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的冬日,晚上八點的天色已經黑得徹底。
暗藍色的夜空裏點綴着繁星,街頭是一片霓虹閃爍。的士載着顧曉晨以及餘玫兩人,朝着那五星酒店而去。一路上,餘玫問起這位雷紹衡律師的能力,顧曉晨将所知道的轉述,雷紹衡,如此大名鼎鼎的律師,打赢的官司不計其數,她一聽爲之震驚,知道這個雷先生不是普通人。
車子開了二十多分鍾,終于駛進了酒店。
侍應生上前開門,顧曉晨下了車。
旋轉門的那頭是明亮通透的酒店大堂,還未走入,便不斷有暖氣徐徐吹出,讓人感覺稍稍一暖。璀璨的水晶燈,光亮的地闆,上成的地毯,清楚可見。此時不斷有私家車停下駛離,進出的人衣着光鮮,一看就知道各個身價不凡。餘玫付了車錢,急忙繞過車身走到了顧曉晨身邊。
兩人随着旋轉門而入,走進了大堂。大堂也大得離譜,四處都是鏡子照出身影。顧曉晨隻從伍賀蓮的口中得知雷紹衡住在這裏,但是她并不知道他住在哪間房間,也不知道他的聯系方式。隻好走到前台,詢問了公關小姐。對方微笑禮貌地給予了回答,告訴她們客人的信息不方便透露。
“曉晨,那位雷律師真的住在這所酒店嗎?”餘玫一愁莫展,急急問道。
“恩。”顧曉晨輕聲應道,伍賀蓮所說的話不會有假。
“那我們在這裏等好嗎?”餘玫茫然無助,想不出任何辦法,她隻好咬牙說道。
顧曉晨點了點頭,和她朝着一邊的沙發休息區而去。坐下來之後,她想來想去這麽等也不是辦法。她拿出手機給姚詠心打了個電話,詢問了她伍賀蓮的手機号碼是多少。姚詠心的話語,讓她的心泛起一絲漣漪,“蓮的号碼一直沒有變過,還是從前的那個,蓮這個家夥很念舊的。”
她甚至都沒有問那個号碼是什麽,手指觸着鍵盤,像是鬼使神差,又或者早已經在熟記于心,所以她沒有多思考,就按出了他的号碼,那一串數字顯示在屏幕上,她才發現自己究竟有多久沒有給他打過電話。
分别兩年多以後再回到香港,他們之間除了那麽幾次見面,沒有通過一次電話。她甚至都要忘記,拿着手機等待電話被接通時的那種急切心情。而如今再次重溫,她發現自己的心,依然會迫切等候。
電話持續響了好幾聲,這才被人接通了,卻沒有聲響。
顧曉晨的呼吸有一瞬停息,這才開口“喂”了一聲。
許是聽到她的聲音,伍賀蓮才有所反應,他的男聲低沉沙啞,透過話筒幽幽響起,“什麽?”
她支吾了下,輕聲問道,“是不是吵到你睡覺了?”
“沒有。”他沉聲回道,補充了一句,“還沒睡着。”
“我想問問你,雷先生住在哪間房間?”
“你在酒店?”他立刻反問,音量提了幾分。
顧曉晨“恩”了一聲,電話卻突然被他給挂斷了。她有些莫名,耳畔卻響起一串盲音。一通電話不了了之,她已沒有勇氣再打第二次。低頭盯着手機,一個有些可笑的念頭萌生而起,他會不會打過來呢?
餘玫一直盯着電梯以及大門,隻怕那位雷律師會從自己眼皮底下溜走。
突然,其中兩部電梯同時而下。
電梯門一打開,男人身着意大利手工西服,他一手插入西褲側袋,邁着矯健的步伐徐徐而出。倒三角的黃金比例,英氣卓倫,嘴角揚起的微笑會讓人覺得怡然。他潇灑不凡,舉手頭足之間散發着成熟男人的魅力。可是細細一瞧,卻會發現他的笑總是溫情中帶着一絲冷意,溫柔中帶着一絲殘忍。他的雙眸,深棕色的顔色,燈光下斂着冰冷光芒,蒙上了一層暖意假象。
他的身後,跟随着一男一女。
“曉晨,曉晨。”餘玫立刻用胳膊肘撞她,不太确信地問道,“雷先生是不是他?”
顧曉晨聞聲擡頭,果然瞧見了那一行人,視線觸及到爲首的男人,她欣喜說道,“是他!”
