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去病點了點頭,笑着道:“不錯,李将軍一會兒你出去安撫一下那些匈奴百姓和降兵,在傳令大軍在這裏休息半日,讓将士們好好睡一覺,在宰殺一些牛羊犒軍,下午我軍繼續沿谷水進攻。”
聽到霍去病繼續進攻的話語,李田不由皺了一下眉頭,“将軍,繼續進攻?這......恕末将直言,将軍,陛下此行隻是讓我們來河西一帶偵查敵情,爲日後收服河西做好準備,我軍若是繼續進攻的話,是不是太深入河西了,萬一被渾邪王等匈奴主力包圍了怎麽辦?依末将愚見,我軍在沿谷水進軍三百裏,便可班師回朝了。”
對于李田的話,霍去病并不表示認同,反而極爲武斷的說道:“李将軍,這件事你就不必多言了,本将自有分寸。”
霍去病内心:“撤軍?哼,這隻不過是剛開始而已,我此行率領這一萬大軍可不是僅僅隻爲了掃平幾個匈奴人的附屬國,若是不能依靠此戰打疼匈奴人,日後收服河西定然會受到很大的阻力,至于怎麽打疼他們.......”
“有什麽比渾邪休屠二王的老巢還有吸引力呢?”
“不錯,就是離這裏還有千裏之遠的西城,那裏才是我此行的最終目标,此戰,我要打的渾邪休屠再不敢和我霍去病正面纓鋒!”
索性霍去病隻是在心裏想了想,并沒有說出口,不然在場的這幾名将領,恐怕全都得被他這膽大包天的戰略吓得直哆嗦。
西城!那可是渾邪休屠經營了多少年的老巢啊,不止如此,從這裏前往西城,中間不知道要途徑多少匈奴人的附屬國,甚至還會路徑渾邪休屠二王的勢力範圍,這一路上的匈奴主力沒有五萬也有四萬,從目前的情況來看,如果霍去病真的把自己接下來的戰略說出口,所有人都會給此行下兩個字的定義。
送死。
可不就是送死嗎,且不論西城會有多少匈奴人馬,光是這一路可能遇到的抵抗力量就足以把這一萬漢軍消耗殆盡了。
霍去病依舊是以前的霍去病,縱然現在的他成爲了一軍統帥,表面上看來不知道沉穩了多少,可他的骨子裏還是那個膽大包天的少年郎,這世界上的事兒還真沒有他霍去病不敢幹的。
突襲渾邪王的老巢,真是虧他能想的出來,這已經不是不知天高地厚了,簡直就是以命相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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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決完了脩濮部落,當日傍晚七點,霍去病再次下達了全軍出征的命令,浩浩蕩蕩的大漢鐵騎猶如一道長龍般奔襲在這遼闊的河西草原上,大軍所到之處各地牧民百姓紛紛逃散,漢軍将士沒有理會那些望風而逃的匈奴牧民,跟随着自己的将軍,繼續向着河西腹地進發。
一天後,霍去病率軍出現在了茲髹部落,全軍突襲。
一個小時後,茲髹部落降,首領臣服,斬殺千餘匈奴騎兵,大軍繼續北上。
兩天後,霍去病率軍突襲铍菛部落,一個半小時結束戰鬥,铍菛首領亡,千餘匈奴騎兵滅。
在今日,霍去病率領大軍又來到了狐奴部落,兩個半小時後,狐奴部落降,狐奴部落中絕大多數的匈奴騎兵在看到漢字和霍字大旗後,幾乎無人在敢抵抗,紛紛投降,僅有的少數頑抗分子,也被漢軍悉數斬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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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霍去病率軍進攻烏盭部落算起,已經過去了六天,在這短短的六天裏,霍去病轉戰五國,一路長驅直入,勢如破竹,打的沿途的匈奴人馬叫苦不疊,将戰線向前推進了千餘裏,“逾烏盭,讨脩濮,涉狐奴,”霍去病集中優勢兵力,馬不停蹄,高歌猛進,接連橫掃了河西大地最強的五個匈奴附屬國,斬首達五千餘級,而自身的損耗卻不過十分之一。
到目前爲止,這已經算是一個極爲夢幻的戰果了,因爲眼下漢軍的人數,仍舊保持在一萬零三百人。
也就說,霍去病這幾天裏,僅陣亡了五百将士。
看到這個戰果的時候,張太戍和李田等人都表示自己不敢相信,因爲這麽多年來,即便是大将軍衛青都沒有能取得如此輝煌的戰果,而霍去病......
