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停在商銀公司對面。
周城澤平視着前方,徐徐說道,“我和你打賭,他不會再來找你。”
顧曉晨一下抓緊了挎包提手,抿着唇不說話。過了一會兒,她才輕聲說道,“我從不打賭。”
周城澤嘴角勾起一抹笑,卻是一針見血直擊要害,“因爲你怕輸。”
“謝謝你送我,再見。”顧曉晨打開了車門,下車的時候,周城澤又是說道,“就算不用打賭也知道結果,顧曉晨,你必輸無疑!”
“必輸無疑”這四個字讓顧曉晨加快了腳步,匆忙奔向大廈。
公司裏,顧曉晨隻聽見同事們在議論昨晚匆匆來襲的那場暴風雨。暴風雨過後的晴天,似乎更讓人感到愉悅。可是顧曉晨的世界,卻下了整整一個星期的狂風暴雨。
伍賀蓮的手機一直關機,還在上班時間,顧曉晨打給了姚詠心。簡短的電話,她問到了有關他。姚詠心在電話那頭微笑着告訴她,蓮剛剛來公司了,不過現在應該又出去了,那期項目的洽談已經快到最後階段。
顧曉晨聽見她這麽說,隻是應了幾句,而後挂斷了電話。
腦子裏跳出的第一個念頭,竟然是幸好他平安無事。
顧曉晨一直記得伍賀蓮最後那一句“我去去就回”,她卻也沒有忘記周城澤那一句“你必輸無疑”。
有一天下班之後,顧曉晨還是沒有忍住去了伍氏公司,卻也隻在附近徘徊。
可是她瞧見了宋方笙,她看上去氣色不錯,紅潤光鮮明媚動人,已然恢複得很好。她像是一縷甯靜安逸的清風,就這樣翩然地走進伍氏,從她的眼前匆匆掠過。沒有勇氣再繼續等待了,盡管來之前早就有了心理準備,卻還是發現自己沒有這個勇氣去看見他們在一起,于是她轉身走了。
直到那個周三的下午,正在辦公間裏整理數據的顧曉晨接到了投行部經理袁飛的電話。
“顧助理,今天晚上房産商丁先生請客吃飯,你也一起來。”袁飛叮囑說道。
顧曉晨輕聲問道,“袁經理,丁先生隻請我們商銀嗎?”
“怎麽可能?當然也請了伍氏。好了,就這樣,下班了别急着走,缺席可不好。”袁飛直接将電話挂斷,不給她說話的時間。
顧曉晨将話筒擱回話機,手指遲遲才松開。
該來的總要來,該走的總要走,與其躲躲閃閃,不如做個了斷。
究竟是不是必輸無疑,也許答案早就明了。
丁先生宴請的酒店在香港是數一數二的,聽說一碗黃金炒飯要五位數。其實黃金炒飯不過就是蛋炒飯,而且是小碗的。去的路上,顧曉晨就聽着幾個同事讨論這位丁先生,讨論一會兒要吃飯的酒店。等到了酒店,禮儀小姐迎着他們從大堂走去預先包下的小廳。
金碧輝煌的酒店果然會讓人瞠目不已,氣派十足。
“各位先生小姐請。”打着領結的侍應生将小廳的門推開了,一瞬間刺目的燈光照耀而來,讓人眯起了眼眸。
“賀總,您怎麽這麽早就到了。”袁飛站在最前面,瞧見廳内端坐着的男人,立刻揚起笑容朝他奔了過去。
人群後頭,原本低着頭的顧曉晨卻因爲那個稱呼而整個人微僵。她不自覺地攥緊了肩上的挎包,随着同事們走進廳去。分了兩桌,老總經理各自一桌,普通員工各自一桌。顧曉晨和同事們坐在一起,伍賀蓮自然是坐在另一桌。
期間袁飛阿谀的男聲斷斷續續響起,可是他一聲不吭,沉默如金。
“呵呵呵呵。”到最後,袁飛也察覺到自己一個人自說自話有些沒趣,尴尬地笑着。
顧曉晨一直安靜地坐在同事們中間,這個時候,熱鬧仿佛都不屬于自己。
“丁先生來了!”不知道是誰眼尖地瞧見小廳的門被推開了,立刻喊了一聲。
衆人紛紛站起身來,顧曉晨也随之起身。她這才瞧見伍賀蓮沉穩地走向丁先生,從容地與他攀談。那種處之泰然的氣勢,會讓人有種傲然的感覺。他似乎沒有什麽變化,總是能吸引人的目光追随,天生的發光體,因爲她已經聽見身旁女同事的贊歎聲了。
“賀總,等很久了吧?”