幾乎是立刻,餘玫沖了上去,顧曉晨緊随其後。
“雷先生,請留步!”
突然橫沖出來擋在他的面前的女人,讓雷紹衡腳步一停,他卻沒有後退,微微低頭,居高臨下地望着她。餘光瞥見另一個女人,認出了她,他揚起唇角,打趣道,“這不是顧小姐嗎?”
“雷先生。”顧曉晨微笑喊道,走到餘玫身邊同樣擋在了他面前。
“今天找我的人還真不少,不過我現在實在是沒有時間,我趕飛機。”雷紹衡淡笑着說道,這兩句話并沒有那麽簡單,卻也有另一層意思,明白肯定地回絕了她們,表明自己絕對不會去接手這個案子。
“雷先生,請您幫個忙!請您打場官司!”餘玫懇求說道,“需要多少錢,我會給的!您開個價!”
雷紹衡不疾不徐地望向她,笑容更甚,“哦?這位小姐貴姓?”
“我叫餘玫。”
“餘小姐,你能出多少錢請我打官司?”
餘玫冷靜說道,“那就要看雷先生開多少錢才肯接了!”
“呵呵,有意思,真有意思。”雷紹衡輕笑出聲,“我開的價碼,你付不起。”
“多少錢?”
“一億美金,你付的起嗎?”雷紹衡開出了天價,讓餘玫語塞。
雷紹衡瞥着她淡淡說道,“跟我說話,不要這麽狂,你沒有這個資格!懂了?”
餘玫握緊了拳頭,麗容一陣青一陣白。
“雷先生……”顧曉晨摟住了餘玫,剛要開口,卻被雷紹衡打斷,“顧小姐,我不會接這個案子,你也不用多說了。我先走了,歡迎你來春城做客。”
雷紹衡紳士一般微笑着說完,邁開腳步徑自走過兩人身邊。
餘玫倔強地咬唇,一下子轉身再次追上他攔在了他面前,“雷先生,求求你了!求求你打這場官司!”
“你這是求嗎?求的話,好像應該有點誠意?”雷紹衡雲淡風清地說道。
誠意?餘玫整個人輕顫,心裏一緊,一咬牙就屈膝跪在了他面前。
餘玫的動作太過迅猛,也太過突然,讓顧曉晨反應不及。她一驚,急忙奔到身邊,伸手要将她扶起,可是餘玫卻紋絲不動,固執地跪在那兒。她低着頭,從前的驕傲,那叫嚣的模樣,在此刻早已經蕩然無存。她不知道自己爲什麽會在這個時候做出這樣的舉動,甚至連自己都沒有想明白,一瞬間本能的反應,讓她不由自主。
“玫玫……”顧曉晨的呼喊,餘玫聽不見了。
大堂裏不斷有人走過,瞧着她跪在他面前,餘玫卻感覺旁若無人,那些好奇的注目對她而言,一點都不重要。她的聲音很輕,低聲下氣地說道,“雷先生,不知道這樣的誠意夠不夠,求求你了,請你接這個案子,打這場官司!”
“雷先生!求你了!”顧曉晨一下子驚覺言旭東在餘玫心裏的地位,她想要将餘玫拉起,可就是拉不起來。無奈之下,她轉而向雷紹衡求情。
兩個女人同時在他面前哀求,雷紹衡卻依舊是那淡淡的微笑,仿佛這與他完全無關,他原本就是置身事外那般,“餘小姐,如果每個人都像你這樣,那我不是忙不過來了。”
他不鹹不淡的話語幽幽說着,讓人冷得浸了冰池一般。這個瞬間,顧曉晨與餘玫同時擡頭望着他,這才發現眼前這個從容微笑并非冷漠的男人,卻讓她們感到徹骨寒意。
他的笑,也是冷的。
“雷。”突然,男人寡淡的呼喊聲響起。
雷紹衡聽見這個稱呼,不用擡頭都知道是誰,他有些煩惱地皺眉,果然瞧見伍賀蓮朝他徐徐走來,“你是來替我送行的嗎?”
