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月舞的馬車在城門處,被兩個内侍攔了下來。
“車子裏,可是華陽侯府的衛六小姐?”年歲大的内侍,看了看馬車上的标記,又查了一下手中的名冊,問道。
“正是我家小姐。”書非隔着車簾,對外答道。
“先到一邊候着,兩位公主的鸾駕馬上就到。”内侍指着城兩邊的停着的一些華麗的馬車道。
透過車簾,衛月舞看到之前見到的馬車,果然一輛輛整齊的停在路邊,大約有二十輛之多。
此時天色微明,其時還尚早。
馬車夫老李應命把馬車停在了路邊。
“小姐,不是說隻有三公主嗎?怎麽還是兩位公主,難道四公主也去?”外面很安靜,金鈴壓低了聲音問道。
衛月舞柳眉微颦,這架勢看起來,可着實不簡單。
公主出行,而且還是兩位公主出行,己算是大事了,再加上這兩排應邀來的世家千金,是嫌哄動不夠大?
這才經曆了燕懷泾獻俘之事,整個京城的權貴們的情緒應當很低落的吧!這時候兩位公主哄動出行,又帶着這麽多閨秀,真的隻是尋常女兒家之事嗎?
衛月舞不相信三公主和四公主,會是這麽不懂得看形勢的人。
既便兩位公主真不懂,她們身邊自有懂事的人提醒,這裏面的意思……
“四公主應當也去的。”衛月舞擡起水眸,看了眼外面己漸亮的天色,笑容清清淡淡。
“兩位公主要去梅花庵看梅花,又何必讓那麽多的世家小姐相陪?”金鈴不愧是燕懷泾的人,自小就訓練有素,一下子就發現了其中的異常。
“金鈴你下車,如果有什麽異常,看清楚禀報我。”心中一動,衛月舞吩咐道。
“是,奴婢明白。”金鈴點頭,應命下了馬車,假裝出來喘口氣。
其實等的不多一會,金鈴就看到一輛寬大的馬車在一群侍衛的簇擁之下,往城外行去。
金鈴眼尖,甚至看到馬車在經過衆家世家小姐的馬車之時,有一隻手挑起車簾,似乎有人往外看了看,而後便落下了車簾,馬車呼嘯而去。
金鈴正待上馬車禀報衛月舞,忽然又看到一隊人從城内出來,同樣的華美寬大的馬車,同樣的聲勢驚人,這次金鈴的目光落在了馬車的标志上,上面那标志,京城的其他下人可能不識,但是金鈴如何不識,一時臉色微變。
待得兩隊車馬都出了城,看到後面過來兩輛馬車在衆内侍,宮女的簇擁之下過來,金鈴急忙回到馬車上。
“小姐,楚國公世子,齊國公世子剛出城,後面三公主,四公主的馬車就過來了!”金鈴眼中露出驚色,禀報道。
果然,衛月舞伸手輕撫自己掉落的一縷秀發,眼中閃過一絲了然,搖了搖手,示意她不要說話。
“兩位公主的鸾駕己到,請諸位小姐,跟在公主的鸾架之後。”外面守着的内侍,沖着兩邊等着的馬車道。
此時三公主和四公主的馬車,己經到了跟前,随着這兩位公主的鸾架前行,兩旁的車輛也緩緩啓動。
“李叔,小姐說我們的車慢點行。”書非隔着簾子對外面的馬車夫老李道。
“是,奴才知道!”老李點了點頭,特意的放慢速度,讓身邊其他的馬車一輛輛過去,待得身邊,再無其他的馬車,才揚起手中的馬鞭,跟在後面。
梅花庵并不太遠,而且她們這時候動身的都還算早,沒多久,便到了庵門口。
衛月舞扶着金鈴的手下了馬車,看到前面三五成群的世家閨秀們,也都己經下了車,有認識的就聚在一起,而最讓衛月舞覺得眼熟的那幾位,正是當初跟她一起,被塗皇後一點,成了兩位公主陪讀的那幾位。
不過她們既然身爲公主的陪讀,這時候跟着一起過來,原也是應當。
既然己經察覺到其中的怪異,衛月舞早己打定主意低調行事。
這時候,跟着人群不前不後的往裏走,到庵門口才發現,門口處站着許多個女尼,見一位小姐進來,便送上一個牌子,然後引路往裏走,這是帶她們到休息的客房去。
待得衛月舞走近,一個女尼走了過來,先是沖着她雙手合掌,行了個禮,然後把手中的牌子看了看,才笑道:“衛六小姐請跟貧尼過來。”
衛月舞側目看了看女尼手中稍稍有些不同,眼眸中閃過一絲幽深,她方才瞄了一眼邊上的女尼手裏的牌子,塊塊都是尖頭,但給自己帶路的女尼,用的卻是一塊圓頭的牌子,最主要的是,别的女尼上前行禮後。