“沒多久。”
伍賀蓮與丁先生交談着再次入席,轉身的刹那,他的目光似有若無地掃向某個角落。可像是瞧見了她,又像是略過了她。沒有人注意到,他移開視線後,眼眸一緊,那是讓人瞧不懂的曲折深意。
“丁先生,我敬您一杯!”
“好,小袁!”
席間觥籌交錯,免不了褒揚的說詞,當然是來自袁飛。
廳内充斥着煙草味道,顧曉晨注意到他煙不離手,喝了很多酒,可是飯菜卻吃得很少,幾乎沒怎麽動過,忽然讓她有些難過。
“顧助理,你快過來敬丁先生一杯!”袁飛忽然喊道。
顧曉晨被點名了,硬着頭皮起身,走向了那一桌。袁飛倒了杯酒給她,顧曉晨隻得接過,微笑說道,“丁先生,我敬您一杯!”
“好!”丁先生很是高興,碰了杯喝下酒。
那是烈酒,辛辣得讓顧曉晨感覺胃像是在灼燒,淚水逼出眼眶,他的俊容模糊。
果然還是必輸無疑。
“顧助理這麽年紀輕輕的一個小姑娘,不僅能幹,沒想到酒量也這麽好!”丁先生是個豪爽的商人,瞧見她一口氣喝了一杯酒,自然是高興,“顧助理,你就坐在我們這一桌吧!”
袁飛立刻接話了,“是是是,今天我們就不醉不歸。曉晨,你也别拘謹了。”
顧曉晨笑着點了點頭,輕聲說道,“丁先生太擡舉我了。”
在丁先生的邀請下,顧曉晨不得不在正桌坐下了。她的座位在袁飛旁邊,和丁先生隔了一個位置。但是這個位置,隻要一個擡頭,就會看見斜對面而坐的伍賀蓮。狹長的黑眸,濃密的長睫,燈光下斂着鋒芒。
“丁先生,房産界對這次的灣仔港灣度假區項目全都寄予了厚望!丁先生真是好眼光!隻要等規劃完畢,那裏一定會成爲黃金地段!”耳邊傳來袁飛奉承的話語,顧曉晨有些昏昏沉沉起來,也許是那杯酒的緣故。
顧曉晨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度過這一晚的,一夥兒人都漸漸喝高了,面色潮紅。她沒有再怎麽喝酒,可是胃卻一直像是在灼燒,甚至燒得她整個人都感覺疼痛了。
自始至終,她都沒有和他有半點交集,一個眼神都不曾有過。
他的話很少,幾乎是緘默不言,可以說是袁飛在撐場。
不過這并不礙事,衆人似乎都已經了解到他的脾性,這就像是潛規則一樣。
蓮少爺能夠出席,這已經是很給面子的事情。
這場飯局從六點熱鬧到了十點多,而後終于結束了。
丁先生邀了伍賀蓮以及袁飛幾人去夜總會,顧曉晨隻是随着同事走出酒店。本來顧曉晨也是要去的,可是她已經沒有心情去了。于是她向袁飛說了幾句,告訴她自己有點不舒服,所以就不大方便了。袁飛一聽她這麽說,悄悄望了眼和丁先生走在一起的伍賀蓮,想着他們之間暧昧不清的關系,一個眼神丢給她,讓她往人群後頭躲躲。
