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爺,太子妃來了。”太監在外輕聲道。
“進來。”太子爺收回心神道。
不多時,太子妃就進來了。
她穿着一身藕荷色繡着牡丹花的旗裝,倒是雍容華貴。
站在書桌前福身:“給太子爺請安。”
“起來坐吧。”太子爺擺手。
太子妃謝過,便坐在下首:“打攪爺用功了。”
“無礙,你有什麽事?”太子爺随意的将手邊的書本合上問。
“算不得什麽大事,就是……太子爺這些時候都沒進後院……臣妾特地來看看。”太子爺笑的端莊大氣:“後頭妹妹們,都惦記着您呢。”
“嗯,孤知道了。”太子爺不太有興趣,他心裏塞着多少事,哪裏有心情去後院呢?
“如今,皇上回京了,差事也會多起來。來年開春,九格格也要出閣了,臣妾作爲太子妃,也少不得要操心些……不知爺有什麽示下?”太子妃又問。
“按照慣例來吧,有内務府呢。”太子爺還是沒興趣。
“可……可太子爺是九格格的兄長,此事要是不過問,到底不好看,德主子那裏也說不過去……臣妾……”
“孤不樂意做這個好人,你自去就是了。你的賢惠大度孤不想看。”太子爺忽然皺眉。
他心裏很煩,他是皇太子,何苦去做出那種姿态來,叫德妃感激?
“臣妾不是這個意思,臣妾……”太子妃忙站起身,有些無措。
“好了,你回去吧。”太子爺煩躁擺手:“好好照看孩子。”
太子妃隻好應了是,轉身出去了。
看着她出去,太子爺長歎一聲,靠在椅背上,閉上眼。
他心裏亂的厲害。
皇阿瑪回京,隻見了他一面,絲毫不曾提起朝政。倒是叫他積攢了無數的話一句也說不出。
隻能幹巴巴的恭賀這一場戰事的勝利。
太子妃出了書房就紅了眼。
她心裏覺得很是委屈。如今太子爺的處境不好,她是看在眼裏,急在心裏。
她哪裏是想要去讨好誰,不過是做面子罷了。
太子爺素來不寵愛她,可她是他的嫡妻,是與她休戚與共的妻子啊。
他好了,她自然好。要是他不好,她也不好。
所以,她所做的事,固然有自己的打算在裏頭,可多數還是爲太子爺打算的多。
可如今,他絲毫不領情。
這幾個月裏,他極少進後院,偶爾進來,竟隻是在侍妾屋裏坐坐,甚至不肯留宿了。
以前一貫算是得寵的李佳氏也失寵了。她不知爲何,隻能猜測是太子爺不高興了。
可她能不管麽?她是太子妃,她還有叫太子爺開枝散葉的責任!
就是她自己,也隻有一個女兒罷了,她也想要生育啊。
越是想,就越是委屈,太子妃回了自己的屋裏,就趴在榻上哭了一場。
又不敢哭出聲,這毓慶宮就這麽大,有點動靜就是大家都知道,她隻能瞞着。哭完了,還得做出個端莊的樣子來。
這日子過的,真是夠苦了。
就在不遠處的乾清宮裏,康熙爺躺在榻上,渾身是汗。
他左邊的腿疼的異常,心跳也快的很,不過,他閉着眼,忍耐着。
他回來的路上,帶回四個民間的大夫來,他們都看過了,這是那藥丸子的副作用。不吃,他不能走路,吃了……
、就會漸漸腐蝕心肺,但是吃了……他還可以站起來,還可以走路……
這藥裏,有幾味藥材是有毒的……
康熙爺忍耐着那一股劇痛過去之後,才叫人進來。
李德全帶着兩個小太監進來伺候,全程不敢發出一絲聲音來。
極其輕柔的将康熙爺扶起來,擦洗了全身,換上明黃的裏衣。
終于穿戴好了,李德全才敢在心裏出口氣。
他真是怕,怕不小心叫皇上不順心了,一顆人頭就保不住了。
就像是路上悄無聲息死了的那幾個宮女太監一樣……
“太醫劉長河,處死。淩遲。滿門斬首!”康熙爺換了衣裳,靠着軟榻,慢吞吞的說着。
他臉色蒼白,整個人都透着一股暮氣沉沉的感覺。此時,眼睛是發亮的,像是夜裏的狼一般,閃爍着嗜血的光芒。
李德全心裏咯噔了一下,低頭應是,就出去了。
明明隻是殿内和殿外這一點路,李德全就是覺得,裏面無法呼吸。
一出來,即便外頭是灼人的熱浪,他也覺得呼吸順暢多了。
劉太醫自打回來,就戰戰兢兢的。他沒想到,能這麽快就等到了自己的死期。
最終還是逃不開。
他想起之前自盡的黃太醫……他很羨慕他。
至少,他死的不那麽痛苦,也不會連累家裏人……
可惜,一切都晚了。
隻願……一年前他偷偷送去南邊的小孫子能活着,他劉家至少還有一條根吧。
劉大人被禦林軍拖出去,沒有一個人敢問一句爲什麽。
皇上沒有說爲什麽,就這樣要殺掉一個太醫……
可皇上要一個太醫死,還需要理由麽?又不是什麽朝中大臣。
不過,太醫院裏也不是傻子,他們都知道爲什麽。
甚至于,很多人都想退出來,能保命。皇上的身子啊……
他們倒是羨慕留在大同府伺候四爺的那兩個太醫了。多好啊,不回來才好呢。
劉家一門,十六口人全部斬首。劉大人在菜市口淩遲處死。
他一早就被剪掉了舌頭,所以即便痛苦也喊不出什麽了。隻是破敗的聲音從血肉模糊的喉嚨裏溢出來。
叫人聽着就害怕。
不少百姓在議論這是爲什麽,可也沒有人知道。
人群中,有個不起眼的婦人小聲道:“快都别問了,這個熱鬧也不要看了。我娘家弟媳婦的親叔叔是個神醫,去年就進宮去了,如今……一點音訊都沒有。家裏人都說,怕是沒了。”
衆人聽了她的話,震驚的厲害。
那婦人已經推開了人群,回家去了。
雖然是百姓,可是他們是天子腳下的百姓,這王朝更疊,皇位交替都在這座城裏上演過幾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