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霍去病卻好像沒看見劉徹那能吃人的眼神,毫不客氣繼續道:“陛下,這江源不過是一個奸佞小人而已,似他這般厚顔無恥,隻知道一昧溜須拍馬的家夥,怎可爲大軍副帥!”
說罷,霍去病仰起了下巴,一字一句道:“如果連他這種人都能做大軍副帥,那我大漢的軍隊,豈不都是一群流氓地痞,那還談什麽消滅匈奴,”霍去病冷哼道:“我看不如都老老實實龜縮在邊關後,等着匈奴人來殺好了!”
“去病!”衛子夫忍無可忍一聲嬌叱,隐藏于白衣之下的酥胸,不斷上下起伏,一張俏臉都因氣憤和恐懼而變成了青色。
霍去病簡直是要氣死她,也要吓死她了,什麽大逆不道的話都敢說,不錯,你霍去病現在是得到了劉徹的喜愛,但他會一輩子都欣賞你,愛護你嗎?
你不是他的親兒子,你隻是他的外甥,還是沒有任何血緣關系的,去病,你這是要爲我衛氏全族引來大禍啊!
聽到衛子夫的訓斥,霍去病沒有在說下去,高傲的轉過身,看都不看劉徹和那個一直保持着彎腰拱手,但卻冷汗直下的江源。
霍去病就是霍去病,他不想要的東西,别人是無法強加在他的身上,即便你是皇帝也不行,我行我素,絲毫不考慮别人的心情和想法,他隻知道自己這麽做是對的,是爲大漢着想就可以了。
至于手段.......那不在他的考慮之中,因爲他不是一個滿腦子鬼心眼,城府極深的家夥。
說來霍去病也不是不會委婉一點,采取那種不會讓劉徹生氣的說辭和辦法,可他就是不想學那些朝堂大臣和自己舅舅那樣,處處小心,說話繞來繞去的,在霍去病看來,那種人都不是什麽好東西。
霍去病從來都是有什麽說什麽,拐彎抹角,旁敲側擊,根本就不适合他,也不可能在他的身上出現,而他也想過自己惹劉徹生氣怎麽辦?
但他認爲,陛下這麽聖明,一定會理解自己的,畢竟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大漢,這就夠了。
直白來說,霍去病不是一把如他舅舅衛青般,能在朝堂上遊刃有餘,全身而退的軟劍。
他是一把真正的利劍!
這把劍隻有在他折斷的那天才會彎下自己的腰肢,除此之外,不管是匈奴人,還是大漢的文武百官,包括劉徹,都将體會霍去病這把劍所帶來的鋒芒,披荊斬棘,勇往無前。
對敵對己,皆不留情面,必要時刻,即便是自己人痛下殺手也不是不可以。
而這把劍也将永遠挺立于大漢,哪怕是衆叛親離,也不會違背自己的本心,隻因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他的祖國,爲了他的大漢。
.......
說說劉徹的現在的心情吧,恩,很想殺人.......這很正常,像霍去病這種油鹽不進,還大放厥詞的主兒,劉徹能不生氣嗎,他可是皇上啊,普天之下,有幾個人敢違背他的旨意?霍去病就敢......
可暴怒的劉徹,最終還是冷靜了下來,這隻能說是他自己的腦袋夠用,不過他冷靜是冷靜,但并不代表他不生氣。
剛才霍去病都把他氣成什麽樣了,差不點撸袖子親手上來教育霍去病......
劉徹這個所謂的冷靜,不過是清楚分析明白了霍去病的舉動和用意而已。
舉動就不用說了,無外乎是看不上江源,這點劉徹也不是不能理解,畢竟江源的名聲兒到底有多臭,他也是有所耳聞,霍去病的脾氣他也是很了解,屬于那種八竿子也打不回頭的,一個字兒,倔,都快倔到家了......
除此之外,霍去病還是個一身正氣的少年郎,把江源這種從臭水溝裏撈出來的爺,放到霍去病的身旁,肯定是水火不容,要是江源不小心招惹到了霍去病,霍去病來個陣前斬将都不是沒有可能,就看他剛剛頂撞自己的樣子,這個世界上還有他不敢幹的事情嗎?
劉徹想的很對,因爲現在霍去病都已經做好打算了,要是劉徹一意孤行非要把江源放到自己身邊......可以,當然可以,反正行軍打仗什麽事兒都會發生,大不了等自己打完了仗,上奏戰況的時候,在末尾加上一句。
副帥江源與匈奴交戰時,不幸殉國,永垂不朽!
劉徹看到奏折能怎麽辦?人都死了,他除了追封江源爲烈士,還能幹嘛?
至于江源到底是不是死在了戰場上,一點都不重要,因爲他已經死了,劉徹不可能爲了一個死人計較,就好像曹操一樣,既然他那麽傷心典韋戰死,那麽恨賈诩,可他後來爲什麽不殺掉賈诩?反而重用他,到了最後賈诩甚至位列三公,直至壽終正寝!
原因很簡單,典韋死了,曹操不可能爲了一個死人,和賈诩這樣一個天才謀士計較......死典韋,活賈诩,孰輕孰重啊?
道理都是一樣的。
劉徹想到這裏,頓時就冒出了一身的冷汗,同時也做好了決定,那就是江源絕對不能派到霍去病身邊,不然.....自己這算是變相把江源送給霍去病殺啊。
說到霍去病的用意......從剛剛的匈奴人,到現在的江源,劉徹沒有從中看到一丁點的私心,全是爲了自己和大漢着想,對此劉徹也是蠻欣慰的啊,這小子除了脾氣差一點之外,幾乎沒有任何缺點,大公無私.....呃.....這都無到自己頭上了......
