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蹄聲中,終于有一支人族人馬上山,是一片火紅的鐵騎,來自山海關的朱雀營,就在朱雀騎的前方,一位披着殿帥披風的女将一馬當先,劍光起處将一名六境妖族的頭顱砍飛,她一雙美眸看着小鎮裏的屍橫遍地,禁不住眼圈一紅:“給我殺,掩護小鎮裏的百姓撤退!”
“是,大人!”
少師瑜,率領一萬朱雀騎上山。
伴随着一萬朱雀騎的到來,妖族對小鎮的攻勢被遏制住了,這些弓馬娴熟的朱雀騎女性騎卒十分骁勇,箭術精準,劍術也相當不凡,隻要不是大妖,基本上都奈何不了她們。
轉眼間,小鎮裏一片火紅,朱雀營暫時奪回小鎮。
此時,一名年輕道士上山而來,賊眉鼠眼、鬼鬼祟祟,來到前街之後直奔秦歲寒的書肆住處,看到原本白樹下的那口大缸時,他不禁松了口氣,笑道:“幸好還在,幸好還在!”
說着,他取出一隻大碗,舀一碗水之後對着水缸念念有詞,須臾間,兩條大魚相繼跳出落入水碗之中,一條大魚一身純白,另一條一身純白,相互咬尾巴,宛若陰陽。
“啧啧”
滿是積雪的牆頭上,一名老者嗤笑道:“你們道家就是這麽對這座天下的?天傾之時不見你們,如今秦歲寒以一己之力化解了危局,你們倒是就來收一下好處了?”
年輕道士微微一笑:“老郎中,關你什麽事?管好你自家事就是,再說了,一對陰陽魚,白樹下汲取天道氣運,這是我道家與儒聖當初的約定,若是沒有道聖在天上斡旋,你以爲圍攻秦歲寒的就僅僅隻有那一點人嗎?結局,可能就不一樣了。”
“最終,還不是爲了自己?”老郎中道。
“那又如何?”
年輕道士笑笑:“不跟你說了,浪費口水。”
說着,他竟直接駕雲而去。
老郎中皺了皺眉,他一聲輕歎,自己是不是也該走了?
可是,總該爲這天下做一點事情吧?
“嗯”
原本,根本不想參與這場人族與北方四族戰事的老郎中忽然改變了主意,他猛然身形一掠長身而去,在牆頭上起身的瞬間就已經激蕩起了一道數千米高的法相,是一個巍然青衣老者模樣,俯瞰大地之上的芸芸衆生,忽地手中變幻出無數銀針,朝着北方的大地撒落而去。
“噗噗噗”
夜空中,一個個疾行的大妖猛然渾身動彈不得,被一根銀針刺中要害,當場生機斷絕,僅僅一輪揮散銀針,竟然就殺了十多名上五境妖族修士!
“混賬!”
一名妖族十三境大修士的法相從北方雪林中猛然起身,低喝道:“醫家早就已經宣告天下,隻救死扶傷,絕不參與人間的戰事,你身爲堂堂的醫聖,爲何背約?”
老郎中皺了皺眉:“有些事情做得太過了,實在看不過去罷了,怎麽了,你看不過眼,來殺我?”
那十三境大妖氣結,怎麽殺?自己十三境,人家十四境,就算是一個救死扶傷的老郎中,想殺自己還是不難的。
“就此作罷,莫要多管?”
十三境大妖皺眉:“我們妖族可以隻當無事發生。”
“一言爲定。”
老郎中笑笑,法相轉身朝着南方,南方,人族的一座傷兵營中,至少有二十萬傷兵正在慘嚎不斷,有的甚至已經在生死邊界。
“再做點事情吧!”
老郎中俯瞰南方大地,從腰間解下了那酒葫蘆,擰開塞子之後,朝着南方大地傾倒而去,頓時一縷縷深藍色靈藥精華随風而去,鋪滿南方大地,那些受創極深的人族戰卒轉眼間傷口奇癢無比,那傷口哦竟然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痊愈着,而那些已經在鬼門關的傷兵則續了一口生機,雖然不至于轉瞬間就治愈,但卻絕不會再死了。
起死回生,救死扶傷,莫若于此。
老郎中做完這些事之後,馬上收回法相,将葫蘆系在腰間,雙手合十沖着天空連連叩拜,口中念念有詞:“天道莫怪,天道莫怪,迫不得已,因果莫沾!”
說着,他轉身回到自家的院子,從地上抱起了一捆玲珑剔透的樹枝,都是從白樹上掉下來的枯枝,這些枯枝雖然氣運流失了不少,但依舊是至寶,至于怎麽來的,自然是跟秦歲寒下棋的赢來的,秦歲寒與老郎中下棋的規矩很奇特,赢一局兩根枯枝,輸一局一根,所以老郎中是吃不了虧的。
自然,也正是因爲這些,老郎中才在此刻出手,否則的話他絕對不會趟這趟渾水,至于秦歲寒殉界的一戰,老郎中實在是不敢幫忙啊,因果太大,他若是動手,整個醫家祖庭怕是都要被牽連。
于是,抱着一堆枯枝的老郎中起了一道光輝,抱薪飛升!
