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時的顧曉晨每到寒暑假都會偷偷去打些零工,她知道林芬的辛苦,那樣迫切地想替林芬分擔一些,可是林芬堅決不許她去打零工。顧曉晨困惑地問爲什麽。
林芬微笑地告訴她,她說,曉晨是公主,公主就要乖乖地住在城堡裏。
公主?
那隻是童話故事。
顧曉晨明白童話隻是童話,而現實就是生活。
她不是什麽公主,她隻想做媽媽的小棉襖。
所以她還是瞞着林芬去打工,甚至是特意選了錯開時間的零工,不讓林芬發現。賺來的錢,她就會偷偷存起來。等到開學以後學校要交多餘的雜費,她就不必向林芬開口要了。
直到高三畢業的夏天,顧曉晨終于拿到了畢業證書,并且收到了香港大學的錄取通知書。
興奮的顧曉晨在第一時間奔向了林芬工作的便利店。
林芬當時正在忙碌,顧曉晨沖進便利店,雙頰通紅通紅。在林芬詫異的注目下,顧曉晨高興地告訴她,“媽媽,我考上了。”
刹那之間,林芬愣住了,而後木讷的神情忽然轉爲驚喜。
林芬拿着錄取通知書,竟然喜極而泣。
人潮洶湧的街頭,吹着冷風的便利店,便利店店員的祝賀聲,顧曉晨站在一邊,望着林芬捂着嘴哭泣,那份錄取通知書在她手中顫抖。可她卻笑了,眼中凝着淚,感到從未有過的快樂。
香港最好的大學,最熱門的專業,她沒有讓媽媽失望。
她所能回報給林芬的,也許隻有這張錄取通知書了。
而問題也随之接踵而來,學費呢?該怎麽解決?林芬更加拼命地工作,一個人接下了三、四份工,早上天沒亮出門,晚上很晚才回家。這樣的她,讓顧曉晨感到十分心疼。
顧曉晨又悄悄地去工作了,她找到了一家星級酒店在後勤部門作清潔員。
高檔的酒店,所有的東西都讓她小心翼翼,不敢出任何差錯。
隻是有一天她在打掃完房間後,突然接到客人的投訴電話。那位客人聲稱房間内的一塊鑲鑽手表不見了。而這通電話的意思顯然是懷疑暗指她拿了手表。可是她明明沒有。
顧曉晨在主管的帶領下前去那間套房。
她低着頭,聽着主管的賠禮道歉,暗自咬牙。
“周先生是我們酒店的老主顧,也對我們酒店的信譽有所了解……”主管的話說到一半,卻被男人硬聲打斷,徐徐說道,“我确信酒店的信譽,不會出這樣的差錯,不過酒店内部的員工,那就難說了。”
顧曉晨下意識地擡頭,對上了說話的男人。
他有着斯文冷峻的容顔,挺直的鼻梁上戴着一副銀邊眼鏡,那雙狹長眼眸迸發出寒光,冷冷地望着她,那眼神讓顧曉晨覺得一絲難堪。他穿着皆是上等,細枝末節,每一點一滴都透着上流社會的高貴氣質。
那是與她在另一個世界的人。
“周先生,鑽石手表不是我拿的。”她輕聲說道。
“房間是由你負責清潔。”他輕渺的一句話,将問題推還給她。
面對他的犀利話語,顧曉晨不知道該怎麽解釋。可是鑽石手表确實不見了,這是無法争議的事實。正如主管所說,像他們這樣有身份有地位有金錢的人,不會憑白無故地冤枉人。所以那隻鑽石手表即便不是她拿的,到了最後也真的成了她拿的。
她的背包被人拿來,而後背包裏的東西胡亂地往地上倒了一堆。
沒有找到那隻鑽石手表。