伍賀蓮遠遠地就瞧見她們攔在雷紹衡面前,他一眼就認出了其中一人。至于另一個跪着的女人,待他走近一些,他才認出是誰。幾個大步走到顧曉晨身邊,他望着雷紹衡說道,“雷,接下這個案子。”
“你知道我的規矩。”雷紹衡散漫說道,一點也不急。
而在此時,女助理的手機響起鈴聲,接了一通電話。回應一聲,她走近雷紹衡,将手機恭敬地遞給他,“雷先生,小姐的電話。”
雷紹衡接過手機,一聲不吭,隻聽見電話那頭輕柔的女聲響起,“我退燒了。”
甚至是不等他說話,那人即刻将電話挂斷。
雷紹衡将手機遞回給助理,目光掠過伍賀蓮,掃向顧曉晨以及餘玫,而後又望向他,笑着問道,“吃消夜嗎?”
顧曉晨與餘玫兩人睜大了眼睛,這是不是意味着他同意接案了?
雷紹衡突然改了念頭,這讓她們确實又驚又喜。隻是他這“吃消夜”的說法,僅邀請了伍賀蓮與顧曉晨。餘玫見他答應打官司,惟有慶幸,她沒有多說什麽,讓顧曉晨留下,隻是獨自離去。而顧曉晨隻覺得這個男人反複無常,琢磨不透。
“顧小姐,你介紹個地方。”雷紹衡将吃消夜選地方的難題丢給了她。
“要不然我們去吃夜排擋?”顧曉晨想了想,思忖說道。話一出口,又驚覺不對。他們兩個男人,這麽養尊處優的,怎麽會去街邊吃那種平民小吃呢?
雷紹衡卻沒有嫌棄,反倒是饒有興緻,“那就去吧。”
伍賀蓮點了點頭,默許了。
一行人轉而來到了香港最熱鬧的夜市街,一整條從頭到尾全都是小吃,光是聞香味,都會讓人垂涎三尺。兩個這麽帥的男人跟着顧曉晨朝前走,周遭的人群自覺地讓出一條道來,顧曉晨的注意力全都投入到小吃裏,因爲他們全把任務交給她了。她渾然不覺異樣,一眨眼買了許多燒烤串串燒。
“給我。”伍賀蓮見她雙手拿滿了,沉聲說道。
雷紹衡笑笑,低聲調侃一句,“體貼哦。”
買了些小吃,三人選了一家排擋小攤坐下。點了幾盤菜,顧曉晨卻刻意避開了辛辣的食物,隻怕某個生病的男人吃了會不舒服。她扭頭望向伍賀蓮,忍不住問道,“你……吃飯了沒有?”
“吃了。”伍賀蓮挑眉,神色無恙。
“那再吃點吧。”顧曉晨又特意點了一碗瘦肉粥,轉而問道,“雷先生,你要不要瘦肉粥?”
“好啊。”雷紹衡輕飄飄地應道,好整以暇地望着他們。
上了小菜,也上了粥。粥有些燙口,顧曉晨細心地拿起湯匙攪着,吹着熱氣。等到涼到差不多的時候,她才将那碗粥端到他面前,“可以喝了。”
伍賀蓮扭頭瞥了她一眼,見她一張白皙的臉龐染着昏黃燈光,卻格外的暖,格外的溫柔,他漠漠收回視線,拿起湯匙開始喝粥。等喝完了粥,顧曉晨又盛了碗魚湯,再次放到他面前,“鲫魚湯,你也喝點。”
伍賀蓮乖巧得不像話,将那碗湯也喝完了。
雷紹衡一直在旁靜靜看着,也不在意自己是否當了電燈泡,卻是突然一句,“顧小姐,這麽晚了,你還是回家吧。”
“那我走了,你們不用送我,我打個車就行。”顧曉晨瞧了眼時間,快十點了,的确有點晚,而且消夜也吃的差不多了。她打了聲招呼,起身離去。
伍賀蓮并沒有起身的意思,沉聲說道,“到家了,給我個信息。”
“恩。”
雷紹衡瞧着顧曉晨走遠,他逗趣地問道,“蓮,你不是不喝魚湯的嗎?”
之前有一次吃飯,餐桌上就有魚湯。服務員剛要替他盛一碗,伍賀蓮硬聲呵斥。顯然他從不喝魚湯,而且也不喜歡喝。
伍賀蓮并沒有理他,招手把老闆喚來了,“剩下的粥和魚湯打包。”
“好!”
“等等!”他喝了一聲,盯着手中的碗幽幽說道,“這碗我也買了!”
“你怎麽不送她回家?”
伍賀蓮俊顔一沉,那語氣竟然不知是酸意還是惋惜,僅是三個字,“不方便。”
雷紹衡悶了一會兒,卻忍不住竊笑。
太好笑了!看來他還不知道顧曉晨已經離婚了!
