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紅色羽林衛戰甲,身高七尺,但卻瘦骨嶙峋的中年男子,邁着大步,行走于青石台階上,稍稍有些淩冽的寒風吹拂在了那張瘦巴巴的臉上,可他卻給人一種如浴春風般的得意之感。
這就是江源,他的相貌很普通,特别普通,跟大街上的行人沒有任何區别,屬于一放進人堆裏,下一秒就沒影的,這很好理解,畢竟是搞情報工作的,長的太顯眼于工作開展不利,要說江源唯一引人注意的就是他那單薄的身軀,和一對炯炯有神的雙眼。
在那對烏黑的眸子中,不時便泛起一道道精光......裏面透露着一股圓滑和精明。
但他真的太瘦了,臉頰眼眶都深凹了進去,看上去就跟皮包骨頭一樣,甚爲吓人,可沒關系,長的普通......或者是醜了一點又有什麽關系,他又不是靠臉吃飯的,人家是靠才華!
跟霍去病的情況差不多,江源每走一步,身旁的羽林衛将士都會抱拳向他行禮,“見過江副統領。”
江源對此隻是半眯着自己那一雙鼠目,很是不屑的哼了一聲,絲毫不把這些下屬放在眼裏,頗有點小人得志的意思。
那些羽林衛将士對江源此舉也是習慣了,理都沒理他,繼續站崗,說心裏話,如果可以的話,他們還懶得跟那個王八蛋行禮呢,什麽東西啊,整天就知道跟陛下打小報告,看誰不順眼就告誰,啊呸,奸佞小人!陛下爲什麽會寵信他?
這個問題很好解答,因爲江源聽話,因爲江源對劉徹忠誠。
到了寝宮外,守候在宮外小順子公公一眼就看見了大踏步向這裏走來的江源,小順子沖他笑了笑,随即高喊道:“江副統領到。”
江源對小順子公公,對這位劉徹的貼身太監倒是沒敢耍威風,急忙換上了一副笑臉,幹巴巴的瘦臉擠成了一團,露出了一個在外人看來很是難看的笑容,拱手彎腰道:“公公,江某有禮了。”
二十多歲,長得油光水滑,紅唇齒白的小順子公公見江源跟自己行禮,按照慣例,也是回了一個,随即扶着江源的手,很是爲難的說道:“江副統領,您這是幹什麽,咋家可受不起您的大禮啊。”
江源市儈一笑,将手中早已準備多時的金錠,借着小順子扶他的時候,輕輕丢進了小順子公公的袖中,小順子公公雙目一低,嘴角微微揚起,湊到了江源的耳邊小聲的說了兩句話。
“恭喜江副統領,陛下有意提拔您爲冠軍侯的副帥,幾年後出征河西。”
“切記,”小順子公公目光凝重囑咐道:“一切當以冠軍侯生命安全爲第一位!”
江源聽完小順子的提醒,心中一凜,雙目在眼眶中溜溜一轉,低聲道:“多謝公公指點,江某感激不盡。”
小順子公公點了點頭,随即高聲道:“呦,江副統領,您就别再門口傻站着了,趕緊進去吧。”
“好,江某這就進去。”
說罷,江源一步步踏進了寝宮内,在這短短的十幾步距離中,江源的大腦飛速運轉了起來,結合剛才小順子說的話,江源已經對自己接下來任務有了深刻的認知,雖然這短短幾秒,還不足以讓他想明白一切,但是江源隻知道一件事兒。
霍去病絕對不能出事兒!
江源在心中暗暗想到:“早就聽說冠軍侯深得陛下寵愛,今日一看果真如此,看來此次出征河西,他一定要在冠軍侯面前好好表現了,争取回來讓他替自己美言幾句,若是能得到冠軍侯的賞識,說不定日後他也能成爲大漢軍方的一号兒人物,恩,我江源這次就算是豁出命也要保證好冠軍侯的生命安全。”
現在的江源已然将霍去病的生命安全放在了第一位,甚至超越了自己,可惜,可惜啊,他原本是能跟霍去病站在同一戰線的,隻道那個少年郎,性格過于剛正不阿,眼裏揉不得一丁點沙子。
所謂,甯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啊,霍去病,你太沖動了。
進入寝宮後,江源那張幹瘦的臉上,挂滿了笑容,走了沒幾步,便看見了正前方站立的劉徹,衛子夫,霍去病三人,江源二話不說跪在了地上,谄媚十足道:“臣,羽林衛江源參見陛下,參見皇後娘娘。”
劉徹微笑的揮手道:“快起來吧。”
衛子夫同樣笑着道:“是啊,江統領别再地上跪着了,快起來。”衛子夫和劉徹一樣,滿面笑容很是溫柔的沖江源說道,可.....此時的衛子夫雖然在笑,但笑容中卻夾雜了幾絲冷意,話語中更是多了幾分厭惡,顯然,江源得罪過衛子夫。
這也很正常,江源是替漢武帝搞情報工作的,衛子夫這種枕邊人,劉徹又怎麽會放過呢?
江源擡起了頭,站起身拱手道:“臣多謝陛下娘娘聖恩,”說完,江源看向了站在劉徹身旁,正瞪着自己的霍去病,笑問道:“陛下,臣鬥膽問一句,這位可就是我大漢冠軍侯?”
