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着勇不可當的張太戍,遠方觀戰的江源心中不由贊歎,“厲害,當真時厲害啊,但可惜,你依舊要死!”
目視被張太戍的勇武吓到不敢前進的羽林軍将士,江源冷聲大喝,“傳令,前進一步者,賞!後退一步者,斬!若有人能取下張太戍首級,官升三級,賞金百兩!”
“殺——!”在江源的威逼利誘下,裹足不前的羽林軍将士再次進攻,看着一點點後退,一個接着一個倒下的霍軍将士,江源的嘴角挂滿了笑容。
“霍去病,我看你還怎麽跑!”
“噗噗噗!”亂軍之中,背負仆多屍體的霍去病,舞動着手中的長槍,好似猛龍入海般,手中的長槍一連挑死了十幾名羽林軍将士。
親自帶人厮殺在最前線的他親眼看到了一幕幕,親眼看到了讓他痛不欲生的一幕幕。
“啊——!”慘叫起來,連續手刃了四名羽林軍的霍軍将士,被人一腳踹翻在了地上,下一刻,十幾把長槍洞穿了他的身軀。
“砰。”奮戰的霍軍将士被上百人包圍,他已然殺到癫狂,手中的長刀再無章法,“噗!”又是十幾把長槍從四面八方捅穿了他的屍體。
背靠着背的霍軍将士被數不清的羽林軍亂槍捅死。
失去了一臂的霍軍将士倒在圍攻中。
他們每一個人幾乎都要面對五個以上的羽林軍,在這般重圍之下,這群大漢最骁勇善戰的将士,一個接着一個魂歸西天,一個接着一個.......死在了這場不明不白的戰鬥中。
“我們......到底.......是在守護些什麽........我們這些年奮戰的意義.......又到底是什麽......”
帶着無窮無盡的疑問,一個又一個霍軍将士死在了羽林軍的圍攻下。
也就在這時,背後的城門忽然傳來了一聲輕響。
........
背後中了兩刀的王世平在十幾名親兵們的護送下快速下了城門,而擺在他面前的也是滿地的屍體,滿地羽林軍将士的屍體。
這裏面有王世平的人,有孫倡的人,也有劉業的人,但更多的隻是普通士卒,一群隻知道效忠劉徹的普通士卒。
雙方在這裏厮殺,一方想打開城門,一方不允許,但沒想到最後.......數百将士,全都死在了對面的手裏,一個也沒能活下來。
“别,别管我,快去開門,快去開門!讓霍将軍他們走,晚了就來不及了!”王世平忍着身上傷口傳來的劇痛,大聲吩咐着親兵們。
“諾。”經過了一陣拼殺的親兵們,提着自己手中的鋼刀,急忙跑向了城門,可他們還沒來得及打開時,隻聽身後傳來了密集的腳步聲。
“給我攔住他們,萬萬不可讓城門打開!”劉業帶着人追殺了下來。
此刻的城頭上,士卒們仍然在混戰,甚至他們根本都不知道主帥沒了蹤影。
“我擋住他們,你們開門,快開門!”一生小心謹慎的王世平,在今天爆發出了無與倫比的氣勢,一個人提刀沖向了劉業和他的十幾名親兵,親手砍翻一人後,手提長劍的劉業便對上了王世平。
倆人的親兵也各自戰成了一團,這時城門上的栓柱已然取下,隻要有人能合力推開,城門必開,但可惜,沒人顧得上了,所有人都在厮殺。
“将軍,我來擋他!”眼見自家主将不是劉業的對手,一名親兵砍死了對手後,急忙前來支援。
“擋住他,我,我去開門......”捂着肚子上剛剛被劉業砍出的一刀,王世平咬牙強撐着來到城門前。
丢下刀,咬緊牙關,王世平使出了自己全身的力氣,額頭的青筋好似要炸裂一般,“啊——!”
紋絲不動的城門。
“啊——!”王世平的大手再次用力,他的牙,都快被自己咬碎了.......終于,在他的不懈堅持下,城門傳來了一聲松動的響聲。
“噗!”也就在這時,劉業一劍刺穿了王世平的胸膛。
“啊——!”口溢鮮血的王世平,不去管身後用劍不斷切割自己五髒六腑的劉業,雙臂發力,憑着一己之力,将城門拉開了一個小小的縫隙。
眼見城門打開,劉業瘋了一般的大喊,“關門!關門!王世平你是大漢的臣子,你更是陛下的.......”
“噗!”兩把長刀同樣洞穿了劉業的胸膛,他不可置信的望着胸膛的兩把長刀,不可置信的看着身前流血大吼的王世平。
“走!快走!快走啊——!”王世平沖着城門另一邊的霍軍将士大喊着,終于,當他感到城門的另一邊,有人合力在推動大門時,王世平笑着松開了手。
胸膛插着一把長劍的他,站在城門洞,慘笑的看着面前的劉業。
胸膛插着兩把長刀的劉業,扭曲着自己的臉,瞪着王世平。
在周圍親兵們的厮殺聲中,這倆個做出了不同選擇的将領,同時向着對方大聲嘶吼。
“霍将軍——雄武!”
“陛下——萬歲!”
“砰!”城門大開了,霍軍将士們魚貫湧入,伴随着蜂擁而入的霍軍将士,倆人同時跪倒在了地上,兩顆頭顱,一并低落。
.......