那位周先生冷漠地說道,“算了,隻是一隻手表。不過我不想再看見這位員工。”
最後的結局是顧曉晨被辭退了。
辭退的原因——偷東西。
兩個月後的一天,林芬突然提早歸來,她煮了一桌菜。顧曉晨十分高興,以爲她拿了獎金。飯桌上,林芬說道,“曉晨,媽媽認識了一位周先生。他爲人很好,媽媽覺得他很不錯。”
寥寥幾句,顧曉晨明白了林芬的意思。
“媽媽,有空約那位叔叔出來一起吃飯吧。”
可是讓顧曉晨萬萬沒有想到的是,那天用餐在高級餐廳的包間。她除了瞧見了媽媽口中的叔叔,更瞧見了另一個人。
“曉晨,這位是周叔叔。”林芬殷切地介紹,微笑說道,“這是周叔叔的兒子,周城澤。周叔叔還有個女兒叫雅茹,她和你年紀差不多大,你們應該可以成爲很好的朋友……”
周城澤。
顧曉晨默默念着這個名字,終于知道了那位“周先生”的全名。
周家在香港也算是大戶人家,林芬能嫁進周家,顧曉晨實在是替她感到高興。相處下來,周墨生給她的感覺也不錯,并沒有那些有錢人的浮誇以及高傲。林芬還年輕,她長得很漂亮娴熟,她有得到下一份幸福的權利。
當林芬詢問她的意見時,顧曉晨非但沒有阻止,反是支持她。
這個賜予了她生命的美麗女人,她也該幸福了。
可是周家提出來的唯一條件,那個條件足夠讓她終生難忘。
顧曉晨更沒有忘記,這個将要成爲她繼兄的男人,他坐在餐桌對面,以那樣輕描淡寫的口吻說道,“我們周家容不下一個有污點的人。顧小姐,我想你明白我的意思。”
那是盛夏,顧曉晨走出餐廳,眼前卻模糊一片。隻有一股涼意,從腳底迅速聚起。
她突然拔腿朝前狂奔,淚水飄散在空氣裏迅速蒸發幹淨。
顧曉晨還沉浸在回憶裏,她蒼白的小臉被冷風吹得有些泛紅。空洞惶惶的目光,像是望着周城澤,又像是穿透過他。靜默的時候,風呼嘯吹拂,夾雜着低沉男聲隐隐傳來,那樣的虛無。
“可是我卻記了很久。”周城澤凝望着她說道。
茫然的視線有了一絲焦距,顧曉晨望的神情顯出困惑。
周城澤高大的身影站在她面前,垂下的手中還夾着煙,煙霧被風吹散。他又是開口,不急不徐地說道,“那塊鑽石手表找到了。”
林芬嫁進周家一年之後,傭人在收拾周雅茹的衣帽間時,在一堆丢棄的皮箱夾層縫隙裏找到了那塊已經蒙塵的鑽石手表。傭人瞧着鑽石手表十分貴重,一時也不敢丢棄,更不敢私拿。于是就下樓,交給管家。
恰巧,他趕回了周家。
當他看見那塊鑽石手表的時候,腦海裏莫得浮現起那雙倔強隐忍的雙眸。即便是隔着鏡片,依舊如此清楚,曆曆在目。
之後的三年裏,周城澤總是想要說些什麽。驕傲如他,對于那塊手表事件,确實也存着私心,并不想承認自己的過失。可是顧曉晨的排斥态度是那樣的明顯,甚至是年複一年更甚。
“那件事的确是我的錯。請你原諒。”周城澤的聲音真摯誠懇。
顧曉晨聽見他這麽說,整個人頓時一僵。冷風将她的黑發吹起,似是糾結着她的心口,忽然有一股酸澀從心底冒了出來,開始漸漸侵蝕她的肺腑。而後竟是如釋重負一般,渾身都自然輕松。
轟隆——
那塊壓在心裏整整四年的大石頭,終于落了下來。
周城澤凝眸望着她,微皺的眉宇透出幾分焦慮以及不安,手中的煙在不知不覺中被風吹燼。
陰雲的天氣,天空飄過一朵雲。
