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方才和那個風水先生拉扯的時候,不小心染上的。”金鈴側頭看了看自己的衣袖,不明所以的問道。
衛月舞的目光緊緊的凝在那截染黑的衣袖上,而後,在幾個丫鬟驚愕的目光中,伸手在邊上的針線蒌裏取了一把剪刀過來,利落的把金鈴的這截染了墨汁的衣袖給剪了下來。
“小姐……”畫末一驚,才想阻止,卻被書非拉住。
衛月舞把衣袖剪下,放到鼻子前細細的聞了一聞,果然那種奇異的怪味,就是多衣袖的墨汁處散發出來的,不是墨汁的味道,但是夾在濃濃的墨汁的味道中,幾乎算得上是聞不到的。
如果不是她祖母特别對她提起過,也找來讓她看過,她還真不知道,居然還真有不知道冬姨娘掩藏在此事之後,更惡毒的用心。
是五鼓草的味道!而且很濃,若不是很濃,衛月舞一時間可能也查不到,而且五鼓草還有一個特點,就是在沾濕的情況下,揮發出特殊的味道,如果幹了,也就是無色無味了。
原本五鼓草的味道,沾濕的情況下,一般人也能覺查,但是因爲墨汁的味道很濃,也帶着淡淡的臭味,幾乎可以蓋去這個味道。
五鼓草,之所以叫五鼓草,是因爲如果直接服下有活不過雞鳴五鼓的意思,但它的味道過于濃郁,有些惡臭,基本上不可能有人誤服,而且不能直接服用,要煎成湯汁,才能發揮作用。
在剛煎成湯汁的時候,味道更是濃郁,可以說溫度越高,越容易讓人察覺。
而它的另一個特點就是,如果長期呆在有五鼓草的地方,身體會越來越虛弱,幾乎可以肯定不到一年的時間,必然喪命!
參着五鼓草的墨汁在牆面上畫咒,說什麽去娘親的黴氣,别人或者會遠遠的避開,但是做爲親生女兒的自己,又怎麽會舍棄自己的親生母親呢!
所以自己必然會求到太夫人那裏,但太夫人是鐵了心的要把娘親的院子圍起來,絕不會把那些修起來的牆拆掉,自己縱然再鬧騰,或者把父親拉過來站在自己這邊,所能得到的最好的結果,就是允許自己進門看看娘親的院子,或者祭拜一下娘親。
這是最好的結果,卻又中了冬姨娘的毒計!
娘親院子唯有自己能進,又沒人打掃、清理,自己必然會時不時的過去清理一番,而那五鼓草的毒,也會一點點的滲入進來,慢慢的,自己就會生病。
原本自己的體質就弱,别人或者可以抗一年,但是對于自己來說,或者隻有半年時間,而且便無聲無息的死在五鼓香之下,誰也不會知道自己是中毒而死,這種無聲無息的滲透,根本不會有人發現。
而且别人隻會在冬姨娘的誘導下,越發的坐實自己娘親死了也要害人的說法,到時候,娘親就算是死了,也不得一個好名聲。
此心之惡毒,令人發指!如果說娘當年的死,跟冬姨娘沒有關系,衛月舞無論如何也不相信。
五鼓草還有一個特性,需把在燙的時候,把煎好的湯汁混入另一種中,否則不可能混得進去。
“小姐,這……這怎麽了?”看到衛月舞冰寒之極的臉色,金鈴顧不得自己的衣裳,小心的問道。
“這墨汁裏有毒!”衛月舞微微眯眼,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才覺得自己的血液似乎又重新流回自己的四肢百骸。
冬姨娘竟然想出這麽惡毒的絕戶計,是要踩着自己和娘親的屍骨登上華陽侯夫人的位置!隻是,有自己在,她想也别想!
“有毒!”幾個丫環面面相窺之後,俱是臉色大變。
“小姐,冬姨娘想害你?”書非搶聲道,不用說冬姨娘想害的人,除了小姐沒有其他人,如果沒有小姐,侯爺那裏看在唯一的女兒三小姐的份上,也會把冬姨娘扶上位的。
“小姐,要不要告訴侯爺,讓侯爺知道冬姨娘的惡毒!”畫末憤憤不平的道。
表面上冬姨娘永遠都是一副笑眯眯的溫和樣子,私底下居然惡毒的令人發指,衛月舞的幾個丫環才都氣的不行。
“不行!”衛月舞搖了搖頭,把袖口放到桌上,才一會的時候,袖口處那種怪味就淡了許多,幾乎可以算得上是沒有,“真鬧過去,冬姨娘也可以推說不知道,必竟這事到現在,還沒有發現她的人沾手。”
不用說這黑汁是府裏的人調制的,冬姨娘的人必然是悄悄的參合了一手,但因爲沒有當場抓住,冬姨娘怎麽都有推委的理由。
“那奴婢去盯着她們,隻要發現冬姨娘的人下了手,奴婢就把她們抓出來!”金鈴想了想接口道。
“就算抓住了又如何?或者那個看風水的,還會說這是符咒必須的,以後這院子會堵起來,不可能有人進去,就算是有毒又何妨!”衛月舞淺淡的櫻唇邊勾起一抹譏嘲的冷笑。
冬姨娘竟然連這一步也料好了!
