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術原本要打全麻,夏心妍卻不肯。她笑望着郁子唯,懇求道:“讓我看看你,讓我跟你說說話。”
麻醉師幫夏心妍進行了硬膜外麻醉。
插管。
消毒。
鋪巾。
開胸……
以前就聽人說,人死的時候是有預感的。那時候覺得事情太稀奇,好像神話一樣。可事情真的發生在自己身上,夏心妍才相信這是真的。
她也有預感,自己就要被死神帶走了。可她不舍得。
她還沒有把她精挑細選的絲巾親自送到姐姐手上,她還沒有跟姐姐好好的擁抱。她還沒有拉着姐姐和媽媽的手,交疊在一起。她還沒能圓那個一家四口圍坐在沙發上訴說趣事的心願。
甚至她都還沒能跟郁子唯唠唠家常,說一說分開之後這些日子他們各自經曆了什麽。說說她的想念,她的不舍。
這一切的一切都還沒來得及做,生命卻在這個時候逼着她告别。
看着面前穿着手術服帶着手套和口罩的男人,夏心妍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她聲音虛弱的開口:“子唯,你想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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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說此刻是夏心妍在做手術,郁子唯卻覺得自己比任何時候都要疼。可他現在不想跟夏心妍多說,生怕這些話真的就是遺言了。
“别說話,乖乖閉着眼睛休息。我一定會救你的,一定會的。”郁子唯說到最後,聲音小了下來。
旁邊的助理拿着毛巾擦了擦他額頭上的汗,還有眼角不小心滑落的淚。
“子唯,别哭。”
夏心妍臉上帶着笑。
她臉上的血迹已經被清理幹淨,頭部的傷也進行了簡單的包紮。此刻這張清秀的臉,帶着郁子唯最最思念的笑。
她笑起來真的很美,比喬安暖美一萬倍。她永遠開朗,不會糟蹋自己的身體。她向來樂觀,敢愛敢恨,不會像喬安暖那樣沉浸在失戀的苦楚裏無法自拔。
可她這麽優秀,這麽美好,爲什麽要經曆這樣的痛苦。
不公平。
夏心妍的一句安慰,讓郁子唯的眼淚落的更多。他幹脆扭開頭,不忍心再去看躺在床上的這個女孩兒。
手套上沾染着夏心妍的血,他明明那麽想要救他,卻又那樣無力。
“如果我沒能活下來,就把我的心髒,給姐姐吧。”夏心妍在他身後緩緩開口。
“不!”郁子唯猛然回頭,有些暴怒:“憑什麽給她,爲什麽給她。她自己不珍惜自己,把生命依賴在一個靠不住的男人身上,憑什麽要管她的死活?”
“她是我姐姐啊。”夏心妍勾唇,眼角也帶着笑意。那麽美,那麽美,像一個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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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倪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把車子開到沈阿姨家裏的。下了車鑰匙都沒拔,快步跑進了房間。
客廳裏,沈靜如安然坐在沙發上。對面坐着沈阿姨跟何倪的媽媽。
房間裏很安靜,絲毫不像是經曆過自殺。
何倪臉色比任何時候都要難看,他緩步走到媽媽面前,幾乎咬牙切齒:“你們騙我?”
“兒子,别再執迷不悟了。靜如才是你該珍惜的人。你們都已經做過那樣的事情,你該對她負責。”何媽媽說着。看到何倪臉色這麽難看,她的心裏竟然有一絲懼意。
她好像看到了當年的何爸爸那麽絕情的樣子。
何倪拳頭攥的咯咯響,旁邊沈阿姨忙出聲安慰:“何倪,靜如是真想死,安眠藥她都買好了,是我們硬勸下來的。”
“想死,那就去死好了。”何倪一字一頓,聲音陰鸷。
轉身拿出手機給喬安暖撥了一個電話,邁步往房間外面走去。
沈媽媽跟何媽媽對了個眼色。
何媽媽從座位起身,攔在何倪面前:“是不是非得看到靜如出事你才安心?”
何倪現在不想理她,喬安暖的電話沒人接,難道是生氣了?
想了想,何倪又将電話撥給了剛才發短信的夏心妍。
隻是電話還沒有撥出去的,手機就被媽媽奪了過去。
何媽媽望着何倪這不甘心的樣子,忍不住想起當年他爸爸出軌的時候,對那個藝校女學生戀戀不舍的模樣。
“何倪,今天你敢走出這個門,以後就不要認我這個媽了。”何媽媽放了狠話。她就不信何倪真的會爲了那個死丫頭,不管她這個親生母親。
何倪卻像是沒聽到一樣,推開面前的人,繼續往屋外走去。
“何倪,就算你找到她也沒用了。我已經把照片發給她了。”何媽媽開了口。
何倪腳步停了下來,緩緩轉過身來。
他眼眸通紅,臉色陰鸷,聲音猶如閻羅一般毫無情緒,低沉壓抑:“你騙我。”
“我……”何媽媽有些被何倪這幅模樣吓到了,支吾着。
沈靜如的母親從沙發起身,拿着手機走到何倪面前,将剛才給喬安暖發的信息給他看,說:“她沒騙你。”
何倪不敢去看,眼睛的餘光還是注意到那張照片。
他想着自己哪怕隻是熬過這一晚上也好,等他跟喬安暖求了婚,等他們之間的感情穩定一些。等他認認真真對她好上一段時間,讓喬安暖感受到他的真心實意。到時候,他會親自告訴喬安暖,這一趟成都之行的荒誕和無奈。
他沒想到,把他逼上絕路的不是别人,而是他的親生母親。
“你們這是要我死啊。”何倪覺得好笑,又悲涼的想要哭出來。他不知道現在到底該怎麽辦。難怪剛才喬安暖不接他的電話,現在何倪都不知道該怎麽看待他自己,更何況是剛剛被他丢在酒店不管不顧的喬安暖。
何倪轉身走到沙發坐下。
從進門到現在,沈靜如一直默不作聲。
何倪沒有去看站在房内的兩個中年女人,隻是開口說:“我想跟靜如單獨聊一聊,你們出去一會兒。”
“好。”沈阿姨應了聲,拉着有些失魂落魄的何媽媽離開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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