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四爺搖搖頭:“是朕沒教好他。”
“怪不得你。”葉棗坐下,輕輕的拍四爺的肩膀:“你身子最要緊。你還有很多孩子等着依靠你呢。”
四爺拉住她的手,輕輕捏了捏,沒說話。
雖然精神好多了,可終究還是沒有徹底脫離危險的人。
撐住這半天就不錯了。
又親手處置了自己的兒子,心裏也是沉重的。
葉棗回頭,對着阿圓說了兩個字:花生。
她是用口型說的,所以四爺沒注意。
等不多會,小花生抱來了,葉棗直接把小花生丢在了四爺的榻上:“叫咱們四格格也上龍榻來吧。”
四爺失笑:“你呀你。”
不過說是說,卻把花生抱住了。
毛茸茸的,挺好的。
小花生素來親近四爺,這會子見了他,就喵喵叫了幾下,還在他臉上蹭。
四爺就将它抱住,摸着毛:“朕知道你的心意,不必擔心朕。”
這話,也不知是對花生說的呢,還是對葉棗說的。
葉棗也伸手摸摸小花生頭,然後起身:“我得回去看看八阿哥了。”
四爺擺手:“叫過來吧,你這幾日就這裏住着吧。”
葉棗想了想,點頭應了。
西北。
時間退後到昨日夜裏。
年羹堯尚未得到京城的消息,所以不敢貿然起兵。
但是他也必須先拿下整個西北軍。
所以,就是在昨夜裏,他與宋南保一起舉兵,想要一舉拿下李少華和武威将軍恩惠。
李少華力戰不敵,受了重傷。
董鄂氏恩惠畢竟是久經沙場的老将軍了,領着西北軍中不願意歸順年羹堯的一部分人,就與年羹堯分庭抗禮起來了。
這一部分人,都是直親王的親信以及恩惠的親信。
也是此時,恩惠才驚訝的發覺,年羹堯這些年在軍中籠絡人心有多可怕。
竟有六成将士們願意爲他賣命!
若非衆位将軍死戰,他們竟是要全面折損在這裏了。
“将軍,該如何?”副将一身血的問。
這種仗打的最窩囊了!
輸了是個死,赢了也沒功勞!還有罪過!
可是到如今,要是不想死,就得戰鬥!
“馬上派人去往雁門關!派人沿路示警,回京報信!我們不能退,定要死戰到底!”恩惠當機立斷。
眼下,年羹堯沒能殺了他們幾個,就無法全面掌控西北軍。
他手裏如今雖然有二十幾萬人馬,可是畢竟是名不正言不順的。
造反也得需要個理由!
何況,二十多萬人,對于大清來說,算什麽?
隻是他們丢了營地,這是大罪。
既然已經丢了營地,十幾萬人隻能往回殺!阻擋得住要阻擋,阻擋不住也得阻擋!
敢退一步,就是個臨陣脫逃的罪過!
都是死,就不如戰死!
年羹堯這頭,也并不輕松。
他終究還是錯估了武威将軍,原本以爲他是個養尊處優的滿人将軍罷了。
這樣的人,軍中有不少。卻不料真的動氣真格的來,他這般有血性。
竟是硬生生帶人跑了!
年羹堯又氣又急,宋南保倒是淡然。
“京城若是成功,你也就成功了。京城要是失敗。你再有二十萬人,也是枉然。”
要是京城裏不順利,手裏有二十萬還是四十萬都是一樣的。
亂臣賊子爾。
“南保兄!就算是掉腦袋,也是你我一起!”年羹堯萬分看不慣他這副似乎無所謂的樣子。
他們做的是掉腦袋的事!他怎麽就能這麽風輕雲淡呢?
“放心吧,我會忠心的。隻是我也确實不怕。死也是死一個。你可不一樣,你九族都在呢。”
宋南保想笑。
其實,起兵的那一刻起,他就預感成功不了。
也是那一刻,他覺得自己瘋了。
憑什麽呢?
要是他是那人,家都被人滅了,憑什麽能委身雌伏?
那人那般好……
“宋南保!”年羹堯額頭上的青筋都崩起來了。
“年兄,我說了,我會對你盡忠的。”宋南掀開帳子出了外頭。
寒風刺骨。
臘月裏的天氣果然是夠寒冷了。
他隻覺得渾身都通暢了。
就這樣吧。輸赢都全力以赴就好了。那人,此生怕是不能得見了。
帳子裏,年毅面色也不好看:“主子。”
“這個人……留不得。”年羹堯淡淡的。
“那奴才這就……”年毅做出一個抹脖子的動作來。
“不必着急,現在還用得着他。”宋南保,還是有一幫子親近的屬下的。
後半夜,恩惠等人又殺了回來。還是原來的那塊地方,厮殺到了天亮!
屍橫遍野,血流成河。
卻……不明不白。
最終,恩惠還是輸了。
不得不再次帶着殘兵節節敗退。便是再要攻,也得先保住命。而與此同時,李少華終究因爲救治不及時而死。
年羹堯看着營地裏的血流成河,面色也是難看之極。
如今,就隻盼着京城裏,能有好結果吧!
如果京城不成,那就……真是一敗塗地了。
他緊緊的握着刀把,看着眼前的一片狼藉。好看的眉眼皺着。
鞭長莫及啊,太遠了!
要是能馬上知道京城的消息就好了,可是再快,也得三日啊。
三日,說來不長,可足以定下大清的命運。
遠處城中,偶爾傳來一兩聲爆竹的聲音。年關将近……
但願,一切都能如願以償吧。
京城,圓明園。
時間再拉回現在。
弘昐在暫時關着他的屋子裏,枯坐了一夜。
皇阿瑪醒來,不見他。
他就已經明白大約是一切暴露了。
恐懼,後悔,種種情緒這一夜中已經過了無數遍。此時此刻,隻剩下了麻木。
他已經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這一切了。
輸了。輸了就意味着從此失去自由或者失去生命。
額娘,姐姐,他已經誰也想不到了。他隻知道他這一次徹底完了。
直到那扇門被打開,他擡眼,被刺眼的陽光晃着。竟看不清進來的是誰。
直到來人叫了一聲:“二哥。”
弘昐終于看清楚,迎着朝陽進來的,正是那素來春風得意,從未委屈過的皇五子弘昕。
他臉色平靜,眼生譏諷的進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