唉.....這小子,想到這裏,劉徹不免苦笑一聲。
如果劉徹不是想明白了這一點,霍去病隻怕早就被他從名單上劃去了。
可漢武帝還是有些郁悶和生氣,雖說霍去病都是爲了自己着想,但這小子的舉動實在是太過分了,一點都不給他這個當姨夫的面子,上來就罵,然後扭頭就走,還說什麽小爺不伺候了,你是誰小爺啊!
仍舊有些生氣的劉徹,看了看身旁急的已經哭了的衛子夫,又望向了正前方那個背對着自己的英武小将,恩,小将,軍人,話說軍人不就該是這個樣子嗎?直言不諱,這就是他們與文臣的最根本區别。
霍去病是一個稱職的軍人啊。
唉......劉徹扶着自己的額頭,你可真是讓朕傷透了腦筋,不過沒辦法,誰讓朕是你的姨夫,你是朕的外甥呢?你可是我看着長大的啊。
望着霍去病的背影,劉徹眼神虛幻,他突然想起了第一次見到霍去病時的場景。
當年那個頭角峥嵘,一臉稚氣的孩童,在得知自己是皇帝後,便抱着自己的大腿說要上戰場,說要去和匈奴人作戰,還讓自己封他爲大将軍,能想到嗎,那個時候的霍去病才剛剛到自己膝蓋的位置啊。
劉徹悠悠一歎,心中惆怅不已,看來不論過去多少年,不論發生什麽事,那個幼童的一顆赤子之心,從來都沒有變過。
劉徹胸膛的怒氣,俱因爲想到兒時的霍去病,而煙消雲散,現在的他心中隻有滿滿的惆怅和欣慰,霍去病恐怕是他在這個世界上,唯一能毫無保留信任的一個人吧。
劉徹不生氣了,但要說在場最倒黴的人,無外乎就是江源了。
人家本來在羽林衛的班房裏賭錢賭的正高興呢,忽然劉徹就把他叫來,要讓他上戰場,還要給一個孩子當保姆,就算那個孩子要死,他也得死在那個孩子的前面,江源本來就很郁悶的了。
可誰曾想,剛一見面居然就被那個孩子罵了一通,這這這......倒黴到家了啊,可現在的江源,心中卻不敢對霍去病生出半分的怨恨,隻因他注意到了劉徹神色的變化,江源一開始還尋思着劉徹會不會大罵霍去病一通,給自己出出氣,可當他發現劉徹的眸光漸漸柔和下來後......
江源的心中,隻剩下了恐懼,霍去病真是太得劉徹的寵愛了,江源害怕,萬一霍去病要弄死自己,那劉徹一高興......他可就完了啊!
所以江源現在連大氣都不敢出,哪怕雙手酸疼他也不敢放下來,哪怕是腰肢斷裂,他也會老老實實彎着。
.......
劉徹終于開口了。
他先是伸手輕輕拍了拍滿臉淚痕的衛子夫,讓她不要擔心,我是不會跟去病計較的,然後劉徹便扳起了臉,沖着背對着自己的霍去病冷哼了一聲道:“也不知道你小子這脾氣究竟是像誰,你姨母和你娘親都是溫柔之人,即便是你那父親.....”
劉徹話還沒說完,背對着他的霍去病便失控般的大吼道:“他不是我父親,我霍去病沒有父親!”大吼過後,冠軍侯的雙肩不由控制的顫抖了起來。
衛子夫對霍去病這一次的無禮,沒有半分阻撓,霍去病說得對,他本來就沒有父親,那個男人,也不配當霍去病的父親。
劉徹對此啞然無語,心中也多了幾分的愧疚和懊悔,他現在真是想給自己一個大嘴巴,好好的提什麽霍去病父親,他怎麽給忘了,那個家夥可是霍去病的痛腳,千萬不能提。
因爲這一提起,不光是衛子夫和霍去病生氣,就連劉徹也是恨得牙根癢癢,連自己親生兒子都不敢認的人,算什麽男子漢大丈夫。
劉徹輕輕的歎了一口氣,“是姨夫說錯話了,姨夫在這裏跟你賠罪了。”
霍去病沒有反應,江源都快被吓死了,他還是第一次看見劉徹主動跟别人賠不是。
見霍去病還不理自己,劉徹就跟哄自己兒子一樣道:“去病,姨夫剛才想了想,這江源或許真的不适合派到你的軍中,此次出征河西,就由你一人統帥大軍,可好?”
霍去病的嘴角劃過一絲弧度,轉過身,望着劉徹露出了一抹孩子的笑容,高興道:“多謝姨夫。”
劉徹苦笑一聲,走上前摸了摸霍去病的小腦袋,“你這小子,以後不可能再這樣了,也就咋們是一家人,要是換了别人,姨夫肯定要打上他二十大闆。”
霍去病古靈精怪道:“所以東方大人就經常被您打屁股是吧?”
劉徹哈哈一笑,“那個家夥,就是欠打。”
“好了,話都說完了,江源,你就先下去吧。”劉徹沖着一旁,吓得心髒都要停止跳動的江源開口道。
江源如蒙大赦,當即道:“臣遵旨。”随即便要退出大殿。
可這時霍去病又說話了。
“陛下,臣有要事啓奏!”
說完,霍去病冷笑的看向了呆在原地的江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