碰——
額頭大概要起包了。
夙明玉揉揉她多災多難的腦袋,嘴角不滿地嘟起:“這人倒黴起來,果然喝涼水都會塞到牙縫的。喂,你是怎麽站地方的,那麽多的方位不站,偏偏站在本郡主的身後。”
“沈尚書的女兒,竟敢教訓起本王來了,這份膽量跟你的父親比起來,倒讓本王有些意外了。”低沉的嗓音,漂浮着隐隐的肅殺之意。
本王自稱?
莫非這個人就是那個漢子口中的甯王爺?
夙明玉眸光一閃,忽而擡頭好奇地望去。
這一瞥,竟讓她倒退了一步,狠狠地抽了一口冷氣。
眼前的少年,約莫十六歲光景,但卻沒有任何稚嫩的氣息。
他站在那裏,神情淡淡地看着她。一襲月牙長衫,緊貼在他修長的身軀上,帶動如風,容顔絕美,風姿卓然。
精雕的五官,立體而突出,猶如西方貴族的俊美高貴。
晨光中,他光滑若凝脂的肌膚似被塗上了一層金黃色的光暈,變得有些透明了一樣,美得有些炫目,有些迷離。
在他一對尖銳如劍鋒的擅眉下,是撼人心魂的冰紫色眼瞳,恍若天然的紫水晶那般,透亮得不見一絲雜質。
那裏,光芒凝結,沒有喜怒,沒有哀怨,隻有淡淡的,超乎世外的一種深入骨髓的淡然。
像是對什麽都不會放在心上,對什麽都無所謂的态度。
但那緊抿着的淡淡紫青色的薄唇,卻分明地噙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有些矛盾的個體啊。
夙明玉在細細打量了眼前的絕美少年後,得出這麽一個結論。
少年看向夙明玉坦蕩清澈的子瞳,看着她那裏大膽地直視他,竟讓他心神微微一震。
從來沒有一個人敢用這樣的眼神看他,沒有膽怯,沒有鄙視,是欣賞的,困惑的,更是光明正大的平視。
她究竟是誰?
擡手快如閃電般,他的手穩穩地扣住了她的下巴,他盯着她不帶一絲恐懼的清澈眼瞳。
“你,究竟是誰?你不可能是沈佳慧的,說,你究竟是誰?”
這個家夥有毛病啊,竟然敢對她這麽無禮,要不是她身上沒帶任何藥物,她早就給他下毒了,夠他死個七回八回的了。
夙明玉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伸手将少年的手抓了下來。
“喂,想要打聽别人的祖宗八代,至少得講個禮尚往來。老實告訴你,沒錯,我不是什麽沈佳慧,姑奶奶我是夙明玉。”
夙明玉?
少年劍眉微動,他緊緊地盯着她的手。
那裏,他的手,被她這麽緊緊地抓着。難道她不怕嗎?
夙明玉看他神色有異,又頻頻地注視着自己的手。
當下臉色一紅,她差點失禮了。
這男女授受不親的,她剛才這一舉動,确實感覺像是她吃了他豆腐似的。
當下,她忙将自己的手抽了回來,幹咳了幾聲。
嗯——嗯——嗯——
以解自己尴尬的處境。
少年見空落落的手,一時發怔,心中有些難以接受。
忽而,随風一起,他的神色又恢複了冷冷清清。
“你說你叫夙明玉,那麽,你是替沈家小姐上的花轎了,難道你沒聽過傳聞嗎?難道你真的一點也沒想過你自己的處境,一點也不怕嫁給本王嗎?”
逼視的光芒,閃動着雪亮的刀鋒。
怕?
腦海中靈光一閃,想到房門外的那一副楠木棺材,夙明玉神色一驚,她有些不敢置信地盯着眼前的絕美少年。
難道他想親自動手咔嚓了自己?
她的手不由地摸上自己光潔的脖子,身體哆嗦了一下。
這一幕落在絕美少年的紫瞳中,流光微微晃動起來。
忽而,又是冰水一樣的冷淡、疏離——
“現在覺得怕了,是不是有些太晚了?”
他的意思,他的意思,不會是,真的要動手殺了她吧。
夙明玉困難地吞咽着口水,她怎麽也不敢相信眼前絕代風華的少年會在光天化日之下将自己咔嚓了。
“你,你,你,别過來。我是夙明玉,我可是皇上親封的郡主。我爹可是赫赫有名的戰王,你要是敢對我做什麽,我爹肯定不會放過你的。”
“還有,本姑娘武功不錯,毒術更是不錯。怎麽說,都不會坐以待斃的。你,你想殺我,還得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呢,來啊,你盡管放馬過來啊,我難道還怕你不成啊。”
不知道是不是沒有毒藥随帶在她身邊的緣故,夙明玉放起狠話來明顯地有些心虛。
殺她?
絕美少年劍眉微掃,似困惑。
“本王何曾說過要殺你了?”