丁先生自然也沒有記起那麽一個小小的助理來了。
酒店外候着幾輛豪車,丁先生上了車,伍賀蓮也上了車,袁飛亦是。
站在路邊攔車的一群人裏,顧曉晨漠漠望着前方。
房車駛過酒店,黑色的車窗讓人無法瞧見車内的身影。
而車内的伍賀蓮側目瞥向窗外,她就站在黑鴉鴉的人群後頭,那麽單薄的身影,卻是那麽顯眼。車子徐徐朝前駛動,他垂下眼眸,燈光一閃而過,打在他邪魅的俊容,冷若冰山。
朦胧的夜色,房車終于駛過紅綠燈,淹沒于燈海。
顧曉晨回到家中,一口氣喝了三杯冰水。可是那份灼燒感卻依舊沒有消退,反而更甚。她一下子坐在沙發上,擡頭望向桌子上放着的玻璃魚缸。兩條小魚毫無生氣,在水中遊來遊去。
她瞧見了玻璃魚缸旁放着一把鑰匙,忽然怔住。
那是這間閣樓公寓的鑰匙。
什麽時候放在這裏的,他總是沒有帶鑰匙的習慣,總是要敲門讓她開門。
現在恐怕已經不再需要了。
宋方笙最近經常來伍氏,所以認識她的員工也越來越多。由于她和伍家兩位大少爺的關系都很好,也許是誰的未婚妻也說不一定。不管如何,總之有些來頭,所以底下的人也不敢怠慢。
“宋小姐,您好。”所以當宋方笙來到副總辦公室的時候,秘書立刻走出辦公間微笑相迎。
宋方笙回以明媚笑容,輕聲問道,“賀總在嗎?”
“賀總在辦公室。”秘書回道。
宋方笙這才前去敲了門,果然聽見辦公室内傳來的低沉男聲,“進來。”
諾大的辦公室内,伍賀蓮正在批閱文件,袖子随意地褶起幾褶,垂下的黑發掩了雙眸。他的視線從文件轉移,徐徐望向來人,而後又低下了頭,“随便坐。”
“剛剛下課,我想來看看你有沒有空,一起吃飯怎麽樣?”宋方笙安靜地走到沙發坐下,并不打擾工作。
伍賀蓮依舊沒有擡頭,吐出兩個字,“随你。”
“阿賀,你的手機怎麽一直關機?”宋方笙随手拿起一本雜志翻閱,好奇地問道。
伍賀蓮劍眉一皺,悶聲說道,“壞了。”
“手機壞了?那怎麽不去買呢?吃完飯我陪你去買新的吧?”宋方笙困惑他的手機怎麽突然壞了,隻是話說到一半,辦公室的大門被人敲響。
敲門的人是郭秘書,她走到大班桌前說道,“賀總,有您的EMS。”
“放下。”伍賀蓮沉聲吩咐,郭秘書放下郵件轉身退了出去。等到審閱完最後一頁,伍賀蓮這才默默擡頭。目光不經意間掃過桌上的郵件,卻被寄送的地址驚到——香港寄到香港。
他猛地拿過郵件,拆開了。
“阿賀,這款手機蠻好看的……”宋方笙指着雜志上的手機,扭頭望向了他。
可是他的神情卻讓她詫異,那是失落?