雷紹衡接手了案子之後,卻依舊整日悠閑,成天拉着顧曉晨出去玩。當然了,還要帶上伍賀蓮一起。一天兩天還可以忍忍,可是幾天之後,伍昊陽實在看不下去了。顧曉晨到他這邊請假離去後,他将公文往桌上一扔,氣憤吼道,“他這也叫打官司?”
姚詠心倒是十分平靜,似乎料到這位大律師不會按常理出牌。她将那份公文拿起,重新放到了他面前,“陽總,文件請過目。”
“我真懷疑那個律師是不是赝品,擺着好看,其實沒什麽作用。”伍昊陽一邊嘀咕出聲,一邊拿着鋼筆簽下自己的名字。他甚至都沒有看文件内容,這讓姚詠心蹙眉,“陽總,你都不看看清楚?小心我虧空公款哦!”
伍昊陽冷哼一聲,“你要是虧空公款,孩子就跟你姓!”
姚詠心還沒有反應過來,等她一回神,嚷嚷出聲,“别成天胡說八道!”
“誰胡說八道了!”伍昊陽簽完文件放下筆,擡頭望向她。這才發現她的頭發長了許多,柔柔地披散在肩頭,一雙大眼睛綻放着光芒,這真是亮麗不可方物。他盯着她看了半晌,看得姚詠心有些些發毛,忍不住問道,“你看什麽?”
伍昊陽思量地點了點頭,喃喃說道,“女大十八變,這句話好象沒說錯。你看你小時候瘦不拉叽的,要胸沒胸,要臀沒臀,現在好象是好多了。”說話的時候,他一直盯着她胸前的雙峰,像是贊賞有加,“現在該有的都有了,比以前好看多了!”
“伍昊陽!”姚詠心被他說的臉都紅了,一氣之下,随便抓起什麽就想往他身上砸。
“喂喂!”伍昊陽瞧見她拿的東西,趕緊喊道,“别砸這個啊!砸壞了就慘了!”
姚詠心扭頭一瞧,這才發現自己手中抓的東西是一架火車模型。這架模型可是伍賀蓮的寶貝,因爲這是他的母親送給他最後的禮物,所以伍賀蓮格外珍惜。他們母子自從分開後,就沒有怎麽聯絡過,蓮表現出來的态度,也是和他母親不和。可是心裏,總歸還是愛着的。
“放下來!快放下來!”伍昊陽安撫道。
姚詠心深呼吸一口氣,隻好把火車模型放了下來。
“中午一起吃飯!”伍昊陽急忙轉移話題,隻怕某個女人會“殺人滅口”。
姚詠心忽然變臉,朝他笑得格外妩媚,“很抱歉,陽總,我有約了。”
“你約了誰?”伍昊陽俊顔一黑,看她這樣子,也猜到她約了誰。
姚詠心從容地拿起文件,微微點頭,轉身走的頭也不回。而他卻還在身後咆哮質問,她不管不顧,“喂!喂喂喂!姚詠心!你給我站住!你給我回來!你難道沒聽見?不許你和那個警察吃飯!你聽見沒有?”
落地窗外的天空碧藍一片,燦爛的讓人心情大好。
繁華的街市,琳琅滿目的商店,一些稀奇古怪的可愛東西,那是女人們的最愛。這條街是香港最爲熱鬧的街市,更是許多情侶愛來閑逛的地方。這兩天,顧曉晨帶着雷紹衡逛了一些特色景點之後,實在找不出什麽好玩的地方,于是就帶他來這裏了。隻是情況發展似乎有些奇怪,兩個男人跟在後邊,顧曉晨卻栽進了這小店裏無法自拔。
伍賀蓮和雷紹衡默默跟随,他的目光一直緊盯着她的身影。
“哎,挺可惜的啊,她都嫁人了。不知道哪個男人這麽有福氣。”雷紹衡明顯是故意的,就是來打擊他的。
伍賀蓮默然不應,雷紹衡又是侃侃而談,“多麽秀外惠中的好女孩啊,早上會愛心早餐,中午還會準備便當,說不定還親自送去呢。晚上了就做好了一桌子菜,等着先生一起回家才會吃飯。家裏總是收拾的井井有條……”
而他的腦海裏,仿佛勾勒出一幅幅畫面。她系着圍裙站在廚房裏忙碌的身影,吃飯時她會期許地問好不好吃,睡覺之前一定會将床鋪好,還有她最愛的格子圖案,那個男人現在也穿格子的睡衣和拖鞋嗎?他們……
伍賀蓮想着想着,那股說不出的酸意讓他快要無法控制。
“先生,看看水晶球吧,高級仿真的啊,多漂亮啊,買一個送給女朋友吧?”兜售的小販興高采烈地呼喊。
那顆水晶球被硬放在了伍賀蓮的手中,隻聽見“咯吱咯吱”聲響,小販還沒怎麽在意,那顆水晶球又被重新回到小販手裏。伍賀蓮朝前走去,小販一低頭,這才發現水晶球竟然裂開了,“先生,先生,你把我的水晶球弄壞了……”
“夠了嗎?”雷紹衡取了幾張大鈔,小販眉開眼笑,“夠了!夠了!”
