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拉着葉棗坐下,親自從書桌上拿來一張紙給葉棗看:“棗棗看看,也給朕提提意見。”
葉棗詫異的看那張紙。
四爺寫的是,巡幸江甯,祭拜明孝陵。南下福建,巡視沿海。檢閱水師,試船。
四爺笑着:“你看朕這麽安排合适麽?”
葉棗很驚訝:“皇上,這是朝中事啊……”
說着,葉棗就是靈光一現。
四爺爲什麽和她說這些?四爺可不是個要女人出主意的人。四爺不是個無能的,她自己,也不是個厲害的。
最起碼國家大事上,她并不懂得什麽。
這一點,所謂穿越并沒有任何優勢。
所以,四爺爲什麽叫她看這些呢?
四爺……是有些激動吧。
他登基以來,大刀闊斧第一件事做的,就是開禁海。
開,不是說開就能開。開了之後,要保證不再禁。那麽不管是台島還是海外,就不能有别的隐患。
便是有,也要降低,降到最低。
說來簡單,好像是皇帝動嘴,下面人就都做好了一般。
事實上,沒有一件事是說一嘴就能好的。
昔時隋炀帝楊廣督建大運河,對于後世來說是受益無窮。即便是現代,大運河也沒有完全失去它的作用。
可以說,大運河的建成,是功在當代,利在千秋的一件事。
可是隋炀帝楊廣本人,卻是落下了千古罵名的昏庸無道好色狠毒皇帝。
一小部分,是因爲他可能真的是寡人之疾。當然,他是不是謀害了父兄登基爲帝,這個不确定。
可做皇帝的,心狠手辣的又不是之後一個隋炀帝。
唐太宗不是一樣殺兄弑弟,囚禁父親,才有皇位?
隋炀帝的毀,是因爲他做成一件事的時候,太過于不折手段。
天下分分合合幾十年,隋朝不過兩代。就算是如此,天下也是狼煙四起。
并沒有統一。這種時候,朝中沒有錢,百姓吃不飽。
督建大運河便不是最好的時機。可是楊廣太過于想做成這件事了。
他不顧百姓的死活,也不管國庫能不能承受。傾其一生,隻想将大運河打通。
如此一來,必定是生靈塗炭他,民不聊生。
他的罵名,也必然是注定了的。
而四爺如今做的事,也不可能因爲他的一句話,下面人就馬上能做好。
四爺要考慮的也很多,比如會不會與台島開戰?
比如會不會勞民傷财?
畢竟,不管是訓練水師,還是造船,都是燒錢的事。
所以,葉棗懂了。四爺不是要她出主意。而是……
而是四爺現在,很激動。他不能和臣子說,因爲他是皇帝,有時候就要保持一些高高在上的神秘感。
任何時候,都要有種超脫于臣子之外的高度。
也不能與蘇培盛他們說。他們隻是奴才。
四爺此時,需要朋友。可是皇帝沒有朋友。
所以,四爺想到了她。
葉棗忽然就濕了眼眶,這無關于男人女人所謂的****。隻是因爲,她覺得感動,也激動。
四爺也是頭回做皇帝啊,他也是跌跌撞撞往前走。
康熙爺禁了海,四爺要開海。可是這之前,沒有人嘗試過開。
他也害怕失敗,害怕最後這件事是個爛攤子。
或者,戰敗于台島……
“怎麽了?”四爺見她擡頭,眼眶濕濕的,一驚。
“皇上。皇上!”葉棗丢下那輕飄飄的紙,然後起身:“皇上是個好皇上。一定會成功的。”
他是在嘗試,努力的不失敗。因爲一國之君,不能失敗。
普通人做一件事,失敗了就失敗了。
最可怕的結果,身亡或者舉家覆滅。
可是皇帝要是錯了,也許就是生靈塗炭。
“這是怎麽了?誇的朕都不好意思了。”四爺笑着扶她,她福身下去了。
“你知道麽,我覺得很榮幸。我覺得熱血澎湃。”葉棗擦了一下眼睛,笑着看四爺。
她就這麽站着,擡頭看四爺。
四爺心裏一動,沒有說話,想要聽她繼續說。
葉棗果然繼續說。
“抛開别的都不說,我覺得幸運的是,我似乎能親眼看見一個鼎盛的大清。”康熙爺已經沒有了,他晚年那些窟窿也就不存在。
四爺還年輕,他能夠做好多年的皇帝。所以,大清會在他手裏繁盛起來。
“我很激動,能親眼看見一個鼎盛的王朝。像是先唐朝一般。我覺得很激動。”葉棗笑着,捂着胸口。
她不愛封建王朝。可是如今身在這裏,也希望這裏能是最好的。叫世界都覺得好。
“我雖然不懂得政事,可是我也覺得,皇上安排的很好。我想,隋炀帝當年建大運河要是也能好好想一想,等一等,也許隋不止二代。”葉棗笑道。
四爺将她抱住,将下巴放在她的頭上。
說不出什麽感覺,隻是覺得,心裏很舒服。
這個狐狸精,倒是真像個活了幾百年,幾千年的狐狸精。
知道的事很多,她并不讀史書,但是她會讀野史。她說史書沒意思。
四爺心裏,總也記得她方才那濕了的眼眶。
真是個不一樣的女子。四爺想。
她居然會爲了這些激動,激動到落淚。
後宮女子沒有人不願意看到大清鼎盛,這一點四爺确信。
可是,也絕沒有一個人跟她一樣,這樣高興,這樣的……盼着。
還有,她對他的肯定。她覺得他可以,可以做的很好,更好。
甚至于,這不是一個女人對自己夫君盲目的信任與看好。而是,她就是看好他。
這一點,叫四爺覺得驕傲和自信。
誰還不願意被人看好了?
亦或者,四爺甚至覺得,她對他還有欣賞。
欣賞……多奇妙的詞彙?一個本該屬于他的女人,對他看好不是因爲她是他的女人。
甚至對他欣賞……
多大膽,卻也……足夠誘人。
簡簡單單的安排,她都看得懂。她可真是聰明。也真是……有遠見啊。
“朕從前有沒有與你說過,朕得了你,真是老天的饋贈。”四爺輕輕的,用下巴摩挲她的頭頂,柔聲說着。
“沒有哎,現在有了,我記住了呢。”葉棗笑了笑,也用頭頂回以摩挲。
兩個人的心情都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