“笙,今天晚上我有事,不能和你一起吃飯了。”伍賀蓮淡漠的男聲傳來,讓宋方笙更加好奇他手中的郵件到底寄了什麽東西。而伍賀蓮的耳邊卻回響起那個男人的話語,帶着一絲嘲諷冷意,“晨現在回到我身邊了,賀總不會不放人吧?不如讓她自己做選擇?選擇跟你,還是跟我。”
他的手中,握着那一把鑰匙。
銀申公寓的鑰匙。
方才還說好要一起吃飯,可是下一秒卻又說有事,這讓宋方笙心中擔憂。剛要開口詢問,可是伍賀蓮一聲“你先回去”,讓她隻得收了聲。她站起身來,笑着說沒事,下次再約時間就好。可是一走出辦公室,帶上門的刹那,眼前卻滿是他瞬間失落的俊顔。
宋方笙恍惚地走向回廊,站在電梯外等候。
電梯徐徐上來了。
宋方笙一擡頭,卻在電梯門打開的一瞬間,瞧見了電梯内站着的姚詠心,以及她的助理沈若。沈若手中抱着幾份文件,兩人都提着挎包,明顯是剛從外邊回來。
姚詠心的裝扮總是幹練中不失随性自然,恰好得英氣,不會太過強悍,也不會太過迂腐。長發柔順地披散在肩後,露出白皙的頸項,曲線弧度十分優美。她手中還拿着文件,就這樣與宋方笙面對面了。
“姚小姐,沈小姐。”宋方笙微微一愣,微笑着打招呼。
“你好,宋小姐。”沈若爽朗地應聲。
而姚詠心站在電梯内,目光瞥過顯示的樓層數字,平靜地望着電梯外的宋方笙,開口說道,“宋小姐,不知道你有沒有空。”
“恩?”宋方笙有些狐疑。
“我想和你單獨談談。”姚詠心笑容恬靜,自有一股威信。
宋方笙聽見她這麽說,心裏更是困惑,在姚詠心的注目下,她還是點了頭。
“不介意的話,就去我的辦公室談吧。”等到宋方笙走進電梯,站在她身邊的姚詠心又是說道。
宋方笙随着姚詠心來到了投資部的經理辦公室,沈若立刻沖了咖啡送來,又是退了出去。姚詠心端起咖啡喝了一口,望着她說道,“宋小姐喝喝看這咖啡,我讓人從國外買來的,味道很不錯。”
“不好意思,我不大喝咖啡。”宋方笙抱歉地說道。
“那我給你倒杯水吧?”
“不用麻煩了……”
“沒事。”姚詠心已經站起身來,替她倒了杯水折回,“宋小姐,平時喜歡聽歌嗎?”
“我一般聽古典音樂。”
姚詠心垂眸,淡淡地說道,“我想請宋小姐去聽一首歌。”
“什麽歌?”
“《女人何苦爲難女人》,不知道宋小姐聽過沒有。”姚詠心擡頭望向了她,手指扣着杯手,她的語調那麽平順。
宋方笙心中莫得微顫,眼神有一絲閃爍,依舊保持着笑容,“有時間的話,我會聽聽看。”
姚詠心原本是在談論歌曲,麗容淡然。她放下咖啡杯,忽然就轉移了話題,幽幽說道,“我想宋小姐也知道蓮的女友是曉晨。”
宋方笙怔忪出神,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沒有一個女人能夠大方容忍自己的男友天天陪着另外一個女人。”這一句話這麽長,姚詠心卻是吐字清楚,“宋小姐,你不該把自己的快樂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我承認曉晨是個傻女孩,可她不是愚蠢,她不說不代表接受不代表她不會難過。”
“宋小姐,你爲什麽不看看身邊的人呢?”姚詠心的聲音輕了幾分,嘴角的弧度卻有些苦澀,“或許,那個人才适合你。”
宋方笙聽着她柔煦的話語,一顆心忽然揪緊。
這個時候,誰的手機響起鈴聲。
宋方笙遲疑回神,這才接了電話。
電話是伍昊陽打來的,問她在哪裏。宋方笙的腦子有些亂,告訴他自己在姚詠心這裏。伍昊陽應了一聲,猛地将電話挂斷了。不過是眨眼的時間,伍昊陽就急急趕到。瞧見她們兩人坐着攀談,可是宋方笙不大自然的神色讓他劍眉凝起。
“方笙,你先去樓下等我。”伍昊陽沉聲說道,視線掃向了姚詠心,“我和姚經理談點公事。”
“姚小姐,那下次有空再聊。”宋方笙站起身來,朝姚詠心點了點頭,這才離去。
宋方笙一走,伍昊陽走到她對面的沙發坐下,凝眸問道,“你們怎麽在一起?”