一縷陽光沖破了蒼穹,照耀而下。
顧曉晨深深呼吸,緊握的拳頭松開。陽光照耀下的她,看上去燦爛不可方物。她望着周城澤半晌時間,第一次露出淡淡笑容,輕聲說道,“我真的忘記了。”
真的真的全都忘記了。
周城澤瞧見她那抹淺笑,頓覺她的笑比陽光還要溫暖。他不自覺地彎了嘴角,沉聲說道,“那就好。”
“不過……”顧曉晨睜着清澈的大眼睛,頓了頓,如實說道,“周先生,我和你依舊不是朋友。”
“那麽是不是談不上讨厭了?”周城澤四兩撥千金,順着她的話問道。那雙眼睛在鏡片下折射出光芒,銳利鋒芒。
顧曉晨直覺蹙眉,對于他的話語感到煩惱。
“曉晨,城澤。聊什麽呢。”林芬朝他們兩人走來,溫柔的女聲傳來。
顧曉晨回頭望向林芬,急忙迎了上去。她摟住林芬的手腕,輕聲說道,“沒聊什麽。”
“芬姨,時間不早了,我送你們回去。”周城澤沉聲說道。
你們?顧曉晨注意到了他話裏的兩個字。
告别了顧青,在林芬與周城澤的兩方訴說下,顧曉晨順意坐進了他的車。
“曉晨小時候看别人打羽毛球,結果被别人的拍子打中了臉,當時流血不止,她還像個傻瓜一樣不知道。直到身邊的小朋友告訴她,顧曉晨,你流鼻血了。她才一路跑回家。那時候真是吓壞我了……”
林芬說着小時候的趣事,顧曉晨一陣尴尬。
“芬姨,那她有沒有去教訓那個拿拍子打她的孩子?”正在開車的周城澤忍不住出聲。
顧曉晨望向他,輕聲地嘀咕了一句,“要你管。”
“沒有。”林芬接下周城澤的話,笑着說道,“她回來跟我說,媽媽,那個哥哥不是故意的。我會告訴他應該減肥了,他的力氣好大噢。”
“呵呵。”周城澤笑了起來,那愉悅的笑聲讓顧曉晨兩條秀眉蹙得更緊。
“媽。”顧曉晨喊了一聲,難得顯露出小女孩的撒嬌。
林芬輕輕地撫着她的頭,将她摟在懷裏。周城澤擡頭瞥向前車鏡,瞧見兩人依偎的身影,嘴角的弧度愈發飛揚起來。
天色漸漸黑了,顧曉晨挎包裏的手機突然叫嚣而起。
在林芬的注目中,顧曉晨接起了電話。還沒來得及出聲,就聽見咋呼的女聲響起,“曉晨!今天是聖誕夜,你在做什麽呢!我和幾個朋友一起,你也一起來吧?”
沈若興奮的女聲嘹亮,夾雜着周遭的歡聲笑語。
顧曉晨想了想,輕聲說道,“好,你告訴我地方,我等等就來。”
沈若立刻說了地址,而後又叮咛她快些來。這才挂斷了電話。
“朋友約你去玩?”林芬知道今天是聖誕夜,關心地問道。
顧曉晨點點頭,“恩,公司裏的同事。”
“去吧。玩得高興一點。”林芬溫柔微笑,想着她身邊有朋友,這才欣慰放心了些。
周城澤沉默不語,嘴角揚起的弧度不再。
車子開到一處轉角,顧曉晨開口喊了停車。她朝林芬打了聲招呼,又是對着周城澤說了“再見”。打開車門下車,顧曉晨沖着車内的林芬揮手。
“早點回家。”她剛要轉身,周城澤卻将車窗落下,散漫地叮咛一句。
顧曉晨木讷地點頭,車子從眼前徐徐駛過。
聚會的地點在一處酒吧。
由于是聖誕夜的原因,酒吧内比平時更加熱鬧。恐怕這個晚上,全香港的人都在狂歡。顧曉晨一踏進酒吧,迎面感受到一陣沸騰而氣,歌聲笑聲吵鬧聲,齊齊沖擊向她,讓她怔在門口,一下子不知所措。
燈光閃爍,顧曉晨張望着四周忙尋找沈若。
