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廳待客的地方,有熱水也是正常,還有冷的清水放置在花廳後面的小房間,以備不時之需,隻是這不冷不熱的水,卻着實的不尋常了一些。
碗際,一絲很淡的幾乎聞不到的味道。
這對于長年浸淫在中藥調理身子的衛月舞,卻顯得有些清晰。
這碗水有問題,眉眼處一片冷意。
原以爲隻是衛風瑤鬧出來的事,現在看起來不隻是衛風瑤,在這府裏,也是有和她呼應之人的。
明目草,在溫水中融化,無色但有一點淡淡的味道,等冷下來,卻會出現渾濁,很容易令人發現。
而它的功用就是會使兩種不同源的血自然的融合起來!
端着托盤一邊往衛洛文這邊過去,水眸微微揚起,看了看站在對面的三兄弟。
自己的父親依然沉着臉,唯眼底露出一絲輕松,對于馬上要滴血驗親并沒表示出什麽不悅,二叔陰着臉,看不出喜怒,但三叔的神色着實的緊張,臉色發白,仿佛要驗血的是他似的。
他這會雖然站在衛洛文的身後,但是從衛月舞的角度依然可以看到他的臉色。
三叔衛洛禮有問題!
“父親!”衛月舞捧着碗上前,對衛洛文柔聲道。
衛洛文沒有答話,但點了點手,伸手把放置在一邊的小刀拿了起來。
“父親,且慢!”衛月舞忽然壓低了聲音道,目光轉身站在父親一邊的小厮,“你來!”
小厮吓了一跳,臉色一白,正想說話,卻見衛月舞眸色含冰,自有一股子淩然之意,竟吓得連話也說不出來。
“父親……”衛月舞又低聲道。
衛洛文立時看懂了衛月舞的意思,把刀遞給了邊上的小厮,示意他在手指上劃一下。
“舞丫頭……”看到這一幕衛洛武忽然高聲道,臉色陰沉。
這會衆人都在議論,對于接下來的滴血驗親很是期待,不管之前說的如何的天花亂墜,這裏面總有人說了謊,但看滴血驗親的結親就行了。
衛洛武這麽高叫一聲,立時引得衆人都觀望過來。
“父親,您讓二叔先不要說話,否則會引起那個女子的注意!”衛月舞壓低了聲音道,目光掃過站在衛洛文身邊的幾位夫人、小姐,唇角含笑。
她這會擋着後面人的視線,兩邊的人也是看不清楚的,隻有站在和衛洛文同一面的人才看了個真切,這會疑惑的看向她,但見她舉止大方,笑容溫雅,一派從容的樣子,再看眼前的情景,哪還有不明白的,一個個含笑不語。
“二弟,匆須多言!”衛洛文轉向衛洛武,臉色一沉。
衛洛武的臉陰黑着,看不出什麽表情,但卻也沒有再說什麽。
“二叔,您就讓父親滴血驗親吧,驗一下,總能說個明白!”衛月舞笑盈盈的道,仿佛方才衛洛武說話的意思,就是阻止衛洛文驗血是的。
小厮也聰明,這會也明白了衛月舞的意思,小心的接過刀子,在自己的手指上輕輕一劃,擠了一滴血出來。
這個小厮人小鬼大,機靈的很,一邊擠血,嘴裏還一邊說:“侯爺您小心一點!”
仿佛是真的擔心衛洛文的傷勢才擠過來似的。
衛洛禮的臉色煞白一片,身子微微有些顫抖,近乎驚恐的看着眼前的一碗水。
衛月舞轉過身,轉向叫媚兒的女子:“你來!”
“好!”媚兒臉上沒有半點驚慌,拿起一邊的小刀,就往自己手指上劃去。
立時,一滴血滴了下來。
所有人的注意力全落到了碗裏,兩滴血原本各自東西,但是慢慢的碰到了一起,然後融合在了一起。
大部分人立時驚呼起來爲。
“真的,真的融了。”
“真的是侯爺的親生女兒。”
“看着真可憐,好生生的爹認不了,哎,華陽侯府也真是的。”
這一部分人多,聲音也很大,說話之間嘲諷之意明顯。
聽到這樣的議論聲,媚兒臉上露出了幾分得意,滴血驗親,這原本就是世子妃估計到的步驟,這種大的世家,想以流落在外的子嗣的名義進來,最直接的方式就是滴血驗親,果然才一會時間,所有人都站在了自己這邊。
而跟這一部分人相對應的則了衛洛文身邊的幾個人,她們整個愣住了,一時不發一語,她們是親眼看到劃破手指的是小厮,而不是衛洛文本人,但這樣的情況下血都能融合起來,這根本就說明了問題。
小厮不過十二、三歲的年紀,而眼前的這個叫媚兒的女子卻有十七了,兩個人的關系根本不可能是兩輩,但若說是兄妹,那就更說不通了,衛洛文身邊的小厮怎麽可能是他的兒子,原本就沒有子嗣的衛洛文若是真的有個兒子,還不得當個寶。
既便是私生子也一定會弄到府内。
明明沒有任何關系的兩個人的血卻融合到了一起,這本身就說明了問題。
是以她們這會安靜的沒有人發出一點聲音……
“融合了?”衛月舞低頭看了看手中端着的托盤,柳眉微微的皺了起來。
“父親和女兒血自然是融合的,郡主難道還不相信嗎?”媚兒收斂起眼中的得意,裝着傷心的抹了一把眼淚道。
其實她這會更想得意的笑,看看眼前的這位郡主,聽說就是華陽侯的六女兒,一身的裝束,精美的讓她羨慕不己,既便是府裏的那位嬌橫的嘉南郡主,也沒有這麽精美的衣裳,再想想華陽侯沒有兒子,自然對女兒疼愛有加。
自己這次認祖歸宗之後,一定可以永享榮華富貴。
至于南安王府的世子,若是他願意迎娶自己爲側妃,自己倒還是可以考慮下嫁給他的。
若是他不願意,憑華陽侯的門弟,自己難道還不能嫁個好的嗎!