江源不瞎,他看見了霍去病在瞪自己,可他就是沒放在心上,廢話,自己又沒得罪過霍去病,甚至都是第一次見面,霍去病爲什麽要瞪他?大概冠軍侯看人就是這樣的吧,恩,不愧是沙場征戰的猛将,見人老是愛瞪着對方。
這一次,江源猜錯了,霍去病就是在瞪他,雖然你們是第一次見面,而且你江源在此前隻知道霍去病是皇親國戚,除此外一概不知,但霍去病對你可是了解的很啊。
具體的信息來源很簡單,大街上,軍營裏,幾乎就沒人不知道他江源的,也沒人不背地裏罵他的,霍去病又不聾,他怎麽可能沒聽說過江源的優秀事迹。
相比于他幫助劉徹鏟除異己,江源同志幹的最多的還是無法無天的壞事兒,沒辦法,背後有皇帝撐腰,他還不是想幹什麽就幹什麽,且憑良心說,他真沒幹過什麽出格的事兒,在劉徹眼中至少是這樣......
江源不給劉徹幹活兒時,平日裏一般就是收收黑錢,搶槍民女,告告黑狀,逛完窯子不給錢,完事兒還搶東西之類的......
這種事兒劉徹一般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過去了,哪怕是有大臣舉報江源,他都不曾理會。
因爲他需要這條好狗替自己辦事兒。
隻有在江源太過分時,劉徹.....才會口頭批評一下,之後江源就會消停一段時間,可這麽多年累積下來,江源的名聲兒早就臭了大街了,跟劉光路同志差不多,一上大街,嘩的一下,老百姓全跑光了。
長安首霸!
霍去病麾下的将士就曾有不少人吃過江源的虧,這裏面就有霍去病的執旗手,周興!
冠軍侯護犢子啊,他從來都是拿自己麾下的将士當親兄弟看待,自己兄弟被欺負怎麽能行,而這也是他爲什麽老打勝仗的原因。
說老實話,霍去病自打回了長安就開始琢磨哪天沒事兒,好好收拾收拾江源這個混球了。
嘿,這下好了,冠軍侯還沒等帶人打上江源他們家呢,江源自己就撞了上來,真是得來全不費工夫。
寝宮中,聽到了江源發問,劉徹點頭道:“恩,江源啊,不錯,這就是朕的外甥,我大漢的冠軍侯,你們認識一下,對了,以後你就是冠軍侯的副帥了,可要好好協助冠軍侯出兵河西,争取爲我大漢再立功勳。”
江源又急忙跪了下去,高聲道:“臣謹遵陛下旨意,能與冠軍侯并肩作戰乃是臣的榮幸,何況臣早就聽聞冠軍侯勇猛無敵,率八百鐵騎便斬殺了兩千多名匈奴人,真乃神人也,臣對其佩服的真是五體投地.......”
江源跪在地上口若懸河般的吹噓着霍去病,而霍去病.....則是在冷冷的注視着他。
很快江源便吹噓完了霍去病,簡直就是把他捧上了天,江源谄媚的來到了霍去病身旁,彎腰拱手道:“冠軍侯,微臣還是第一次上戰場,如果有什麽地方做的不對,還望您多多指點。”
霍去病瞧着身旁滿臉微笑的江源,輕輕的眯起了自己虎目,冷冷的吐出了一個字。
“滾!”
滾字一出,在場的所有人都傻了。
江源幹脆愣在了原地,仍舊保持着拱手彎腰的動作,不明白這是怎麽了。
霍去病幹脆轉身沖着劉徹道:“陛下,臣的麾下不收奸佞小人,若是帶他出征,此戰我軍必敗無疑!”
劉徹聽到霍去病的話,在短暫的愕然過後,臉色一片鐵青,額頭青筋乍現,霍去病居然又一次和自己公然叫闆,他真以爲朕就那麽寵愛他嗎?可以放任他在自己面前大放厥詞!
劉徹強壓着心頭的憤怒,陰沉着臉,不容抗拒道:“朕已經說了,兩年後,江源便是你大軍的副帥,冠軍侯,休要胡鬧。”劉徹真的是有點生氣了。
可他跟霍去病比還是差遠了,冠軍侯天不怕地不怕,什麽都敢幹,今天他要是整不走這個江源,那他也就不是霍去病了。
隻見霍去病掃了一眼身旁依舊保持着彎腰行禮的江源,随後二話不說,扭頭就要朝殿外走去。
“好,那陛下幹脆就讓他當這個三軍主帥好了,小爺我不伺候了!”
“霍去病!!”劉徹對着霍去病離去的身影,咆哮大吼。
劉徹被霍去病氣的差點背過氣兒,這小子居然連這種話都說得出口,大逆不道,簡直就是大逆不道!
衛子夫急的都要崩潰了,因爲他看見劉徹已經朝停在原地的霍去病沖了過去,甚至都撸起了袖子了,媽的,這皇帝怎麽還要親自打人啊!
從某種方面來講,衛子夫應該感到慶幸,因爲劉徹是要自己動手教訓霍去病,而不是讓别人,皇帝親手打人......一般也就是教育自己孩子的時候才會出現吧......
衛子夫一把抱住了滿腔怒火沒處發洩的劉徹,口中帶着哭音道:“陛下,去病隻是一個孩子,他的脾氣您又不是不了解,您可千萬不要不跟他一般見識啊,去病,你還站在那兒幹嘛,還不快向陛下賠罪。”
衛子夫快要哭了,這孩子也太倔強和沖動了吧。
聽見衛子夫讓自己道歉,霍去病轉過身,毫無懼意的看着被衛子夫死命攔下,近乎要瘋狂的劉徹。
霍去病揚起自己的下巴,眸光盡顯剛強,俊朗的小臉上閃過一絲冠軍侯獨有的倔強,執拗道:“我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