姚詠心輕聲說道,“不是要談公事?”
“你和方笙說了什麽?”伍昊陽忽略她的話語,又是問道。
姚詠心靜靜地望着他的俊顔,自顧自說道,“陽總,我手上最後一個案子馬上就要完成,我想陽總應該需要時間委任新的投資部經理,所以提前向你知會一聲。已經是下班時間,沒有什麽公事的話,那我就下班了。”
姚詠心把話說完,作勢就要起身。
“姚詠心!”伍昊陽硬聲喝道,霍得起身,一個大步繞過茶幾,将她重新按向沙發,“你到底和方笙說了什麽!”
姚詠心微微一笑,“我告訴她不要搶别人的男友,這是非常不道德的行爲。”
“你……”伍昊陽瞪大了雙眸,驚怒的神情最後轉爲沉默。
“陽總,沒事了吧。景辛約了我吃飯。”姚詠心依舊在笑,伍昊陽愈發皺緊眉宇。
“陽總走的時候,不要忘記鎖門。”姚詠心朝旁挪了個位置,起身走向大班桌拿起自己的挎包就朝外走,隻留下伍昊陽一人在獨自思索。走出回廊,恰巧撞上了同樣要下班的沈若。于是兩人結伴而行,打算去哪兒放松一下。
“詠心姐,叫上曉晨一起吧?”沈若說道。
“我也是這麽想的。”姚詠心應聲,拿出手機打了個電話給顧曉晨,輕聲問道,“曉晨,晚上有空嗎?出來聚聚吧……”
顧曉晨接到姚詠心電話的時候,她正在公交站台等公車。挂斷電話,直接攔了輛車前去和她們兩人會合。姚詠心和沈若早就到了約定地點,一家做咖喱料理的餐館。不過一會兒,菜上來了,三人歡快地吃了起來。咖喱的味道濃郁,帶着些異域風情。
姚詠心喝了口果汁,擡頭望向兩人,“你們不要客氣,盡量多吃點,吃完了,我們再去酒吧。今天我請客,就當是慶祝我快要解放了。”
“解放?”顧曉晨頓時詫異。
“我打算回澳大利亞。”姚詠心輕撫開肩頭的長發,淡淡說道。
“詠心姐,你不要回去了,你走了,我可怎麽辦?香港也很好的,很有發展前途。”沈若一聽她要走,急忙勸說。
“沈若,你放心吧。就算我走了,你依舊還是投資部的經理助理。”姚詠心這話一出,讓沈若安了心,沈若又是問道,“可爲什麽突然打算回澳大利亞?之前也沒聽你提起啊!”
姚詠心一手托着下颚,一手拿着湯匙攪動着自己碗裏的咖喱濃湯,幽幽說道,“人總不能老站在原地,該走的時候,還是要走。”
顧曉晨靜默無聲,怔怔地望着姚詠心。
“好了,我到底走不走也還沒定呢,你們兩個别這樣。不要像電視劇裏演的生離死别那樣,沒那麽誇張。對了,誰最近看電視劇了……”姚詠心爽朗地笑道,急忙轉移話題,試圖想要沖淡這抑郁的氛圍。
吃過飯,三個女人走出餐廳打車前往酒吧。
姚詠心點了一瓶紅酒,開了酒一人一杯。音樂吵鬧,喧嘩聲不斷充斥于耳畔。沈若坐了一會兒,起身去舞池跳舞了。舞池的燈光太過絢爛,沈若美好的臉龐朦胧不清,有種妖娆的美感。立刻有男人上前搭讪,和她一起跳舞。
角落的沙發,姚詠心扭頭望向身邊的顧曉晨,輕聲問道,“我把你拉出來一個晚上,蓮會不會不高興?”