不殺她?那他的口氣幹嘛那麽惡劣啊,還有替她準備那副棺材是什麽意思啊。
夙明玉擺明了一副不相信他的樣子。
她手指點點還在屋裏的證據——那副上等的楠木棺材。
“還說不是,那副棺材還放在這裏呢。”
絕美少年視線淡淡一飄,忽而收回,紫瞳竟然微微一震。
“原來你剛才的意思是——”
“什麽剛才的意思,現在的意思,我告訴你哦,朗朗乾坤,這世道是有王法的。所謂天理昭昭,疏而不漏,我勸你還是趕緊懸崖勒馬,回頭是岸,不要等到撞到南牆了才後悔,那個時候事實已成,恐怕你就得給我償命了。”
夙明玉以心理戰術攻上,她就不信他真的敢那麽做。
更何況,她爹可是堂堂戰王夙宸啊。
難道他沒有聽說過她爹的威名嗎?
或者,這裏是南诏國?
畢竟,本朝可是沒有一個甯王啊。
夙明玉覺得這事得問問清楚才行。
隻是,還不等她問清楚,對方已然開口了。
“哦?如果本王說,本王甯願給你償命呢?”
他嘴角一勾,臉部線條完全柔軟了下來。
“你說什麽啊?你腦袋沒有毛病吧,好端端的,幹嘛想着要殺人呢。你可要三思啊,償命又不是什麽好事。我看你的樣子,你應該是挺聰明的一個人,肯定不會笨到那種地步的,你說,對不對?”
夙明玉臉部上的肌肉都快被她笑得僵硬了。
爲什麽這個絕美少年的腦袋不像外表那麽花絮呢,如果來個純潔天使的模樣該多好啊。
“在想什麽呢?”
夙明玉流着口水幻想天使少年的美麗景象時,絕美少年已經在不知不覺中将夙明玉逼到牆角處,
“呃——你,你什麽時候靠我那麽近了?”她說話開始結巴起來。
這個時候,她不結巴才怪呢。
絕美的容顔近在咫尺,他溫熱的氣息,細膩的毛孔都能讓她數得清楚了。
這樣的美麗,美得令人心髒受不了的負荷,砰砰砰——
天啊天,這個時候他怎麽可以用美男計來對付她呢,卑鄙啊,可恥啊,夙明玉痛苦地感覺到鼻子中有一股熱流沖了出來。
丢臉啊。
鼻血如注,忽而飛濺出來,落在絕美少年雪白的衣襟上。
絕美少年看着夙明玉如此,先是一愣,忽而輕聲一笑。
這笑容讓天地變色,陽光普照,暖若春風拂面。
夙明玉不得不承認這個少年有魅惑的天賦,但是,她也不得不惱怒這個家夥的無禮。
她被他取笑了!
天殺的,她此刻那高貴的自尊心在滴血啊。
當下,她狠狠地朝他瞪過去,狠狠的,非常尖銳,非常非常之尖銳。
以她自認爲是世界上最殘酷最冷漠的寒光,殺他,殺他,殺他!
倘若此刻她的目光能夠殺人的話,估計他早被她殺了不知幾百回了。
絕美少年望着她的眼神,望着她清澄子瞳裏那生命力跳躍的火光,他本來該懲罰她的不敬,卻不知道爲何容忍了她。
縱容了她的放肆,而他臉上的笑容變得越發地燦爛了。
夙明玉見自己的毒目殺氣對他絲毫沒有影響,不由地惱羞成怒。
“不許笑,你給本郡主吞回去。”
“如果本王說不呢——”絕美少年紫瞳閃閃,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
“那,那——”夙明玉眼珠轉動得飛快,忽而甜美地笑道:“那當然是你繼續笑,繼續笑,笑吧,笑吧,笑吧——”
很狗腿的,夙明玉讨好地笑着,然後趁着絕美少年不注意的片刻,拔腿就跑。
這是她第一次有比兔子跑得更快的願望,她跑得那個快啊,她覺得她一輩子都沒這麽拼命地跑過。
突然,天外一筆。
刷——
是劍,雪亮的光芒,刺了她的眼睛,攔截了她的去路。
等她反應過來的時候,一把寒光閃閃的劍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來人,約莫十八九的年紀,黑衣黑發,表情隐在飛揚的黑發中,看不清楚。
但他渾身散發的肅殺之氣,絕對夠讓她渾身僵硬了。
他們就這樣僵持着,他不動劍,也不看她,隻是平靜地架着劍,一閃都不閃。
這個冷面家夥,刀劍無眼,她無法動彈啊,就怕她一個動作,估計她脖子的血管就被他這個冷冰冰的家夥給割破了。
所以她隻好忍受着僵硬的痛苦,絲毫都不敢動啊。
但是這個姿勢真的很痛苦啊,非常痛苦啊。
就在她快要忍受不住壓抑的殺氣時,一道低沉的音色,從她的身後傳來。
“龍城!”
刷地一聲,劍光從夙明玉的眼前一晃,長劍入鞘。龍城冷冷地退離一旁,伴随在絕美少年的身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