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廣旱情嚴重,廣西尚可,廣東竟是赤地千裏,餓殍遍野。去年的時候,兩廣一些地方是報了有旱災的。
可報上來的,不過是與曆年差不多的情形。
朝廷撥些糧食也就差不多了。
可如今才知道,原來這廣西境内,不少地方旱情相當嚴重,幾近于顆粒無收。百姓流離失所,餓死不知凡幾。
這才有人冒死北上告狀來了。
災情最嚴重的,便是平遠,是幾乎是是個縣城九個空了。
可當地知府,也就是平遠知府範文珍,竟然試圖瞞天過海。畢竟,要是瞞過這一年,等收成好了,就可以渡過去了。但是一旦叫上頭知道了,輕則丢官職,重則就是流放,甚至丢了性命。
而兩廣總督噶禮也是睜隻眼閉隻眼,竟聽之任之。
也不知收了多少銀子。
康熙爺豈能不生氣?這噶禮是他的人,說一句心腹也不爲過。
竟做出這等事來。
“來人,着刑部去将那範文珍鎖拿進京。傳旨,叫噶禮回京自辯。”康熙爺氣呼呼的将折子丢下去。
衆人忙跪下了。
這件事,他們知道的比較早,一早就等着皇上的旨意呢。
這會子,刑部官員忙應了,就安排人,馬上出發,往廣東去了。
最嚴重的就是平遠城了,至于葉明遠的上司劉文煥,說句有點冤枉都……不爲過。
純粹是被掃了台風尾了。
雖然這贛州也有旱災,但是比起平遠來,好了不知多少倍。
至少百姓走出去的不多。
可是有時候人的點子背,那就沒法子。
最初,這百姓狀告的,可就是他!
當然,點子背的,不光是劉文煥。
還有更背的,是太子爺。
這範文珍……有個女兒,是太子爺後院的一個格格。
其實,進了毓慶宮多年,既無所出,也沒有寵愛,透明人似得存在着。
可是架不住她阿瑪出事。
範文珍還沒有鎖拿進京呢,康熙爺就知道了範文珍的女兒是太子爺的格格。
這範文珍與太子爺,自然是有些來往的。
如今這個時代,政治婚姻是很流行的。這範文珍的女兒是太子爺的格格。範文珍自然是要站在太子爺這一邊的。
所以,要說他們之間絲毫沒有來往,那簡直不可能。
範文珍不是個貪婪名聲在外的人,所以太子爺多年來與他有來往,也沒有太過防備。
誰知,這範文珍不出事則已,一出事,便是這樣要命的大事。
一時間,如何說得清楚?
康熙爺正是盛怒中,就算是前些時候可憐太子爺,對他寬容了不少。
可眼下這件事一出,哪裏還管的了他身子如何?
當着朝臣的面,就開始痛罵:“不成器的東西!竟教唆着你那便宜親戚如此不把百姓的命放在心上!身爲知府,竟如此枉顧人命!竟如此不知廉恥!”
“他範文珍不是借着你的勢?否則,豈敢如此膽大包天?”
太子爺心裏苦的就像是吃了一斤黃連。
可要說他能挺着腰杆子說與範文珍沒關系,他說不出。
就算是他明明很冤枉。
可是,去年入冬時候,範文珍還是叫人送來了不少禮物。
是給太子爺過年的年禮。
這一筆,怎麽說清楚呢?
所以,隻好磕頭:“兒臣識人不明,可着實不知範文珍會如此行事啊。”
“你不知!你知道什麽?瞧你毓慶宮結交的都是什麽東西!豬狗不如!”康熙爺有些失态了。
事實上,就算是毓慶宮的人,可還不是康熙爺的聖旨,才能叫範文珍去了平遠做了知府?
可是這時候,他已然暴怒,怎麽會講理呢?
可這話,終究是罵的過了。
竟不知是罵範文珍呢,還是罵太子爺呢……
太子爺隻是磕頭,除了兒臣一概不知之外,再無話可說。
康熙爺暴怒的情緒漸漸的從太子爺磕頭的行爲中,緩過來了。
下頭,文武百官都跪着,戰戰兢兢,一句話也不敢說。
康熙爺恍然間想,老大老四哪去了?
後來一想,哦,送九公主去蒙古了。
想到這,這才低頭看依舊在他腳邊磕頭的太子。
太子的額頭已經見了紅,大理石地闆上,也已經有了痕迹。
他還在一遍一遍,不知疲倦的磕頭。
一句一句,隻有兒臣一概不知。
康熙爺才壓住的怒氣,就顯現又爆出來了。
他覺得,太子爺是在使苦肉計……
可内心裏,也還是心疼他的,這是他手把手帶出來的孩子……
“好了,你不必磕頭了。回去吧!是非曲直,朕自有公斷。”康熙爺擺手。
太子爺遲鈍的又磕了幾個頭,這才恍惚:“多謝皇阿瑪,皇阿瑪聖明。”
慢慢的起身,竟頭暈的厲害,險些栽進了康熙爺懷裏,還是李德全一個箭步上去扶着他:“太子爺當心。”
“好了,送他回去吧。”康熙爺見太子臉色蒼白,額頭流血,終究不忍道。
李德全哎了一聲,招手叫兩個小太監過來,一左一右,扶着太子爺出乾清宮,回毓慶宮去了。
太子爺是腳步輕浮的回去的。
兩個小太監将他送進了書房,這才敢走。
即便是太子爺如今威嚴大不如前了,可是要想弄死幾個太監還是方便的。
所以宮裏并沒有誰敢對太子爺不敬。
隻是,小太監們不知道,今日之後,太子爺在朝中以及百官中的威嚴,又要降低不少了。
當着文武的面,這麽被罵……他豈能好?
太子爺頭疼,可是康熙爺沒說叫太醫,他也不叫。
隻坐在椅子上,靜靜的,心裏似乎是什麽都想不到了。
不光一個範文珍,走到今日這一步,他竟不知道是爲什麽。
一切……都是皇阿瑪傷着腿那一年開始的吧?
皇阿瑪身子傷着了,所以怕他篡位麽?
太子爺諷刺一笑。
既然怕,何苦封太子呢?
要是他如今隻是皇子多好啊。
過了半個時辰,乾清宮還是叫太醫來了,看過之後,太子爺就睡了。似乎是累極了,什麽都不想管,隻是想睡覺。這一覺,就到了次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