顧曉晨愣了下,雙手握着酒杯,“應該……不會吧。”
他還會不高興嗎?他們早就散了不是嗎?或許此刻,他已經陪在宋方笙的身邊。那個台風之夜,沒有一個消息,沒有一通電話,他可以對她不聞不問。哪怕是再見面,也可以當作是陌生人一樣。
這就像是在繞圈,不過是回到起點。
還了公寓鑰匙,已經算是一個結局。
燈光一下一下打在顧曉晨的臉龐,姚詠心瞧見了一張失落怅然的容顔,她忍不住問道,“曉晨,發生什麽事了?”
顧曉晨心裏難過,仰頭将杯中的酒喝光。也許是酒精的刺激,口中一陣熱辣辣的,她剛要開口,“我……”
“哎呀,好熱啊。”沈若跳了舞回來,小臉潮紅,打斷了談話。
一整個晚上,顧曉晨獨自坐在那兒喝酒。她忽然想起伍賀蓮曾經說過,實在受不了的時候,就要學會笑着推拒。是啊,受不了,她終于還是受不了,受不了他陪伴在另外一個女人身邊。她喝得天昏地暗,不想再去想。
“嗡嗡——”誰的手機在茶幾上震動打轉。
姚詠心也喝了很多酒,接起電話,聲音迷糊,“恩?旭東,你回來了。我們在喝酒……我,沈若,還有曉晨……我們在……”
過了大約半個小時,言旭東赫然出現在酒吧。前幾天他回了加拿大,今天剛返回。言旭東儒雅不失英氣,在酒吧裏顯得有些鶴立雞群,氣質卓雅。他一路走來,都有女人張頭注目。
言旭東終于在角落找到了她們三人,瞧見一桌子的酒瓶,凝眸問道,“怎麽喝成這樣了?”
三人之中,隻有沈若挺清醒,“言經理,你來了。”
“我送你們回去。”言旭東的目光徘徊在姚詠心和顧曉晨之間,難得皺起了眉宇。
沈若急忙收拾了東西,卻是扶起姚詠心,“言經理,我和詠心姐順路,我送她回去,我們打車就行。曉晨就麻煩你了。”
“頭疼,我想睡覺……”姚詠心已然迷糊得不行,呢喃出聲。
“詠心姐,我送你回去睡覺。”沈若說着,攙扶着姚詠心出了酒吧。
言旭東目送兩人而去,再次望向了顧曉晨。他走向她,伸手想要去扶她,沉聲呼喊,“曉晨。”
顧曉晨恍惚擡頭,眼前的俊容卻漸漸幻化爲另一張容顔,喃喃喊道,“阿賀。”
言旭東明顯是一怔,沉靜說道,“曉晨,你喝醉了。我不是蓮。”
顧曉晨悶了半晌,這才瞧清了來人,“旭東。”
“我送你回去。”言旭東拿起她的挎包,扶着她起身。
兩人走出了酒吧,顧曉晨卻鬧着不肯回家。她掙開了言旭東,隻見前方駛來一輛巴士。巴士徐徐停下,有人下車,她立刻就蹿了上去。
“曉晨!”言旭東一驚,也追了上去。
顧曉晨找了個位置坐下,将頭靠向車窗。
言旭東坐在她身後的位置,一言不發。
巴士不知道要開去哪裏,隻是停停開開,開開又停停。直到車内的乘客隻剩下他們兩人,終于也到了終點站,不得不下車了。顧曉晨卻第一次使性子,不肯下車,不知道在頑固些什麽。
“曉晨,到站了要下車。”言旭東溫柔地勸說。
顧曉晨忽然淚眼婆娑。
再堅持的乘客,到站了就要下車。
不管有多麽舍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