙明玉的手背,溫雅笑着。
宮女們覺得這也無可厚非,當下便跟在後頭,随着柳妃娘娘跟夙明玉去禦花園。
然當她們下了亭子,跨步池畔橋邊的時候,不知道從哪裏突然冒出一個宮女來,她橫沖直撞,擠到了夙明玉。
而夙明玉一個失去平衡,連帶着将柳妃娘娘一起撞進了魚池中。
糟了!
她的腳動彈不得,好像抽筋了,她可不想那麽冤枉地死在這裏啊。
夙明玉随着水波,不斷地上下掙紮着,她咕噜咕噜地喝了好幾口水。
而柳妃娘娘也是如此,早就忘記了優雅的禮儀,她急躁地喊叫着。
“救命啊!快來人,救命啊!”
岸上的人影頓時大驚失色,她們嚷嚷着。
“不好了!甯王妃跟柳妃娘娘落水了!快來人啊!”
飛燕殿的侍衛聞聽到聲音,早就飛躍入水,将柳妃娘娘從水中帶了上來。另外一個方向,一道翩然身影,如飛鳥掠過水面,踏着清波而來。
他白衣勝雪,月華灼灼。
一個飛身,他潛入水中,抱着夙明玉的腰身,突破水面,飛身上了岸。
咳咳咳——咳咳咳——
痛苦地咳出水,夙明玉全身都虛脫了.
她沒有想到,自己離死亡盡然有那麽近的距離,想起來,就有些毛骨悚然,渾身顫抖不已。
“你沒事吧?”天竺般動聽的音色,傳到她的耳際内。
夙明玉啞然失笑,有些狼狽。
“是你啊,三賢王,你怎麽會在這裏的啊,好巧啊。”
“母後身體有些不爽,所以本王今日是來探望母後的。”
西陵炫見她已無大礙,溫潤的子瞳浮動一抹舒然。
“這樣啊,那也算是無巧不成書了,正好,我也有一件事情要拜托你呢。”
夙明玉起身,她剛想說話。
那邊卻來了一大群人,氣氛一下子變得凝固起來。
“這是怎麽一回事情?好端端的,柳妃跟甯王妃怎麽會落水?”
一位威嚴慈祥并立的老太太,目光掃過衆人,含帶三分怒意。
“回太後娘娘的話,奴婢們奉皇後娘娘的懿旨,帶甯王妃進宮陪娘娘說說話的。隻是路過楓葉魚池時,遇到柳妃娘娘。柳妃娘娘想讓甯王妃指點廚藝,就跟着奴婢們一起到禦花園來,想請皇後娘娘讓甯王妃去飛燕殿指點一下廚藝。誰知道半路上,突來跑來一個宮女,撞到了甯王妃,而甯王妃又撞到了柳妃娘娘,她們就同時落水了。”
領頭的着玫紅色的宮女理清思路,說了一個大概。
“那個宮女呢?”太後追問道。
“回太後娘娘的話,那個宮女在事後突然失蹤了,屬下無能,未能找到。”
飛燕殿的侍衛跪地愧道。
“報!太後娘娘,冷翠宮那邊發現一具女屍,看樣子是一個宮女。”一個太監跑過來急喘道。
“不好了!柳妃娘娘流血了!”
一道哭腔喊叫着。原來是柳妃娘娘身側的貼身宮女,她滿手是血。
而柳妃娘娘已經昏厥了過去。
“還不趕緊傳喚太醫,快去啊!”太後娘娘眉峰微起,她面色沉着。
“皇祖母,不如讓孫兒去瞧瞧吧。”西陵炫上前道。
“也好,你趕緊過去看看,能保住,盡量保住。”太後似有察覺,目光犀利。
“孫兒明白。”
一行人擡着柳妃娘娘,随着西陵炫去了飛燕殿。
剩下夙明玉還在恍惚着。
太後卻利眼一掃,落在她的臉上:“至于甯王妃,在事情還沒有查清之前,就留在宮裏。來人啊,帶甯王妃去衡西陵院,好生伺候着。”太後臉色陰沉着揮袖而去。
好端端的賞花宴,突然因爲落水事件,掃興無比。
夙明玉聽着身側宮女催促的聲音,一抹苦澀的笑意,浮動唇瓣。
一箭雙雕啊!
她不在,三賢王又被留在宮中。
他們是想斷了西陵玥所有的後路啊。
憤怒的血液,在體内翻滾着,夙明玉好恨啊,她恨自己怎麽會如此大意!
蘅西陵院,緊靠冷翠宮,是後宮内一處較爲偏僻的宮殿,專門給平日裏犯了過錯的嫔妃們閉門思過的地方。
夙明玉被留住在這裏,名義上說起來,實在是有些不倫不類。
但是她也明白,太後娘娘口頭上說好聽一點是留住在這裏,說難聽點,其實就是變相的軟禁。
好在蘅西陵院的太監跟宮女并沒有爲難她,好飯好菜地伺候着她,吃穿用度皆按照皇子妃的規格給她,除了限制她的人身自由以外。
晌午過後,飛燕殿消息傳來,柳妃娘娘并無大礙,聽說她已身懷龍種二個多月了,雖有滑胎現象,卻在西陵炫高超的醫術下保住了胎兒。
皇上知道了消息後,龍顔大悅,便決定留宿在飛燕殿陪着柳妃娘娘,安撫她受驚的情緒。
并下了旨意,要徹查這件事情。
太後獲知消息後,隻說了一句:“阿彌陀佛,皇天保佑,大明王朝列代的祖先保佑。”
随後便進入佛堂,敲擊着木魚,一直到用晚餐的時辰才出來。
皇後娘娘倒是立即派人送了一大堆的補品到飛燕殿,和言細語地讓柳妃娘娘好好照顧身體。
消息傳到蘅西陵院夙明玉的耳裏,她一整天提在嗓子眼上的心,終于安放了下來。
“回禀甯王妃,晚上想要吃點什麽?”一個小宮女問道。
“随意吧,不用太奢華,普通的菜色就行了,還有,我不挑食。”
夙明玉笑了笑,心情一放松,她也有胃口了。
“知道了,奴婢這就去禦膳房給王妃準備飯菜去。”
小宮女甜笑着退下了。夙明玉百無聊賴地坐在房間裏,随意挑了一本佛經看着。
這大概就是所謂的靜心修養,陶冶情操了!
順手随意翻動着佛經的卷宗,夙明玉嘴角不由地微翹而起。
小宮女端着盤子回來的時候,夙明玉已經扔了好幾卷的佛經了。
“小宮女,你終于回來了。我肚子餓死了,快點,快點!”
她雙目發亮,從小宮女手中快速拿過盤子,便狼吞虎咽地吃起來。
撲哧一聲。
小宮女看着夙明玉食欲大動的樣子,不由地失笑出聲。
夙明玉也不介意,笑呵呵道:“小宮女,你要不要一起吃啊?”
“不用了,宮女用餐都在冷翠宮的。”小宮女婉言推拒道。
“這樣啊,那你趕緊去吃飯吧。
我這裏不用你伺候着沒事,等我吃好了,你等一下過來收拾就行了。”夙明玉喝了一口濃湯。
“這個——”小宮女覺得有些不妥當,她面色爲難着。
夙明玉卻催促着她。
“去吧,去吧,趕緊去啊。要知道你沒吃飯,而我這樣吃着,一來對你過于殘忍,二來我也會吃不下飯的。”夙明玉一臉認真的樣子,讓小宮女不再堅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