稱呼都是“小姐,請跟貧尼過來。”
就她面前這位,直接稱呼她爲“衛六小姐”,看起來不但是早早的等着她,而且居然還認識自己。
果然,是有人在等着自己了……
梅花庵的客房,衛月舞上次沒來過,這次跟着一路過來,倒是很覺清幽,雅緻,和一般的僧家客房,完全不同,勝在梅花橫伸枝叉,花枝間,梅香溢溢,很是怡人。
時不時的可以看到從院落裏,伸出來的枝叉上面,盛開的梅花。
衛月舞跟着女尼一路過去,越來越往後面,眼見着都己經看到梅花庵的後牆門了,才在一個院子處停了下來。
很巧的是,這處院落,應當就是客房最邊緣的一座了。
“衛六小姐,實在對不起,您的貼子是三公主額外加的,庵堂裏隻有這邊一個院子空着,就委屈衛六小姐了。”
女尼彬彬有禮的合手十,又是一禮,随後推開虛掩着的門,解釋道。
門開處,一陣梅香溢出,看到院子裏種的幾株紅梅,竟是豔美如斯,衛月舞也愣了一下。
原以爲最邊上的一個院子,當然是最次的一間,原本就是臨時拉過來湊個數的,可看這院子裏生機勃勃的梅樹,還真不是自己想象的樣子,雖然是簡簡單單的三棵梅樹,卻是極盡姿态,開的竟是比一路走過來看到的任何一棵梅樹都好。
這樣的梅樹又豈是随随自己能長成這個樣子的。
再看院子裏的物件雖然簡單,卻怎麽看都覺得有人專門打掃清理的樣子,既便是梅樹下的那方石桌,連腳上都沒有一絲的青苔,幹幹淨淨!
“這……平日是誰住在這裏的?”衛月舞舉步往裏走,臉上露出微微的笑意,隻一雙美眸透着一股子淡淡的疏冷。
“平日裏,就住着我們庵堂的一個客人,這次正巧的很,她有事出去了,衛六小姐也算是趕上了,否則就真的隻能象三公主的宮女提議的,要跟其他小姐擠一擠了。”女尼笑道。
“原本我要跟其他小姐擠一個院子?”衛月舞淡笑道,仿佛沒聽出女尼話中的含義。
“兩位公主來梅花庵賞梅,是早就訂下的事情,來了多少位小姐,以及幾位世子,也是早早的安排妥當的,自不可能又多出客院來。”女尼含笑解釋。
“那這位客人……是位夫人還是小姐?”衛月舞的目光落在一棵梅樹上,纏着的一條薄紗巾,不動聲色的問道。
“是位老夫人,平日裏就喜歡參參佛,喜歡清靜,一年裏倒有許多日子,是住在我們這裏的。”女尼的目光順着衛月舞的目光,也落在了那塊落紗巾上。
“不知道是哪家的老夫人,如此慈善?”衛月舞頗有幾分好奇的問道。
“還望衛六小姐原諒,老夫人不願意提起她的名諱。”女尼笑而避答。
至此,幾個人己到了正屋門口,門同樣虛掩着,女尼替衛月舞推開。
很幹淨的屋子,纖塵不染,一看就知道是盡心拭擦過的,比她在府裏的清荷院,還要幹淨幾分。
“衛六小姐,您先休息一下,一會到前面大殿來,兩位公主要帶着諸位小姐,先一起拜過佛祖。”
女尼告退道。
“多謝師父!”衛月舞點點頭,柔聲道。
待得女尼離開,衛月舞才踏進屋子。
“小姐,您的運氣真好,想不到居然還有多出來的一個客院,要是象這位師父所說的,您還要跟人擠一個客院,可真是麻煩的很。”書非放下手裏的包袱,轉了轉,看了看周圍的環境感歎道。
原以爲來的蒼促,就算有好的院子都己經是别人的了,想不到,居然還留有這麽好的一個院子。
“小姐,怎麽就這麽巧?”比起書非來,金鈴比較警惕,這時候也放下了手中的東西,周圍轉悠起來。
衛月舞卻是起身走到窗前,看着窗外的那一抹紗巾,眸色微凝,若有所思。
那是一塊不大的紗巾,許多女子手中都有,看不出有什麽特殊的地方,但是衛月舞卻驚覺,這不是一塊普通的料子。
“書非,去把紗巾取下來,我看看。”
衛月舞開口道。
紗巾看起來象是不小心,被風吹過去,纏繞在樹幹上。
書非應命過去,小心的從枝幹上,把纏繞在上面的紗巾,給取了下來,然後進到屋子裏,遞給衛月舞。
衛月舞伸手一摸,眸中立時掠過一道暗光,柳眉緊緊颦起,忽然象是想到了什麽,把紗巾對着窗口,任窗口的陽光透視,轉動了一下角度,随着窗口陽光的射入,衛月舞臉上的神色震驚……