顧曉晨流連于一堆絨毛玩偶的小攤中間,伍賀蓮走近她身後,看着她找尋着什麽,他像是猜到一般,同時在一堆玩偶中尋找。忽然,眼尖地瞥見那粉色的小玩意兒,他伸手探去。顧曉晨隻感覺身後伸出了手,她一怔,瞧見他抓住了粉色的HELLOKITTY貓,“你是在找這個嗎?”
顧曉晨回頭望向他,可他偏偏又離得那麽近,他的氣息一下子襲來,她一扭頭,唇擦過他的臉龐,落下淡淡的痕迹。伍賀蓮明顯也是一僵,竟然不再自然。他們又不是沒有親吻過沒有擁抱過,可他還會這麽緊張?
伍賀蓮将貓玩偶在她面前放下,漠漠朝旁退去。
雷紹衡從後邊慢慢走來,像是看好戲一般。他望向顧曉晨手中的KITTY貓,微笑問道,“女人都喜歡這個?”
“恩,雷律師,你不覺得很可愛嗎?”顧曉晨将貓貓拿到他面前,笑着說道。
雷紹衡皺起劍眉,有些不予認同,“我認識的女人,她聽搖滾還打鼓,根本就不像女人。”
“聽搖滾?打鼓?”顧曉晨睜大眼睛,驚奇喊道,“好帥噢!”
伍賀蓮見他們聊得這麽愉快,眯起鷹眸,突然來一句,“那個女人是他老婆。”
“呃?雷律師你結婚啦?”顧曉晨再次詫異。
雷紹衡隻笑不語,既不承認也不否認,心裏暗想:蓮個家夥,竟然“出賣”我!
逛了繁華的街市,三人轉而兜往别處。
雷紹衡突然提出要去海洋水族館,顧曉晨微微恍惚,像是想到了什麽,隻是點頭贊同,伍賀蓮自然是沒有意見,立刻開車前往水族館。雖然不是周末,但是水族館内依舊有許多遊玩的人,男女老少皆有,最多的當然要數大人帶着孩子了。小孩子來到這海底世界,興奮地歡呼雀躍,一張張小臉是天真向往的笑容,讓人感到溫暖歡樂。
“雷律師,你喜歡水族館?”顧曉晨随口問道。
“是啊。”雷紹衡笑着應道,但是那神情那語氣卻怎麽看怎麽聽也不像是喜歡。
難道有什麽原因?顧曉晨心裏暗想。
雷紹衡找到了水族館的館長,沉聲說道,“館長,我想買一件東西。”
館長立刻帶着雷紹衡前往館内特設的禮品店,顧曉晨與伍賀蓮等在原地,并沒有跟去。他們站在通道中間,這森綠的氛圍,透明的玻璃映染出碧波蕩漾,散開在臉龐。漂亮的魚在四周遊來遊去,已然被海水和小魚包圍了。
靜下心來獨處的時候,顧曉晨就想到了從前。
他們曾經來過這裏,她還清楚地記得水族館裏的那次燭光晚餐,他指給她看紅色的海星,還有那些她并不認識的魚,他說那是小醜魚那是神仙魚那是石頭魚。那時候的他騎着自行車接送她,晚上的風涼涼的,他偏偏沒有走近路,載着她穿梭在寂靜的小道。
他說:我不想走近路。
顧曉晨想着這些,胸口仿佛注入暖流,讓她連呼吸都小心翼翼,隻怕會疼痛起來。徐徐擡頭望向他,卻見他盯着水族箱裏的七彩魚。身旁不斷有人走來走去,那是一群小學生,老師和導遊帶着隊,他們顯然是來旅遊的。
孩子們十分的調皮,互相撞來撞去嬉笑。一個孩子推了一把另一個,那孩子就倒向了顧曉晨。突然的重量讓她始料不及,顧曉晨瞬間沒了聲,整個人朝旁傾倒。而這個時候,有人伸出手臂,有力的臂挽摟住她的腰,将她帶入自己懷裏護住。
“你怎麽樣?”那熟悉的青草味,還是和以前一樣,顧曉晨知道是他,搖了搖頭。
“對不起,對不起。”那兩個孩子急忙道歉。
伍賀蓮扶着顧曉晨站好,她笑着說道,“沒事,以後走路要小心,知道嗎?”