“那怎麽辦?這不抓住沒辦法,抓住了也不能說什麽?小姐,就讓冬姨娘這麽得意下去嗎?”金鈴氣的臉色都白了,見過惡毒的,沒見過這麽惡毒的,才回京多久,就一直算計小姐,而且還是招招都要置小姐于死路。
“竈上,是不是給太夫人煎着補藥?”沉吟了一下,衛月舞問道,冬令天是進補的日子,太夫人這麽大歲數的人,應當也是進補了點,有幾次衛月舞去靜心軒的時候,看到太夫人正在喝煎的補藥。
“太夫人的藥,是放在她的小廚房裏煎的吧?”書非不太确定的道,太夫人那邊是有小廚房的,太夫人什麽時候想要吃的,都很方便。
“畫末,你去問問梅嬷嬷,太夫人的藥是放在哪裏煎的?”衛月舞柔聲道。
“是,奴婢馬上去!”畫末點點頭,應聲跑了出去,相比起來太夫人院子裏的事,她們幾個都不如梅嬷嬷。
“小姐,梅嬷嬷說太夫人的藥基本上都是在小廚房裏煎的,這樣才能随煎随吃,根據太夫人的做息情況,調整煎藥時間!”畫末一會就回來了,向衛月舞禀報道。
衛月舞擡起眼睛,掃了掃那截墨汁染透的袖子,沉凝了一下,才道:“金鈴,你出府去打聽一下這個看風水的,打聽的清楚一些,多問幾個人,看看他的聲評如何?書非你去盯着這個看風水的,現在在幹什麽?”
墨汁己毀,這個時候己畫不成所謂的符咒,這個風水先生是直接出府,還是另有事謀……
“是!”金鈴和書非一起答道。
衛月舞又道,“畫末,我們再過去問問梅嬷嬷!”她心裏己有了大緻的想法,但是有些細節方面卻還得問過梅嬷嬷才是。
大廚房還是小廚房,當然不可能是絕對的……
冬姨娘這個時候不是犯了錯,正被太夫人罰嗎?相信這個時候的冬姨娘比任何時候,都想讨太夫人的歡心。
必竟能不能成爲華陽侯夫人,還得過太夫人這一關,如果太夫人強烈反對,冬姨娘就算是除了自己之後,也不一定能坐上華陽侯夫人寶座的那一天。
冬姨娘怎麽也想不到,自己進去才給太夫人行了禮,就被太夫人狠狠的一個巴掌,打的直直的摔倒在地,立時覺得唇角破裂,有血腥的味道,而更讓她羞憤不己的是,滿屋子的丫環、婆子都在那裏看着。
她一個馬上要成爲華陽侯夫人的人,居然就這麽被當着這滿屋子的下人給狠狠的甩了一個巴掌。
“太夫人,您消消氣,說不定是個誤會!”宏嬷嬷一看不對,急忙勸道,一邊揮手讓屋子裏的其他丫環、婆子退了下去。
冬姨娘帶來的兩個丫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時不知道要不要退出去。
太夫人的臉色越發的難看了起來,宏嬷嬷一看形勢不對,對着兩個不長眼的丫環怒斥道:“還不快走!”
兩丫頭看了看氣的臉色鐵青的太夫人,又看了看捂着臉倒在地上,默默無語的冬姨娘,不敢再遲疑,退了出去。
“好,很好,居然懂得算計我了!我當時就怎麽沒看出來你是一個心大的,隻是一個下賤的賤丫頭而己,我擡舉你當了姨娘,想不到你卻是這樣報答我的!”待得屋内的下人們都退了出去,太夫人才怒瞪着冬姨娘罵道。
“太夫人……婢妾……不知道您說什麽?婢妾做了什麽讓您不高興的事?婢妾怎麽敢做讓您不高興的事呢?”冬姨娘擡起頭,掩去眼中的恨意,一臉柔弱的道。
對于自己的出身,一直是她最忌諱之事,就是因爲這個出身,她才不能名正言順的坐上華陽侯夫人的位置,這幾乎己經成了她的心結,而且也是她努力要改變的事實,這會被太夫人狠狠的掀開來,隻覺得又羞又恨。
但眼前之人是太夫人,她又不敢造次!隻得強壓下心中的羞憤,擺出一臉無辜的樣子。
“你還不知道,你還不敢,你現在就己經這個樣子了,如果你敢,是不是要翻天了,讓我們整個華陽侯府跟你一起陪葬!”太夫人恨道,聲音尖銳,完全沒有給冬姨娘留半點情面。
這話說的冬姨娘心頭一突,莫名的覺得有種不好的感覺,捂着臉的手不由的微微顫抖了一下,整個華陽侯府都可能遭罪的大事?莫不是衛月舞的事?
可那件事自己做的隐密,太夫人自己也不一定能想起什麽,況且事發之後,皇後娘娘的怒氣應當不都發在衛月舞的身上的嗎?
“宏嬷嬷,把東西拿過來!”太夫人眼中閃過一絲厲色,怒道。
“是,老奴馬上去拿過來!”宏嬷嬷回身進到裏屋,抱了一堆東西出來,走了出來,扔到冬姨娘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