老郎中長留人間數十年,終于還是走了。
他姓張,名機。
十萬妖族精銳,再加上五萬魔族鐵騎分别從東西兩側猛攻小鎮中的一萬朱雀營,一整個下午的時間,朱雀營一萬鐵騎最終全軍覆沒,少師瑜戰死于石橋下。
林昭的一縷魂魄重歸小鎮。
石橋下,那位美人殿帥少師瑜依舊手握着血迹斑斑的殿帥寶劍,胸前被十多道箭簇洞穿,手臂、雙腿上多處劍傷,大商六大殿帥,人人向南撤退,唯有這個修爲最低,隻是個九境劍修的少師瑜率領一支鐵騎上山抵禦強敵,但最終還是戰死殉界了。
“少師瑜”
林昭皺了皺眉,他緩緩的單膝跪在少師瑜的屍體一旁,爲她擦拭掉俏臉上的泥土與污穢,一位身居高位的女子,不應該就這樣死掉的。
橋上,有妖卒充滿興奮的大喊聲。
“快看,那個女将死了!”
“那是少師瑜,鎮守山海關的人族六大殿帥之一,是大官啊,快點,割下少師瑜的頭顱,拿回去到玉卮大人那裏領賞咯”
一群妖卒沖下橋。
林昭急了,他想拉扯少師瑜的身軀,但根本沒有辦法,他隻是一縷魂魄,已經動不了人間的任何東西了。
就在這時,他看到了白魚溪水底的一雙眼眸,他認得,徐夫人,已經被韓信打碎金身的白魚溪河婆!
“徐夫人!”
林昭一揚眉,低喝道:“我能看得到你,想必你也一定能看得到我,給我出來!”
老婦人緩緩浮出水面,戰戰兢兢的樣子:“公子公子有何事吩咐?”
林昭皺眉道:“之前的事情不與你計較了,現在給你一份功德,你可願意接着?”
“我願意我願意”
“好!”
林昭道:“你立刻帶着少師瑜的屍體沉入水底,在水底深處安葬她,讓她能死有全屍、得以安息,這麽一份大功德你若是能抓住了,兵家祖庭那邊我幫你說話,說不定我師兄或者兵仙韓信會重新賜你一道金身也說不定的。”
徐夫人猶豫了一下,道:“公子,你也隻是一個死人了,又如何能讓兵聖得知我的功德?”
“你傻啊?”
林昭氣結,伸手朝着上空一指:“兵聖、兵仙都在天上看着人間呢,你做了這件好事還怕沒人知道?一天天的就看着眼前的一點東西,你徐夫人的格局怎麽就這麽窄呢?難怪怎麽混也隻是一個廢物河婆,都不是我看不起你,你這樣讓别人怎麽提拔你?”
“我,我”
徐夫人又要哭了。
“哭個屁!”
林昭低喝道:“快點辦事,聽我的就沒錯了!”
“是!”
徐夫人急忙遊了過來,以潮水卷着少師瑜的屍身下沉,道:“公子,我隻是一個小老太婆,莫要诓我啊”
林昭恨不得給她一腳。
林昭的一縷魂魄繼續遊走在小鎮裏,他想知道秦先生去哪兒了,秦先生是降格儒聖,以他的修爲不可能一死百了、什麽都不剩下的,連自己都能凝結魂魄,秦先生又怎麽會沒有魂魄呢?他有許多話要跟秦先生說的。
小鎮裏,一萬名朱雀騎全軍覆沒,妖族在此蜂擁而入。
林昭經過自家祖宅時,發現庭院早就被夷爲平地了,甚至就連主屋都被妖族修士給踏成了齑粉,整個後街都像是一片平地一樣,天池鎮已經快要不複存在了。
遠方,妖族、魔族的戰鼓聲雷動,都在強攻上山。
在他們的眼中,隻要攻上雪域天池,就等于是踏碎了人族的脊梁,因爲雪域天池是人族的北方門戶,更是人族心中曾經的聖地,雪域天池一旦被攻占,人族最後的一點心氣也就被打掉了,到那時妖族再想南下簡直是易如反掌。
密雲滾滾,妖氣彌漫,碾壓山上小鎮。
一名十二境大妖提着血迹斑斑的戰刀沖在第一線,正是之前殺掉韓不語和火鍋陳的十二境大妖,蘆塰。
而就在這時,近乎于無人的小鎮,一個少年從庭院的瓦礫中沖出,手持一柄木劍沖上了石橋,以木劍筆直的指着空中的大妖,在對方恐怖的氣勢下竟然寸步不退:“爹爹和娘親,還有林昭都是你們這群畜生殺的,你給小爺納命來!”
“哦?”
大妖俯瞰,嘴角帶着冷笑。
這一年。
大妖十二境。
少年十二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