“父親和女兒的?”衛月舞一臉的茫然,重複了一句,仿佛真的不明白似的。
“郡主,您讓父親看看,看看這兩滴血,最後是不是融合在了一起,血濃于水,既便這麽多年,我還是第一次看到父親。”媚兒拿帕子捂着臉,哀哀的哭了起來。
因爲高興,她這會其實一滴眼淚也掉不出來,隻能拿着帕子在那裏假哭,一邊偷偷看衛月舞的臉色。
心裏暗暗鄙夷,世子妃還說這個靜德郡主難對付,但自己這會沒費多大的功夫,就把她給震住了,這要是自己早進了華陽侯府,這郡主之位可就是自己的了。
衛月舞擡眸,高座之上的太夫人臉色陰沉沉的,仿佛能滴出水來,但衛月舞卻看出她眼底的一絲輕松。
這抹輕松和衛洛文身後的衛洛禮臉上的煞白,成了鮮明的對比。
衛洛文的臉上露出一絲淡淡的笑意,衛洛武的臉卻更黑了起來。
“請不要再污蔑父親的名聲,否則就直接把你送官吧,也不知道是哪裏來的女子,竟然敢冒沖父親的女兒。”衛月舞臉色一冷,金鈴接過她手中的托盤,衛月舞把盤中的水托了起來,對着媚兒冷聲道。
一時間态度強硬的讓不明所以的人俱愣住了。
“郡主,您……您怎麽可以這樣……”媚兒一緊,大聲哭道,“若父親真的一意不認我,那……那我活着還有什麽意思,自不會去見官,丢華陽侯府的臉。”
說着衣袖往頭上一掩,身子作勢要往邊上的柱子撞去,早有丫環、婆子過來把人拉住,她于是又大哭起來。
這麽一鬧騰,連坐在上面的南安王妃也看不下去了:“華陽侯,這若真是的……就認了吧!”
衛洛文皺了皺眉頭,正想說話,卻見女兒沖自己使了個眼色,也就不再多語,但心裏卻不由的一陣歎息。
這種事是後院之事,若是華陽侯府有個有能力的主母,也不必讓舞兒這麽擋在自己面前。
看了看上面的太夫人,似乎公正嚴明的站在自己一邊,但到現在一言不發,沒有再自己申辯的意思,再看看自己帶着幾分稚氣的女兒,當着這麽多人一力的維護自己,心頭一痛。
有些事,自己是真的太過于在意了,以緻于忽略了真正對自己好的人的感受。
當日的蕊兒是不是也因此對自己越來越失望的嗎!
眼前的一幕,讓他想起當日的情景,眼中不由的閃過一絲厲色,這一次,他不會再任由這盆污水倒在自己身上。
“王妃,此事跟父親無關,爲何要讓父親認下?”衛月舞頗爲天真的對南安王妃道,“莫不是京中對于這種冒認官親的人,這麽優待,不是的都可以認下來?”
“這……血不是融合在一起了嗎?”對于衛月舞的不識擡舉,南安王妃臉色一沉,冷道。
“這血是融合在一起的,但這血卻不是父親的血,而是父親身邊小厮的血,這難道也是父女關系?”
衛月舞冷冷的挑了挑眉,讓開一步,讓在衛洛文身邊的小厮急忙上前,手指剛剛舉起,誰都可以看到他手上新劃傷的傷口。
“這……這是……”南安王妃張口結舌。
“這……這……怎麽可能?”媚兒手中的帕子落地,腳下一軟,站立不穩,忙扶着一邊的人站直。
太夫人蓦的站了起來,愕然的看着小厮高舉的手指,然後困難的難轉衛洛文,嘴張了張,卻沒有吐出任何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