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影看起來特别的單薄。
書非和畫末皆被差遷的離亭子遠遠的,夜色中,隻有回廊處有幾盞燈光,但照射她身邊的時候,己是零零落落的幾縷,越發的顯得冷清起來。
夜風有些冷,吹起她的衣裙,翩翩然,似乎要随風而去。
燕懷泾俊眸一冷,手揮了揮,身後跟着的人無聲的退了下去,然後他走到畫末面前,把她手是的披風接過,緩步走了過去。
書非和畫末對望了一眼,也知趣的退了下去。
她們方才是緊跟着衛月舞的,但衛月舞進了亭子之後,就讓她們離開,她想靜一會,這麽反常的衛月舞還是第一次。
兩個人早就心慌了,這會看到燕懷泾過來,才松了一口氣。
主子身子不好,穿着這麽單薄卻在冷風中吹,極是傷身體,好在世子過來了!
衛月舞斜靠在圍欄上,隻覺得心裏亂成一團,一時覺得自己是對的,一時又覺得自己是不對的,不管如何衛子陽總是無辜的,但現在衛子陽不可能不牽涉到這些事裏面來。
心亂如麻,甚至開始懷疑自己的一切。
身上一暖,披風落下,裹住她瘦削的身子,而後半個身子被人從身邊擁入懷中,感應到身邊熟悉的氣息。
衛月舞僵直的身體才緩緩的放松了下來。
燕懷泾來了!
“怎麽回事?聽說衛子陽一走,你就心煩意亂的出來,也不多穿點衣服,這天氣,晚上還是很冷的。”溫柔的聲音,帶着幾分笑意,從身後傳來。
身子不由自主的往後靠了靠,衛月舞抿了抿唇,忽然覺得極委屈,鼻翼處甚至有種酸澀的感覺。
所有的堅強幾乎都融化在他溫柔的聲音裏。
“大哥……”帶着幾分鼻息的聲音,很低,隻一個開頭,便消失在風中,仿佛衛月舞從未說過似的。
燕懷泾伸過手,輕輕的摸了摸衛月舞的秀發,把衛月舞輕輕的擁在懷裏,含笑道:“衛子陽的事,他自然會處理,不管是他生母的事,還是其他的事,如果連這樣的事都處理不了,他如何在朝上爲官?”
“但……有些事,他根本是無辜的。”長睫撲閃了兩下,衛月舞咬咬唇強忍住心頭的難過,道。
“那别人都是罪有應得嗎?”燕懷泾溫聲道。
這話衛月舞一時接不下來,一向反應敏捷的她,這會甚至不知道自己說什麽才能表達自己的意思。
這事裏面,無辜的人不少,而娘親應當是最無辜的吧!
“或者這事跟他沒有直接的關系,但是間接的呢?如果不是爲了這個華陽侯的位置,是不是就不會發生許多事情了?但這個華陽侯的位置算計來也是給他的,就這麽一說,這事上面他背負一些,也是應當。”
見衛月舞低頭不語,燕懷泾又道。
“但必竟不是他自己想這樣的!”衛月舞悶悶的道。
“雖然不是他自己想這樣的,但也不是别人想這樣的,不過說起來最無辜的人并不是他,況且他還是男人,自然該有擔當。”燕懷泾安撫衛月舞道。
最無辜的人當屬娘親,娘親何其無辜,隻不過是被父親看上了而己,而最後卻落得那樣的一個下場。
可以說整件事裏最無辜的就是她了。
“舞兒,你難道不無辜嗎?如果那一次,你真的死在進京的途中,那你和你娘的冤屈,又有誰知道!”
這是一件往事,而當初燕懷泾也是當事之人,這話原本是說來安慰衛月舞的,但說出來,才覺得心口突突了一下,竟然有些後怕。
那一次如果舞兒不是滾到了自己的馬車前,如果舞兒不拼死向自己求救,是不是就沒有接下來的舞兒了!
這麽一想,立時濃濃的愧疚和心悸。
當時當地,他或者還是心硬如鐵,對于一個陌生的少女的求救并沒有當做一回事,甚至還衡量了她的價值才決定幫她的。
這份幫助對于她來說是有代價的,有一半的原因是看在她的父親是衛洛文的份上。
燕懷泾突然覺得慶幸起來,幸好當時自己伸了手,幸好自己帶着她進京,也幸好自己沒有選擇漠視。
對于一個從戰場上走下來的人來說,見慣了生死的他,還真的沒多少仁慈之心。
但那一刻,這個決然的少女卻要動了他……
從來冷心冷情的人,居然開始關注起這麽一個看似柔弱,實則驕傲果斷的少女來。
當初的那場雪夜劫殺在衛月舞的心裏有很大的份量,想起自己親若姐妹的丫環,就死在那裏,想起自己什麽也不知道就被騙進京,眸色漸漸的淩厲了起來。
“當初我若是死了,便讓那些真正有罪的人逃脫了!”
