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衛月舞說的聲音不高,但衛洛文的臉色卻是微微的變了,放置在桌面上的手突兀的展平,然後又緩緩的握成一拳頭,接着重重的呼出一口氣。
有些事,他當然雖然不是親眼所見,但自己後來打聽到的消息,也的确都表示是自己的這個侄女害舞兒。
這些事原本因爲衛豔的死,慢慢的不再記起,所以衛洛武這麽一說,他也覺得自己的這個侄女小小年紀就沒了性命,是極可憐的,但這會衛月舞的話,卻讓他警覺起來,衛洛武真的會夢到蕊兒和衛豔在一起嗎!
看到衛洛文沉吟不語,衛月舞知道自己的話起了效果,眼中閃過一絲幽深,她的這位二叔是隐藏的最深的,不管是之前衛豔的事情,還是後面媚兒的事情,他仿佛都是置身事外的樣子,但衛月舞卻覺得處處有痕迹。
表明自己的這位二叔對自己是含有惡意的。
而偏偏在父親的心裏,似乎對二叔一無芥蒂,把他當成真正的兄弟。
她現在想做的就是提醒自己的父親,二叔其實并沒有說實話,或者說他爲了自己的一些想法說了假話。
一件假,件件假,這以後父親就會對衛洛武提起戒心。
至于衛豔和衛洛武的謀算,也會因爲父親的戒心,不會成行。
借着鬼神一說的,不隻是衛洛武會,自己也會。
當然衛月舞也不枉想父親會一下子真的懷疑到衛洛武,必竟那麽多年的兄弟,況且上面還有個太夫人壓着。
“父親,二姐活着的時候,跟莫華亭兩個有情,但莫華亭卻可能知道一些大哥的事,所以不敢真的跟我退親,于是就想劫殺我,一了百了,二姐還派了她身邊的大丫環來指認,那一次,我死裏逃生,便決定再不受所謂的親人的欺瞞!”
衛月舞咬咬唇,原本就血色淺淡的唇角泛起淡淡的白色,一雙嬌媚的眸子裏露出的是淩厲的光芒。
那樣的光芒讓衛洛文極不舒服,心頭大痛,他年少的女兒那一次真的差一點點沒了性命,這都是自己造成的,如果自己一直把她養在身邊,何至于她讓人看輕至此,甚至覺得殺了她一了百了。
“舞兒,都過去了,放心,這以後都有父親!”衛洛文柔聲的安撫衛月舞道。
“父親,舞兒知道。”衛月舞美眸中露出一絲笑意,隻是這笑意帶着幾分絕然,“父親,我不是什麽大度的人,雖然二姐現在死了,或者别人說還是因爲我的原因,的确是我,如果當時死的是我,或者二姐就不會死了,但我不會用自己的鮮血來成全莫華亭和二姐的,不是因爲我對莫華亭有什麽情誼,隻是因爲他們太過惡毒了!”
她不動聲色的又扯出了莫華亭,衛豔現在的身份就是莫華亭的豔姨娘,但不管是莫華亭還是衛豔本身,都不會得到父親的好感。
“莫華亭……哼……!”看到自己女兒眼中的絕然和悲怆,衛洛文氣的用手在桌面上狠狠一折,自打這次進京之後,他就看莫華亭特别的不順眼,原本還一直覺得他也算是一個有爲的。
而且相比起衛豔,他當然更能感同身受自己的女兒受的委屈,甚至心有凜凜的想,幸好舞兒沒事,如果舞兒真的出了事,自己以後有何面目于九泉之下,見她們母女。
這麽一說,立時覺得衛豔雖然死了,但一點也不值得同情,甚至還隐隐覺得厭惡起來,衛豔若不是自己惡毒,又何至于此,一切都是她糾由自取的。
看到衛洛文的臉色,衛月舞就知道事情差不多了。
不管衛洛武和衛豔想用什麽法子打動父親,至少看到衛豔的這張臉,提起衛豔這個名字,就會想起自己今天的這段話,立時會對莫華亭和衛豔産生濃濃的厭惡感。
既便他們再有什麽,也枉想打動父親。
“父親,商務上面的事,需不需要舞兒跟您一起出去?”衛月舞話題一轉,不再刻意的往衛豔身上領,反而一副不想再提往事的樣子。
“不用了,我自己去就行!”衛洛文憐惜的看了一眼衛月舞,柔聲道。
方才他也翻了翻帳本,立時知道這是冬姨娘的首尾。
“那……父親,這些東西去哪了?舞兒在院子裏找了許久,原本還想着拿出來布置一下,可是找來找去找不到,如果真的沒有了,就讓人把東西撇掉,否則塗九小姐進門之後,又是一番計較,倒是不美。”
衛月舞不動聲色的道。
“這事,我會處理的,你先回去吧休息,自己的身體還沒有好全,倒是爲了我的事,讓你這麽勞心勞力。”衛洛文站起身,走到衛月舞身邊,忍不住愛憐的摸了摸她的頭。
“父親的事難道就不是舞兒的事了!”衛月舞擡起瑩動的笑臉,“父親,娘親己經不在,大哥現在又是這個樣子……舞兒又豈能扔下父親一個人不管!”
