倏爾又變的清晰,周圍的一切全都成了布景。
剛才她問他爲什麽明明記得卻不相認。他能怎麽說?因爲怪她當年的不辭而别?
他還沒問她呢,明明是她十五年前一聲不吭就走了,如今又一聲不吭就回來。還想讓于深海這些年一直對她念念不忘,她把于深海當什麽了?
感覺胳膊被人搗了一下,于深海回過神來,見翁然坐在了他旁邊。兩隻手帶着一次性手套,正認真的給面前盤子裏的帝王蟹解肢。
“深海,什麽事連我這個好兄弟都要瞞着?”翁然心裏好奇,忍不住問:“喂,你跟許念到底怎麽回事兒啊,都成年人了,别玩憂郁少年那一套好不好,說說呗。”
說說?說什麽?
于深海在心裏思考着。他和許念之間的故事,要怎麽說?又該從何說起?
“你們是怎麽認識的啊?”翁然問。
“忘記了。”于深海心裏思緒萬千,開口的聲音仍舊如往常一般平淡。
翁然對于深海的回答顯然不滿意,手上剝帝王蟹的動作都停了下來,白了于深海一眼:“把我當傻子呢。認識你又不是一天兩天了,要不是對你特别重要的人,你會變成這德行?”
于深海擡手揉了揉眉心,心道:他表現的有這麽明顯麽?豈不是許念也看出來他的倉皇失措。
“你們什麽時候認識的?”翁然又換了個問法。
這次于深海沒有遲疑,說:“十五年前。”
“十五年!”翁然怪叫一聲,惹來周圍桌子人的注目。
于深海望着不遠處的許念也回過頭來,不知道是不是聽見了翁然的聲音。
翁然不以爲然,幹脆将解肢了一半的帝王蟹丢回盤子,直直的盯着于深海,說話聲音比剛才小了很多:“你現在多大啊?”
于深海瞥了翁然一眼,面不改色:“十六。”
“少來。别想轉移話題。”翁然不吃于深海這一套,掰着戴手套的手指嘀咕着:“十五年前,你才六歲吧。你們六歲就認識了?我靠,青梅竹馬啊。”
翁然着實被驚到了,他沒想到于深海這麽淡漠的人,竟然心裏一直記挂着一個六歲時候就認識的姑娘。
“算什麽青梅竹馬。從小一起長大的才叫青梅竹馬。”于深海沉下眸子。想到這十五年,他一個人獨自面對的日日夜夜。沒有許念半點消息,甚至連她是死是活都不知道。這算哪門子青梅竹馬。
“那倒也是。”翁然出奇的沒有反駁,随後又道:“就算不是青梅竹馬,至少十五年前也是兩小無猜啊。深海啊深海,真沒看出來,你竟然還有那麽浪漫的往事啊。”
對翁然的話,于深海并未理會。
自從見到許念之後,他心裏隻有一個想法,那就是許念這些年的去處。
她到底去了哪裏?又爲什麽不跟他聯系。
“不過,不對啊。”翁然忽然想到了什麽,皺眉道:“許念來公司那會兒,你好像不認識她。要不是小九剛才跟我說的那些話,我還真不敢相信你能把心事藏的這麽深。真是越來越看不透你了。”
于深海勾唇輕笑。視線又停留在不遠處的許念身上了。
許念在另一邊取餐,下意識擡眸看向了桌子這邊。視線跟于深海對撞。
實際上,看不透于深海的人,又何止翁然一個。
許念旁邊,林肖玖低頭往盤子裏夾水果,開口問道:“許念,你喜歡于深海吧。”
許念視線還停留在于深海身上,聽到林肖玖這麽問,又正巧面對着于深海的目光。就好像于深海也能聽見林肖玖的話一樣。明明隔着這麽遠,許念還是能夠感受到于深海目光之中的不解和疑問。
他也想知道嗎?他不是應該早就知道了嗎?
自己剛才都已經跟于深海說的那麽明白了,他還是無動于衷。好似并不在乎許念心中對他的感覺。
想到之前在洗手間那邊于深海躁動的情緒下說出的話,原本讓許念有些小小的竊喜,因爲他記得她。卻又讓許念有些擔憂。
既然記得,爲什麽對許念不聞不問?
還是說,小女朋友的事情是真的?因爲于深海已經心有所屬,所以不希望許念再來打擾他?
這個想法,邏輯上似乎也說得過去。
他原本是想一直裝成陌生人的吧,隻是沒想到許念這麽死皮賴臉的揪着不放,還沒臉沒皮的想要表露心迹。
許念忽然覺得臉上一熱,更加不知道該怎麽面對于深海了。
她想走,現在就走。
“許念,許念?”身旁林肖玖連叫幾聲。
許念回過神來,見于深海的視線一直停留在她身上。許念急忙收回目光,低頭去看盤子裏,才發現剛才走神的時候,竟然把菜丢在了盤子外面,湯汁撒了一櫃台。
慌亂中放下盤子,服務生已經過來清理,态度仍舊好的不像話。
林肖玖再次端起有些狼藉的盤子,多像他現在的心情。
于深海淡漠,許念内斂,翁然和林肖玖終究沒能從這兩個人嘴裏問出什麽有用的八卦來。
一頓飯結束,許念松了一口氣。
翁然還有下一場要約,暫時不準備回去。
林肖玖眼珠子轉了轉,也說是還有事要辦,跟翁然一同搭車走了。
飯店門口,于深海和許念就這樣被遺落。
夜微涼,許念隻穿了一件T恤和牛仔短裙。于深海卻沒有紳士的将他的外套脫下來披在許念身上,任由許念抱着胳膊站在涼涼的夜色中。
“上午打電話,是想找你要外套。”于深海腳步未動。
許念點點頭,語氣也疏遠了一些:“已經洗幹淨了,明天上班的時候給你帶過去。”
“嗯。”于深海應了一聲,空氣陷入了沉默。
身後有吃晚飯出來的人群,幾個人說話聲音有些大,看起來喝了不少酒。
待一撥人喧鬧的離開,氣氛顯得更加靜谧。
“你要回去嗎?”于深海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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