“所以,你不必想太多,衛子陽會處理自己的事情,該當受罪的人自然逃不掉,所有的事情起因都是因爲這個華陽侯的爵位,你父親或者不在意,在意的人不少,既如此,就不能說衛子陽全是無辜 ,必竟這爵位最後還是落到了他的頭上。”
燕懷泾溫和的提點道,手一緊,越發的把衛月舞抱在了懷裏。
既便差一點點錯過,此生,他都不會再放手。
感應到懷裏少女單薄的身子,燕懷泾越發的憐惜了起來,自家的小狐狸,娶來是放在手心疼的,再不會讓她孤苦無依。
初見時,孤狼一般的目光,現在想想滿滿的心疼,若是有人憐惜,何至于讓她這麽一個弱女子有這樣的目光,這樣的決斷。
很慶幸,很慶幸,能遇到舞兒,也慶幸她能打動自己,或者在那一刻,看到那個渾身是泥的女子。
心裏越發的溫柔起來,手攬着衛月舞的纖腰,把她緊緊的擁在懷裏,這一刻,心裏幾乎是狂喜的。
上天待自己不薄,沒有錯失自己的小狐狸。
“方才大哥過來,我把事情的真相都給他說了,他這會必然會想法去見李氏,在這種時候,李氏必然把一切都說出來,不隻是現在的還有當年的往事,李氏甚至還會逼着大哥,必竟這些事跟大哥都有關,或者……”
因爲燕懷泾的安撫,衛月舞這時候覺得心裏暢通了許多,想了想低低的把事情說了出來。
她方才的話幾乎是逼着衛子陽去見李氏。
太夫人縱然不讓衛子陽見到李氏,但若是衛子陽一定要見,還是有法子的。
在這種情況下,李氏也要狗急跳牆了,必然是什麽都說出來,現在的事,當初的年,甚至于自己娘親的往事,而這樣做的唯一目地,就是幫衛子陽坐穩這個華陽侯的位置,這麽論起來衛子陽似乎是一切的罪魁禍首。
衛月舞肯定李氏這會一定把所有的事都推到衛子陽身上。
表示她這麽做,都是爲了衛子陽。
知道了真相的衛子陽必然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和内疚,這也是她方才心絮不甯的原因。
她可以憐不留情的對付李氏,但對于一向正直的衛子陽卻覺得愧疚起來,一時間甚至覺得自己所做的一切,是不是都對。
現在聽燕懷泾說的話,心裏的難過才稍稍消退了下去。
“她一個做母親的都不顧及自己兒子的感受,你 一個做妹妹的又能如何!”聽到衛月舞猶豫的話,燕懷泾立既知道了衛月舞的心結,柔聲的安撫道。
“放心吧,衛子陽會處理好的,他也是成年人了,而且還是未來的華陽侯,如果連這樣的事都參不透,華陽侯府的敗落是必然的,一個男人,要走自己的路,原本意志就要相對堅定一些,衛子陽心性不錯。”
燕懷泾環着衛月舞的纖腰,把她拉了起來,笑道:“你這會也不必擔心成這個樣子,先回去吧,你身體不好,别被風吹了,感了風寒。”
衛月舞被拉的站起,想了想點了點頭,不說還不覺得,這麽一說,倒真的覺得有些涼涼的,鼻翼間似乎塞住了似的,但心裏卻沒方才那麽堵了。
水眸微揚,眼眸裏重新恢複了信心,既然事情到了這個地步,李氏那裏總得有個交待。
何去何從,就看衛子陽自己的了……
李氏現在被關的院子在華陽侯府最偏遠的一個角落,這個角落離後門也遠,平日裏根本不可能有人來,這會更是得了太夫人的命令,誰也不許過來,唯有身邊的冬梅跟着,這會聽聞院門居然被鎖了起來,一時大怒。
發瘋一般的拿起邊上的石頭砸鎖起來的門,一邊大罵府裏的人,從太夫人開始,到衛洛文,以及衛洛武,還有衛月舞幾個。
“夫人,您别罵了,您越罵,就越不能出去!”冬梅在邊上怯生生的勸道。
“賤人,賤丫頭,一定是那個賤丫頭發現了什麽,告訴了那個老乞婆,居然真的把我關起來。”李氏手中的石頭重重的落了地,氣喘籲籲的坐在院門口,嘴裏依然不停息,眼神恨毒 看向清荷院方向。
“早知道這個賤丫頭這麽容易壞事,當初我就直接要了她的性命,想不到一時仁慈,居然讓她逃生,而且重新回京索命來了!”
這時候也沒有外人,李氏自然是破口大罵,她方才拼命的拿石頭砸門,手上虎口也裂了開來,弄的一手的血,這會也顧不得。
“還是我不夠心狠,要是聽了冬姨娘的話,生下來就直接弄死,哪有這許多的事情!”李氏最恨的就是衛月舞,這會提起來更是咬牙切齒,一雙眼睛幾乎能滴出毒液來。
她這裏全身心的咒罵着衛月舞,根本沒聽到院内靠牆一棵大樹上細微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