這話說的衛洛文心頭驟軟,一時間竟有種悲從中來的感覺,身邊的人不少,但最後隻有幼小的女兒才毫無芥蒂的站在自己這邊,能爲自己考慮,一時間鼻翼竟有些酸澀。
“你先回去休息,我走了!”衛洛文大步的往上走去,怕女兒看到自己眼角的那抹淚意。
男兒有淚不輕彈,隻是未到傷心時。
若早知今日,當初自己無論如何也不會讓人抱走自己的兒子,或者自己的路會更難走一些,但蕊兒和舞兒就可以和自己快快樂樂的生活在一起。
蕊兒也不會到死也不原諒自己。
一生的愛戀,到最後卻成了怨念,每每想起,心痛不己……
蕊兒既己離世,舞兒他一定要護着,再不願意那些事紛擾到她,平平淡淡的才是福,太過的風起雲湧,對舞兒沒有好處。
這一刻,衛洛文心頭己有了決定,一個關乎衛月舞将來的重大決定……
衛月舞是等着衛洛文離開,才帶着書非離開衛洛文的書房,沒走幾步,居然遇上了衛洛武,也就站在路上,等他過來。
“你父親呢?”衛洛武急匆匆的問道。
“父親去前面處理一些事務去了。”衛月舞道。
“這個時候有什麽事務需要你父親幫着處理?”衛洛武滿心不悅的道,臉色有些沉冷,好不容易說動衛洛文跟他一起往梅花庵去,想不到半道上居然又不去了,衛洛武一急就自己過來問。
“是一些内院的事,祖母之前就說是父親的家務,讓我拿給父親看。”衛月舞含糊其詞的道。
“你不是在管着内院之事嗎?怎麽現在這種事還要你父親幫着管。”衛洛武懷疑的看着衛月舞問道。
“二叔這話說的卻是不對,我雖然暫時管着父親院子裏的事,但最後還是父親拿主意,必竟是嫁出去的女兒,再算不得完完全全是華陽侯府的人了。”
衛月舞擡起頭,不軟不硬 的給了衛洛武一個軟釘子。
在家從父,出嫁從夫,這原本就是世家女子要遵行的規矩,衛月舞說的可以算是中規中回來,可莫名的卻讓衛洛武生出幾分煩燥,他 這幾天正在查自己書房失竊的事情,事情樁樁指着衛風瑤。
他也曾經去李氏那邊問,李氏卻是一問三不知,再問就撒潑大鬧,鬧的他心煩。
李氏卻說出嫁出夫,就算真的有什麽,那也有什麽關系,況且南安王府又不是他們能随意得罪的,況且這個時候還有衛風瑤和媚兒的事情在裏面,怎麽都不适合。
衛洛武簡直算得上吃了一個啞巴虧,又氣又恨,卻沒辦法可想。
想想衛風瑤還是自己的親生女兒,就算真的鬧開了,又能怎麽樣,況且對上的還是南安王府,這麽一想,還真的無計可施。
因爲衛風瑤的事對于衛月舞的話就很敏感,再加上原本就不喜歡衛月舞,這時候臉色一沉,滿面不悅的道:“舞丫頭你說這話是什麽意思?難道你現在不算是華陽侯府的人?華陽侯府的事跟你都沒什麽關系了?忘記生身父親,可是忤逆不孝的大罪。”
對于衛洛武的激烈反應,衛月舞稍稍愣了一愣,但随既卻明白過來,微微一笑,大大方方的道:“二叔這是在說我嗎?”
“難不成這裏還有其他人!”衛洛武這會滿心不悅,自然不會對衛月舞客氣,冷笑一聲道。
這一口惡氣就全出在了衛月舞的身上。
“二叔可是覺得我話說的不對?卻不知道哪一句惹來二叔這麽大的火氣,莫如二叔爲我指點一下!”衛月不卑不亢 的道。
“你……不管如何你總是華陽侯府的女兒。”衛洛武一時哪裏指得出衛月舞錯在哪一句,原本就是他沒事找事的話罷了。
這會見衛月舞較真,倒是有些退卻了:“好了,好了,你以後注意點就是,不管到哪兒,你都是華陽侯府的女兒,這是誰也改變不了的事實。”
喝斥完衛月舞,轉身就欲離開。
衛月舞卻是冷笑一聲,揚了揚眉毛,擡高聲音道:“二叔,還沒有說我方才錯在哪裏?卻不知道我哪裏做的不好,惹得二叔這麽生氣,以緻于還罵我忤逆不孝,連父親都從未說過我這樣的話,卻不知道二叔是從哪裏得出的結論?”
水樣的眸子泛起絲絲幽冷,正愁平時和衛洛武沒什麽勢接觸,這是自己送上門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