“知道了。”兩個孩子揚起笑臉,又随着隊伍前行。
伍賀蓮低頭望向她,她嬌好的側臉透着淡淡香氣,她所用的沐浴露洗發露,還是以前的那一款,和他的一樣。他忽然蹙眉,那個叫威廉的男人,會不會也是同樣的香味?他的手原本還扶着她的腰,慢慢地松開手,不讓自己留戀。他轉過身,不再去理她,繼續盯着七彩魚看。
其實水族館,加上這次,他一共來過三次,卻是和兩個女人。
但是這兩個女人,一個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上,從此再也瞧不見。另一個和他并肩而站,卻不再屬于他。
顧曉晨見他這麽執着地盯着魚看,忍不住問道,“你在看什麽?”
“魚在打架。”伍賀蓮冷不丁來了這麽一句,顧曉晨瞪大了眼睛。
什麽什麽?魚會打架?她順着他的視線望去,左瞧右瞧,都瞧不出魚是在打架啊!
雷紹衡終于折回,顧曉晨轉身望向他,卻沒有瞧見他買了什麽東西,想着是不是沒有買到。雷紹衡朝顧曉晨微笑,目光對上了伍賀蓮,幽幽說道,“剛收到一個消息,老頭子來香港了。”
老頭子?顧曉晨狐疑于他的話語,而伍賀蓮眉宇緊皺。
海水打着白色浪花,輕輕地沖刷着礁石。
海風帶着特有的腥味,微微涼意。索性午後的陽光燦爛,溫度适宜。臨海的洋房别墅,所屬北氏名下,北氏一族先前曾在香港叱咤風雲,主席北少堂更是傳奇人物之一。隻是不爲人知的事情卻是,北少堂曾經是四神帝國的創始元老,更是四神之一的白虎。
歲月變遷,北氏随其他氏家漸漸隐沒,過着與世無争的生活。隻是這些不動産卻依舊存在,似乎是在證明當年的輝煌并不隻是傳奇那麽簡單。
露天的陽台,頭發花白的老人坐在藤椅上聆聽大海呼嘯。
他穿着一件黑色薄羊絨大衣,手中拄着拐杖。那拐杖卻是十分獨特,雕刻着辟邪神獸,讓人一眼難忘。他舒展着劍眉,高挺的鼻梁,雙眸斂着光芒,容光煥發,沉靜從容。而他嘴角勾着一抹溫和的笑,不再似年輕時那般冷冷清清,讓人感覺慈祥和藹。隻是那種氣勢,仿佛被緊鎖在眼底,惟有擡眸的時候,才會在不經意間洩露幾分霸氣,讓人心生敬畏。
腳步聲從身後由遠及近沉沉響起,老人依舊沒有睜眸。
金發男人在他身旁停下腳步,一開口卻是非常流利的中文,恭敬稱謂,“風老。”
“威廉,那個女孩子真不錯啊。”風老漠漠說道,聲音低沉醇厚。
“顧小姐确實是個好女孩。”威廉贊同說道,這樣一個信守承諾的女孩子,如果答應了别人,就永遠不會說的女孩子,這個世界上真的已經不多了。
“這麽好的女孩子,這麽輕易就讓那個小子騙走,也太便宜他了。”風老笑着反問,“威廉,你說對不對啊?”
威廉皺起眉頭,不知道該怎麽應聲,他知道老爺子又要折騰人了。
“想娶老婆,也不是那麽容易的事情。”風老終于睜開眼眸,眺望那片大海,“醫學研究也差不多了,你就先回英國。”
“風老,蓮少爺那邊……”威廉隻怕到時候蓮少爺會找他算帳!
“你放心吧,有我這個老頭子頂着,你不會有事。”風老悠閑地許諾,威廉這才松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