謝天謝地,城門終于打開了,混戰中的霍去病伸手拭去臉上的鮮血,沖着還在跟羽林軍糾纏的錢明光等人大喝,“明光,周興,獨孤林,帶着弟兄們走!”
“将軍那你呢!”手持雙槍的獨孤林大聲詢問。
霍去病一槍刺穿一位羽林軍将士的胸膛,又是一腳将另一人踢飛,口中大吼,“我給你們斷後!”
“不行,我來斷後!”周興和錢明光還有獨孤林三個人同時大喝。
“少廢話,晚了就都走不了了,你們難道想違背我的軍令嗎!”霍去病越殺越勇,孤身一人擋下了幾十名羽林軍的進攻。
周興等人見狀知道自己不可能說服霍去病,無奈之下,三人急忙帶領殘餘的霍軍将士沖出宮城南門,逃向遠方。
他們相信自己的将軍能平安歸來。
宮城南門下,地上已經躺滿了密密麻麻的屍體,粗略估計,跟随周興他們突圍出去的人還不到一千多個,也就是說......又有将近一千将士死在了這裏。
而霍軍的将士們,更是.......占據了絕大部分比例,因爲他們都是沖在最前面的,因爲他們都是作戰最勇猛的。
随着越來越多的霍軍将士撤離,眼下南城門下隻剩下了霍去病帶着一百多人繼續斷後,他們已經殺到了城門邊,可就是不敢轉身逃走,因爲這樣一來,身後的羽林軍立刻就會壓上。
身邊的士卒越來越少,武剛車陣又一次緩緩壓上,霍去病......已然陷入了絕境。
這一次,周興他們猜錯了,霍去病根本走不了,他被江源手下的人咬的很緊,片刻喘息的機會都不可能得到。
“呀!”伴随着冠軍侯的怒喝,一杆長槍将數名揮刀殺來的羽林軍将士打飛了十幾步,可很快,更多的人沖了上來。
“殺!”幾十杆長槍一并刺向在城門洞中血戰的霍去病。
“将軍——!”一位霍軍将士奮不顧身的替霍去病擋下了那些長槍。
“二牛,二牛!”眼見自己的親兵戰死,霍去病眼疵欲裂,淚眼點點,口中的吼聲瘋狂起來,眼神中充斥着無窮的瘋魔。
死吧,死吧,死在這裏也好,死在這裏也好!
霍去病已經不打算走了,因爲他被江源的人咬的死死的,根本就走不掉,所以.......死吧。
霍去病的長槍已經斷裂了,他抽出了自己的佩劍,他也.......決定要沖進無數的羽林軍中,展現他冠軍侯霍去病最後的勇武。
可就在這時,霍去病忽然感覺自己被人擡了起來,下一瞬,伴随着風聲,霍去病高高飛起,被人丢到了城門外。
從地上爬起的霍去病呆呆的看着,呆呆的看着那個将他抛出城門洞的男人。
最後的幾十名霍軍将士堵在了城門洞的位置,不讓羽林軍将士沖出,而在他們後面,站着一個略顯拘偻的威猛男人。
那個男人身上的甲胄早已在混戰中破爛,大腿,後背,前胸都布滿了恐怖的傷口,有的至今都還在流血。
站在奮戰的霍軍将士後面,虎眼中噙滿淚水的張太戍,終于能挺胸擡頭的看向霍去病,看向他昔日的将軍,看向他......最佩服的那個人了。
面對霍去病,張太戍沒有任何言語,他隻是看着他,含淚的看着他,片刻之後,張太戍一抹眼角的淚珠,雙臂握住半開城門的他,又一次在世人的面前展現出了他那驚天的神力。
“啊——!”随着張太戍的發力,重達數百斤的城門快速關閉。
“不要,不要——!”霍去病預感到了什麽,他快速從地上站起,沖向了那緩緩關閉的城門,沖向了那對他露出一絲笑顔的絕世猛将。
最後,大門關上了,連帶張太戍和幾十名沒有能撤走的霍軍将士在内,他們一并.......留在了門的另一端。
“轟!”沉重的關門聲響起。
霍去病頓時好像被抽去了一切般,呆呆的跪坐在城門後,呆呆的跪坐在地上。
此刻,他的腦海中浮現出了剛剛的那一幕,浮現出了城門關上的下一秒,那個倔強男人對他無聲說出的一句話。
“将軍,對不起。”
這是自臯蘭山一戰結束後,五年内,張太戍第一次跟霍去病說話。
而這一次.......他也還是沒有能說得出口,隻是擺了一個口型。
就像他曾經說過的那樣,有些事情,不是别人能不能原諒你,而是你自己能不能原諒你自己。
他還是不能原諒自己曾經做過的一切,他還是不敢去面對霍去病。
不能說他倔強,隻能說他......太苛刻了,對自己.......太苛刻了。
........
門後,霍去病躺在地上,無力望着碧藍的天空,眼中流淌着淚水的他,輕輕搖頭,“你沒有對不起我,你一直......都沒有......我不怪你,我從來.......都沒怪過你。”
“張太戍——!”最後一聲悲吼自霍去病的口中發出。
同一刻,門的另一端,響起了這個絕世猛将的怒吼。
“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