而酒吧的一角,五、六個男人聚在一起正在喝酒。其中一人擡起頭來,他理着平頭,輕便随意的穿着,但是手腕上所戴的手表,顯現出商務人士的特質。那種内斂的目光,精明而不外露。
男人不經意間一個擡頭,瞧見了酒吧門口處張望的身影。
“志明,你看什麽啊?看見美女了?”有人打趣說道。
徐志明緊盯着邁開腳步朝着某個角落走去的身影,眼底蹿過一抹精光,沉聲說道,“我看見了一條魚。”
“魚?哪裏有魚?”那幾人紛紛回頭張望。
徐志明拿起酒杯喝了口酒,而後起身走向了洗手間。洗手間内沒有了那份喧嘩,他拿出手機,撥通了一串号碼,“替我辦個事……”
“沈若。”顧曉晨走到一處沙發,輕聲喊道。
“曉晨!你總算來了啊!”周遭太過嘈雜,沈若扯着嗓門大喊,“你快點坐吧!我們都玩了好久了!”
沈若一把伸手拉着顧曉晨坐下,她又是扭頭,吩咐侍應生加杯。顧曉晨坐在沈若身旁,她接過侍應生遞來的啤酒杯,望向另外幾個陌生女孩兒。看樣子,她們應該是沈若的朋友。
她們穿着時髦,而顧曉晨的保守卻有些突兀。
“曉晨,她們是我平時玩的比較好的幾個朋友。”沈若說着,又是沖那幾個女孩兒大喊,“她是顧曉晨,公司裏最好的朋友。”
那幾個女孩紛紛向顧曉晨打招呼,平易近人。
顧曉晨朝她們微笑點頭,沈若大笑着說道,“曉晨,你喝啊。這麽傻坐着幹嗎。聖誕老爺爺都知道要出來發禮物玩,我們也要盡情地玩!”
“我們去跳舞吧?”有人興奮地提議,立刻得到響應。
“我也去!”沈若喝了一大口啤酒,站起身來。她瞧見顧曉晨坐着不動,拉着她一起,“曉晨,你也去跳舞吧!走!我們一起去!”
“我不會……”顧曉晨急忙甩手,“我坐在這裏就好,你去吧。”
“沈若!你磨蹭什麽呢!”
“馬上就來!”沈若回頭應聲,松開了手,輕拍她的肩膀,“那我去了啊!”
顧曉晨“恩”了一聲,望着沈若如泥鳅一般擠進人群。眼前黑鴉鴉的一片,燈光旋轉閃爍,沈若在舞池裏肆意搖頭跳舞。顧曉晨隻喝了一小口啤酒,捧着酒杯,心情明媚到不可思議。
人聲鼎沸的酒吧,舞池裏突然發出尖叫聲,“啊——”
跳舞的人散開,顧曉晨狐疑張望。可是人太多了,根本就看不清楚。她擔心沈若出事,奮力擠進人群。她瞧見沈若與她的那幾個朋友站在舞池中央,而她們對面站着兩三個流裏流氣的男人,輕浮的目光望着她們,嘴裏說着不幹淨的話語。
“裝什麽啊,老子摸你一下是給你面子!”
“死色狼!滾開!”
“呦?還來勁了啊!老子最喜歡帶勁的女人!兄弟們,一人抱一個!”
那些男人壞笑着,朝沈若幾人走去。頓時,呼喊聲尖叫聲肆意響起。可是誰也不敢上前,顧曉晨急得不知道該怎麽辦。
“放開我!别碰我!滾開!”沈若麗容驟變,咆哮出聲。
顧曉晨腦子裏空白一片,她剛要沖出去,卻有人站了出來。同樣是幾個高大男人,看上去文質彬彬。平頭的男人沉聲說道,“大家出來玩就是想要高興。放了這幾個女孩子吧。”
“哪來的出頭鳥?真他嗎礙眼!”對方說着,輪起拳頭打向了平頭男人。
場面混亂起來,兩夥人一番撕打。那些挑事的人眼見打不過,有人從衣服裏拿出随身攜帶的小刀,刺向了平頭男人,“老子捅死你!”