李田等人在心中給霍去病下了一個結論,以前他們隻以爲冠軍侯未來将會是第二個大将軍衛青,可看到了這幾日的戰果後,所有人都清楚的明白了一個事實。
這恐怕已經不是第二個衛青了,冠軍侯是真正的青出于藍而勝于藍,可以料想,未來屬于他霍去病,僅僅屬于他一人的耀眼時代,即将開啓。
在那個時代中,沒有能分去霍去病的光芒,照耀在大漢最上空的那縷陽光隻可能是霍去病,哪怕是連他的舅舅衛青都隻能淪爲陪襯品。
觀中華上下五千年,唯霍骠騎一人耳。
霍去病是一個真正的天縱奇才,他也十分徹底的貫徹了自己的閃電戰戰術,因爲哪怕是他打到茲髹部落時,當地人居然還會對他的出現而趕到驚愕,這說明了什麽,說明霍去病的行軍速度完全趕在了那些報信的信使之前,如此一來,冠軍侯焉有不勝之理。
在霍去病接連橫掃了五個匈奴附屬國後,渾邪王休屠王也是做出了反應,二王率領了兩萬五千鐵騎,五千步卒在焉支山前布好了陣型,折蘭盧胡二王也從河西内地率領了兩萬五千鐵騎在焉支山附近百餘裏外的一處險峻山嶺布防,準備在這裏合力殲滅霍去病。
整整五萬五千大軍在焉支山附近布好了口袋,隻等霍去病鑽進去,事實上,渾邪王本來是想帶人直接在野外殲滅霍去病,而不是選擇等霍去病自己撞上來。
早就數日前,他就接到了邀淄部落老首領的密函,說有一隊萬餘人的漢軍進入了河西,當時渾邪王便帶着人馬從河西腹地出發,前來圍剿霍去病。
可惜的是,霍去病的行軍速度太多了,這一路以來,渾邪王完全就是被他甩在了屁股後面,在見識了沿途那些被霍去病攻破的附屬國後,渾邪王明白了一個道理。
眼前的對手不是一般人,所以在抵達铍菛部落後,渾邪王和休屠王不再選擇尾随霍去病,而是打算将戰場擺在焉支山附近,在那裏他們修築了極爲牢靠的工事,定能攔住霍去病勢如破竹的兵鋒。
在折蘭盧胡二王也率軍趕到焉支山附近後,所謂的阻攔便化爲了包圍。
整整五萬五千大軍嚴陣以待,隻等霍去病入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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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奴部落内。
霍去病下令士卒修整,剛剛經曆了一場惡戰的将士們就在這血氣昵漫的狐奴部落休息,狐奴部落的七萬名俘虜則是和之前一般,被漢軍趕到了部落的最中央,嚴格看護了起來。
霍去病帶着趙破奴行走于狐奴部落中,看了看正午的烈日,又看了看正在埋鍋造飯的士卒,霍去病下令,火頭軍做飯的時候也給匈奴俘虜帶上一份,這可把火頭軍的大師傅累的個不輕。
高不識和仆多帶着戰馬去谷水邊飲水吃草,張太戍早早的就跟他的親兵們聚在一起吃肉喝酒,李田則是在安排士卒輪流休息,還有警戒。
霍去病真的應該感謝李田,因爲自進入河西後,大軍上上下下的一切事物,幾乎都是李田在打理,也是多虧了有李田這麽一位賢将,霍去病省去了很多力氣,也正是如此,才讓他有了能胡思亂想的時間。
對于李田,霍去病的心情比較複雜,原因除了衛青給他的那封信還能是什麽呢,而讓霍去病心情複雜的正是李田本人的出色,随着時間的推移,李田身上的優點越發顯著了起來,饒是驕傲如霍去病也不得不在心中感歎一句,“李中郎,真乃是一位有大才之人啊,既能統兵,又能出謀劃策,還可以親自上陣殺敵,厲害。”
就是可惜......唉......算了算了,想那麽多有什麽用,反正待此戰結束,我就會向陛下請求,将你調入我的麾下,畢竟要是大軍中少了你,我可要累上不少啊。
很快,霍去病的思慮便從李田的身上轉移到了另一人。
望着孤零零坐在一間帳篷前低頭看着手中竹簡的錢明光,霍去病不由點了點頭,六天過去了,這個家夥總算恢複了一些,不像前幾日那麽頹廢,毫無生氣,跟前幾天還曾有過自殺的行爲相比,錢明光目前的狀态已經好很多了。
但想到這裏,霍去病的兩道虎眉卻瞬間皺了起來,雖然錢明光好轉了不少,不過在霍去病眼中,他這些天的舉動還是有些過分了。
哪怕錢明光在沒有過輕生的念頭,可這六天裏他依舊拒絕參加任何戰鬥,大軍行進途中他總是落在最後的那個,大軍對某個部落發起進攻,這個家夥更好像是一個沒事兒人一樣,居然躲得遠遠的,隻有在大軍将戰場都打掃完後,才會出現,就連刀都不曾拿起過。
霍去病不明白,都過去了這麽多天,爲什麽這個家夥還是沒能從那天的陰影中走出,他難道不清楚戰場是什麽事情都有可能發生的嗎?
錯殺了俘虜孩童這些事,誰也不想發生,可既然已經發生了,你後悔又有什麽用?你難道不明白自己現在身處于什麽地方嗎?
敵境,這裏可是匈奴人的河西之地,随時随地都有可能爆發大戰,像他這種連刀不願意拿的人,萬一在不久後的某天,大軍突然遭遇了大批的匈奴主力,他錢明光能在亂軍中活下來的幾率隻怕還不到百分之一。
霍去病皺着眉頭,死盯不遠處默默看着竹簡的錢明光,他的身上除了甲胄,什麽也沒有,甚至連一把匕首都不曾帶,渾身上下全是兵書竹簡,如果不看他身上的那副甲胄,都會讓人以爲他不是士兵,而是一個文人。
瞧着錢明光,霍去病真想踹他一腳。
可在又盯着錢明光看了一會兒,霍去病便走掉了。
剛剛他很想去罵錢明光一頓,強迫他拿起武器上戰場殺敵,不過他沒有,因爲他想讓錢明光自己走出困境,靠強迫是沒有用的。
霍去病相信,現在的錢明光一定已經能理解自己當日的行爲了,就像他剛剛說的那樣,人死不能複生,他就算是在苦惱,也無法改變已經發生的事情,不在渾渾噩噩,不在瘋瘋癫癫,就是他想明白了的最好的證據了。
可關鍵在于,錢明光即便是想明白了,但在他的心中卻還是有着一道隔閡和障礙,讓他無法重新拿起武器走上戰場。
那道隔閡也許用陰影來形容更爲貼切。
這也是錢明光爲什麽在想明白了一切後,卻依舊不敢碰刀,不敢上戰場的原因。
他對刀,他對戰場,有了很深心理的陰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