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她剛才所在的地方,出現了另外一個女孩兒。也穿着一條連衣裙。不是白色,而是黑色。
喬安暖有些好奇,那個女孩兒,是夏心妍嗎?
她隻在朋友圈的照片裏看過,還從來沒有見過真人呢。
她爲什麽飄在空中?剛才那個目睹兩個夢境的人,究竟是自己,還是夏心妍?
頭腦中有些亂。
“姐姐,我可以抱抱你嗎。”那個穿着黑色連衣裙的女孩兒說。
太陽就在她的身後,女孩兒看起來像個天使,很美。
喬安暖沒有說話,隻是站在天台,仰頭看着夏心妍。心裏還是不解,爲什麽會做這樣的夢?夢裏出現何倪也就罷了,爲什麽會出現夏心妍?
“姐姐,我想你。”夏心妍臉上帶着笑。她笑起來很美。嘴角勾起的弧度,比喬安暖好看的多。隻是她明明在笑,爲什麽眼角落出淚來?
連帶着剛才還晴空萬裏的天,忽然就下起了雨。
“答應我,好好愛自己,好好活着,好嗎?”
夏心妍的話讓喬安暖覺得莫名其妙。她突然跑進她的夢裏,說這些有的沒的,是什麽意思?
“姐姐,我和媽媽都很愛你。”她說着,雨中的陽光愈發刺眼起來。
喬安暖伸手遮了遮,可周圍的光亮讓她眼睛忍不住眯了起來,最終被迫閉上。
感覺光線沒那麽強烈,再次睜開的時候,眼前晴空萬裏,沒有雨,也沒有任何人。
喬安暖下意識低頭,發現剛才還空出一個洞的心髒,此刻竟然完好無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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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月24日,太陽照常升起。醫院像往常一樣人來人往,醫生護士都在忙碌,沒有人在意昨天晚上這樣的手術。像這種生死離别,醫院每天都會上演。悲劇沒有發生在自己身上,哪能感同身受那種切膚之痛。
手術室裏,進行了整整一夜的手術,終于滅了燈。
助手推着病床從裏面出來,将喬安暖送去了無菌特護病房。
郁子唯留在手術室,望着旁邊病床上那個血淋淋的屍體,一步都未挪動。
助手已經被太平間的負責人下了通知,要把手術失敗的遺體推過去,可是看着郁子唯站在病床前不肯離開,他上前勸道:“郁醫生,你辛苦了一晚上,休息一下吧。”
郁子唯面色冷漠,點了點頭,沒說話。
昨天晚上這個向來淡漠的男人,第一次在衆人面前顯露情緒。他絕望的眼淚,他機械般進行着手術,他對這張病床上女孩兒的不舍,對另外一個一模一樣的女孩兒的無視。讓衆人明白,面前失去生命的女孩兒,對郁子唯而言,是多麽重要的存在。
郁子唯終于動了動身子,卻沒有離開。将滅了的無影燈再次打開,像在做一場正常的手術一樣,按部就班的将喬安暖替換下來的心髒,認認真真的移植回夏心妍的胸腔裏面。
旁邊的助理醫生看的眼眶一熱,盡管身心疲憊,仍舊重新戴上口罩,守在郁子唯旁邊,協助他繼續做着接下來的工作。
郁子唯把夏心妍體内所有的器官進行了恢複性治療,清理淤血,縫合傷口。
看着那個已經沒有血色的女孩兒,郁子唯仍舊覺得她比任何人都要美。低頭,吻上冰冷的唇,滾燙的淚水自眼中滴落,正巧落在夏心妍的眼角,順着她的太陽穴滑落到枕頭上。
“答應你的事,我做到了。”郁子唯說。
旁邊助理鼻子一酸。
郁子唯不知道剛才将近八個小時的手術是怎麽完成的。盡管中途本來應該休息,他卻一點也不想休息。
他從夏心妍的胸口捧出仍在跳動的心髒,将這顆心髒轉移到另外一個跟夏心妍長的一模一樣的女孩兒身上。
盡管他也希望自己能像很多不理智家屬一樣,不接受腦死亡不可逆這個事實,去哭去鬧。可他是醫生啊,他是夏心妍曾經認爲最信任的人。怎麽可以被沖動的情緒困擾,耽誤了給喬安暖做心髒移植的最佳時間,耽誤兩個人的生命。
這張小小病床上躺着的女孩,是他的全世界。他曾經以爲還可能擁有、卻已經永遠失去的全世界。
剛才手術的時候,夏心妍跟喬安暖都躺在病床上。這算是她們分别十八年之後的第一次見面吧,沒想到竟是生離死别。
郁子唯不知道他現在對喬安暖是一種什麽感情。那個陌生的身體裏面,跳動着熟悉的心髒。而那個他無比熟悉的人,此刻卻躺在冰冷的床上,再也不能睜開眼睛,再也不能對着他調皮的笑了。
他沒那麽幸運可以牽着她的手走的久一點,爲什麽當初不選擇留在意大利,陪在她身邊。爲什麽他的手術被周圍所有人都認可,卻沒能留住最在乎的人的生命。倘若不能救活她,哪怕救活了全世界的病人,又有多大的意義。
他将夏心妍身上的儀器拆掉,推着病床離開了手術室。
“心妍,接下來是咱們兩個人的時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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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海市昨天晚上淅淅瀝瀝下了一整夜的雨,于深海原本還擔心今天的飛機還會像昨天一樣誤時。好在天亮之後,看到太陽從東邊升起。
被雨水洗刷過的天空晴朗湛藍。昨天晚上像災難片一樣的城市,在一個鮮活的生命終結之後,恢複了往日的甯靜。仿佛隻是一片秋葉落地,地球還是照樣轉,那些讓人崩潰絕望的失落,也顯得微不足道了。
老喬扶着虛弱的夏鸢,和于深海一起,讓司機開車送他們去機場。
邁步進了大廳,于深海想起昨天晚上跟夏心妍見面的場景。盡管她的五官跟喬安暖長的一模一樣,可是不得不說,夏心妍真的比喬安暖開朗的多。她臉上始終挂着甜甜的笑意,讓人看見之後覺得整個世界都跟着明亮起來了。
當時于深海還在想,倘若有一天喬安暖也能變得像夏心妍這樣快樂,該是一件多麽值得慶幸的事。他希望喬安暖可以快樂,哪怕那快樂不是他帶來的。
上午将近十一點的時候,飛機在成都雙流國際機場準點降落。
于深海沒有告訴溫淩他又來成都了,他不想讓溫淩因爲這些瑣事影響學業。前段時間要不是因爲喬安暖初來乍到無依無靠,于深海也不會讓溫淩攙和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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