“誰在砸場子!”酒吧的管事來了,厲聲一喝,登時鎮住了全場。那幾個混混眼見情形不對,立刻跑了。
顧曉晨大步奔到沈若身邊,急聲問道,“你怎麽樣?”
“我沒事……”沈若虛驚一場,扭頭望向那個平頭男人,“他受傷了嗎!”
顧曉晨同時擡頭,瞧見平頭男人的側影。酒吧裏的燈光太過昏暗,先前她一直沒有瞧清楚那人的相貌。可是現在定睛一瞧,反讓顧曉晨瞪大了眼睛。這個男人,這個男人竟然是杉達公司的代表徐志明。
“先生,你的手沒事吧?”沈若走上前詢問。
“小意思。”徐志明簡單一句,扭頭對上沈若,他的目光掃過她身邊的人,卻是怔了下。
顧曉晨沒有想到徐志明會在這樣的情況下出手相助,她心存感激,“徐先生,剛才真的很謝謝你幫了我的朋友。”
“她是你的朋友?”徐志明笑了,随口一句,“那是在幫自己人了。”
自己人?沈若狐疑地望着他們。
自然而然,兩夥人索性聚在一起,一掃方才的陰霾,玩得更加瘋狂。到了淩晨一點,沈若滿身酒氣,嚷嚷着不敢回家。顧曉晨放心不下沈若,隻好陪她住在了附近的酒店。
雙人标間,沈若倒頭呼呼大睡。
顧曉晨洗了個澡,換下衣服的時候拿出手機看了眼,才發現早已沒電。
而這竟然是顧曉晨第一次夜不歸宿。
早晨醒來,陌生的酒店,陌生的房間。
房間内的窗簾拉着,陽光透過窗簾映下光芒。
顧曉晨扭頭望向旁邊的另一張床,沈若依舊還在睡。昨晚喝了那麽多酒,她一定很難受。顧曉晨沒有叫醒沈若,自己靜靜地起來洗梳了一番。看了眼時間,這時已經近十點了。她默默走出酒店,買了點早點折回。
“沈若,醒醒。該起來了。”顧曉晨走到床畔,輕聲呼喊。
沈若呻吟了一聲,蹙眉睜開眼睛。酒醉的第二天,總是頭疼無比,她懊惱地翻了個身,直喊頭疼。
“我給你買了早點,你起來吃一點。”顧曉晨急忙替她倒了杯熱水,将水杯遞給她。
沈若半躺起身,接過她手中的水杯,咕噜咕噜喝了大半杯,這才說道,“昨天晚上開始真是掃興,不過幸虧有人後來英雄救美!還算玩得開心!”似乎想到什麽,她好奇問道,“曉晨,你和那位徐先生是老朋友啊?”
昨天晚上太過嘈雜,隻顧着狂歡,也沒來得及多問。
對于那位徐先生,沈若心裏确實充滿了困惑。
顧曉晨接過她手中的水杯放下,簡單幾句介紹,“隻是工作中遇到過的人。”
沈若也沒有繼續多問,隻是“哦”了一聲。她伸了個懶腰,掀開被子下床,走進了洗浴室。突然又探出頭來,已經握着牙刷刷牙,聲音含糊不清,“曉晨,那位徐先生對你很不一樣。”
“昨天我們玩遊戲,大家都輪着拼酒,結果你的酒全被他頂了。而且他自己也說了,那是在幫自己人!”沈若又将頭縮了回去,洗浴室内傳出嘩啦啦的水聲。
下一秒,沈若洗完臉走出洗浴室。
“那是你多想了,沒有的事。”顧曉晨正在打開打包的食物,将粥和小點心拿出。
雖然這麽說,但是顧曉晨也想到了昨天徐志明的舉動。
那些關照的舉動,讓顧曉晨覺得有些尴尬。畢竟他們之間沒有多少相識,隻是一次短暫會面,雖然見面是朋友,其實根本就算不上朋友。再加上華宇公司的石油案,顧曉晨想到了言旭東叮咛的話語。
但是,那樣挺身而出的男人,應該不是什麽壞人吧?
沈若往椅子上一坐,捧起一碗粥喝了起來,中肯地做出評價,“曉晨,身邊有好男人就别錯過啊。不過我還是覺得言經理比較好。”
“你就不要光顧着替我擔心了,也替自己想想吧。”顧曉晨在她旁邊坐下,有一口沒一口地喝着粥,“我也沒見你找個男友。”
“我啊?”沈若咽下口中的粥,那目光癡迷,“那是因爲我有夢中情人了。”
顧曉晨聽見她這麽說,整個人頓時一怔。
她知道沈若口中的夢中情人是誰。那個讓人無法忽視的男人,伍賀蓮。
“雖然我知道這隻是做夢,完全沒可能。”沈若聳了聳肩,那語氣輕飄,神情似無所謂,卻有一絲期許從眼底迸發,“不過嘛……有夢總比沒夢好呀!”
耳邊傳來沈若的笑聲,顧曉晨微微恍惚。
顧曉晨與沈若分别之後,獨自坐車回到了銀申府邸。
拿鑰匙開門,她将門慢慢地打開一條縫隙。
這個時候,腦子裏突然閃出一個念頭。一個讓自己都感覺莫名的念頭。他會不會像那天那樣,突然回來了。
房門完全打開,顧曉晨站在玄關處。
空無一人的公寓,依舊冷清,與她周六離開的時候沒有半點變化。顯然,并沒有人回來過。她反手關上門,一低頭,隻見女款的拖鞋旁邊是另一雙男款的拖鞋。細格子圖案。
顧曉晨換了拖鞋,放下挎包,将手機沖了電開啓。
握着手機的手一陣震動,顯示爲一通未接電話,一則短信。
那是一通陌生号碼。不知道是誰打來的。顧曉晨也不多作理會,想着如果有什麽急事,一定還會再打來。隻怕是那些接通了就會扣掉好多話費的騙子電話。
還有一則短信。
顧曉晨按下了閱讀鍵。可是顯示的号碼,她依舊不認識。
短信裏卻如此寫着:聖誕節快樂。署名是言旭東。
顧曉晨盯着那三個字的署名,又是驚奇又是驚喜。她将号碼存儲于手機,立刻按着鍵回了一則消息過去。
聖誕節快樂。信息如此回道。
可是看着手機屏幕顯示爲信息發送完畢,顧曉晨竟覺得有些失落。
周日的下午,日子該怎麽過呢。
閑來無事的顧曉晨決定好好整理房間,她将所有的被單、床單、靠枕的枕套、包括一些毛巾、浴巾,還有他的睡衣全都一一洗過,一件也沒有放過。耗費了一整個下午時間,她端着一大盆子的衣物走到陽台晾曬。
忙碌了半天,顧曉晨望着晾曬的衣物,這才閑散下來。
風徐徐吹拂而來,她聞到了一陣洗衣粉的淡香味。
突然,隐約的手機鈴聲從客廳傳來。
顧曉晨急忙轉身奔去,她抓起手機一瞧,又是那一通先前未接的陌生号碼。遲疑地接通,顧曉晨“喂”了一聲。
電話那頭,男人有力的聲音響起,“顧小姐,我是徐志明……”
“徐先生。”
“不知道明天中午顧小姐有時間嗎?”
“恩?”
“我想約顧小姐吃飯,順便喝下午茶。”
基于他在酒吧出手相救,顧曉晨也應該謝謝他,于是輕聲說道,“徐先生,中午的時候我恐怕沒有時間。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